第六十九章 預警
瓏兒一臉沉重地從四夷館出來，汪、張、黃正在門房裏跟輪值的守衛們閑聊，見她出來一臉嚴肅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不敢問。瓏兒吩咐道：回宮！對了，汪大人，回頭我叫人把今兒給銀鈴公主買手鐲的銀子給你送來，你把賬平了。
汪有道本來想說兩句：不必了，我這直接就按實做帳就是了！反正都是接待韃靼公主的專款，不必非得您自己出錢。可一看瓏兒表情很嚴肅，沒敢多話，隻答了句：是！
瓏兒今兒很早就回來了，把雙珠給驚了一下，看她怎麽不像往常回來那麽輕鬆高興，就問了兩句，見她愛搭不理的，也就沒敢繼續再問，趕緊給她打水洗臉，梳頭、換衣裳，然後叫小太監傳飯。瓏兒悶頭吃完午飯，覺得特別累就要上床睡午覺，秀珠說道：才剛吃完飯，歇會再睡吧！仔細睡停了食。瓏兒懶得理她直接上床抱著枕頭就睡了。秀珠和寶珠一見怎麽這樣？這是出去受了什麽委屈了？不能啊？自家主子的脾性她們是知道的，絕不會亂吃虧受閑氣，定是發生了什麽事，讓她心裏不痛快才會這樣！
瓏兒躺上床一會就睡著了，夢見大順和韃靼又開戰了，戰場上到處血流成河，雙方士兵拚死搏殺，最後大順的士兵打敗了，韃靼人的騎兵一路砍殺過來，大順士兵的人頭如菜瓜一般到處亂滾，城鎮鄉村變成一片火海，朔漠城火光熊熊，百姓拖家帶口流離失所，瓏兒拚命在廢墟一片的城中大喊：爹爹！娘親！你們在哪兒？你們在哪兒？這時一隊韃靼人又衝過來了，為首的是一個雄健如牛、彪悍異常、滿臉橫肉半裸著身體的光頭男人，見到瓏兒，從馬上一伸手就把她擄到了馬背上，對著她猙獰地笑道：你！跟我回去和親！瓏兒一邊拚命地拍打著他的身體一邊高喊：放開我！放開我！我不去！我不去！爹爹救救我！爹爹救救我！可韃靼人根本就不理會她的踢打，把她橫在馬背上一路狂奔而去，瓏兒被顛簸的馬背晃得骨頭都要散架了，拚命地喊著：放開我！放開我！爹爹、娘親救救我！
瓏兒是被俊熙給搖醒的，瓏兒大喊著從噩夢中驚醒過來時狠狠地給了俊熙兩拳，俊熙被她打得一個踉蹌，站穩後使勁晃著瓏兒的身體喊道：瓏兒！瓏兒！醒醒，是我！快醒醒！直到瓏兒虛弱地說道：別搖了，再搖我就要吐了！俊熙才停下。
瓏兒滿頭大汗又是鼻涕又是眼淚的坐在床上，俊熙和俊彥還有雙珠擔心的看著她，瓏兒不好意思地對俊熙說道：你們怎麽在這兒？
俊彥說道：我和哥哥聽說你今天很早就回來了，就過來找你，結果剛一進來就聽見你在臥房大喊大叫，使勁叫你爹爹救你！瓏兒，你夢到什麽了嚇成這樣？
瓏兒：沒什麽，夢到打仗了！
俊熙吩咐雙珠去給瓏兒打水洗澡，然後跟瓏兒道：我們去太後那兒等你，走吧！
俊彥：我們就在這兒等瓏兒不行嗎？
“不行”俊熙說完，拖著很不情願的俊彥出去了。
瓏兒洗完澡，換好衣裳，寶珠給她一邊擦頭發，一邊擔心地問到：縣君，您沒事吧？您午睡的時候動靜忒大了，把我和秀珠嚇得夠嗆，幸虧兩位殿下來了，才把您弄醒，您是不是夢到大將軍和夫人了？
瓏兒說道：嗯！秀珠回頭你封五十兩銀子叫小太監送到鴻臚寺交給署丞汪有道，還有，上午我給你的那個吊墜你弄好了沒有？太後那邊有什麽動靜沒？
秀珠把已經編好了穗子的吊墜拿來遞給瓏兒，瓏兒一看顏色搭配的很漂亮，顯得那塊石頭更加的豔麗突出，就問秀珠認不認得這是什麽石頭？
秀珠說：還真沒見過這種石頭，挺漂亮的，縣君您跟哪兒得的？
“我一出門就被這個東西給滑了一跤，附近又沒人，就撿回來了。太後那邊怎麽樣了？”
寶珠答道：今兒早您吩咐了，我倆就留心著太後那邊，除了一早太子妃跟俊彥殿下前後腳的來給太後請安，沒聽說別的什麽事，要不待會兒我再去打聽打聽？對了，午後幾位娘娘帶著皇子公主們來給太後請安，這會兒在佛堂呢！
“嗯！我待會兒過太後那邊去，你們就不用管了。”
瓏兒收拾停當，來到佛堂，外間坐滿了人，除了太子妃和俊熙哥倆，還有舒貴妃和十七公主若儀，辰妃和十三皇子耀镓，榮貴嬪和十五皇子耀灼，麗嬪和十九公主若琳，瓏兒給太後請安完畢，又分別給各宮娘娘及皇子公主請安見禮。
十三皇子和十五皇子年紀分別為十歲和九歲，一個活潑機靈，一個老實敦厚，這倆兄弟感情極好經常在一塊，跟瓏兒也很合得來，凡是來給太後請安總會找瓏兒說上好一陣子話。若儀跟若琳倆姐妹關係也很融洽，經常結伴來給太後請安，若琳跟瓏兒差不多大都是七歲多，性格嬌憨可愛，瓏兒特別喜歡她，她也跟瓏兒格外熟絡。
太後問道：今兒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瓏兒撒了個謊道：銀鈴公主說下午想歇歇，叫不用陪著了！
俊彥跑過來撲到瓏兒懷裏，關切地問道：瓏兒，你沒事了吧？
“沒事了，就是做個惡夢，醒了就沒事了！”
若琳正好走過來，就問道：瓏兒你做惡夢了？嚇不嚇人？
俊彥說道：可嚇人了，十九姑你不知道，瓏兒都被嚇哭了！
辰妃笑道：小孩子家做個夢什麽的是常事，醒了對著枕頭啐兩口就沒事了！
瓏兒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趕緊對辰妃躬身道：謝辰妃娘娘指教！
瓏兒抱著俊彥走到俊熙身邊坐下，看了眼太子妃的方向，發現她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太後也是一臉和樂融融，想來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了，瓏兒心中稍稍放了下來。一群孩子聚到一邊，問瓏兒外麵的情形，瓏兒就把這些日子陪銀鈴子一塊出去玩的情形撿好玩兒的說了，若儀、若琳和俊彥一臉向往，耀镓和耀灼顯然是出去過的，興趣沒那麽濃，俊熙是一貫的冰山臉，比他的兩個叔叔還要沉得住氣，從他臉上基本看不出他出沒出去過。
一群人在太後處閑聊了一陣告辭走了，剩下太子妃母子繼續留在慈寧宮，太後與太子妃說話，俊熙見瓏兒懨懨的沒精神，拉著她和俊彥去了花園，來到倚翠亭坐下後問瓏兒：今天出門是不是遇上什麽事兒了？
瓏兒就把與銀鈴子的事說了一遍給俊熙聽，又說了一遍自己夢中的情形，俊彥說道：瓏兒你不用怕！我才不會讓你去韃靼和親呢！誰要敢讓你去和親，我就殺了他！瓏兒被他的純真給感動到不行，把他抱在懷裏說道：謝謝俊彥！我也不會去和親的！俊彥趁機抱著瓏兒的臉一陣猛親，瓏兒慌忙推開他道：討厭了俊彥！你又來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你現在大了不許亂親我，又弄我一臉口水！你們快些把俊彥抱去玩兒！俊彥被瓏兒推開，不情不願地與小宮女們一邊玩兒去了。
瓏兒問俊熙道：你怎麽也在慈寧宮？你今天不用讀書嗎？
“今兒一早，太後就把母親招了來，不一會兒又把俊彥給抱來了，我想著是不是有什麽事？昨兒聽說曾外祖安信侯家裏出了點事，到底安信侯家也是太後的娘家，我怕與此有關就向侯師傅告了假，也跟過來瞧瞧。”
瓏兒急問道：安信侯家出了什麽事？
“安信侯家中一個慣常跟著小舅的家奴，因買一個丫頭與外人起了紛爭將人打成重傷，回去沒多久就暴亡了，結果對方家人告到衙門，這奴才膽大妄為，居然假借小舅的名義到衙門裏去施壓，順天府想著牽涉到了東宮，就來向父親稟告請父親定奪，正巧父親帶我去了京西，母親平素就最厭惡這種家奴仗勢欺人的行徑，因而直接差了小黃門到順天府回複府尹：不必顧及東宮，按律法辦便是。”
瓏兒聽完鬆了口氣，心道：我就說嘛！太後一向對後/宮及家人都極是嚴厲，太子妃斷不會幹出那種有違國法的事，看來定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太後那兒嚼舌根，太後才會心有不悅的。
俊熙說完見瓏兒沉吟不語，便道：你平日裏就是心思太重，想得太多，今日出宮去是不是遇上了什麽人或事，還是跟銀鈴子鬧別扭了？
瓏兒覺得俊熙說得有理，自己就是個瞎操心的命，國家大事原本就不是她這個隻有幾歲的小姑娘該操心的，可銀鈴子的話讓她如鯁在喉非常難受，再加上中午做的那個夢無疑在心中強化了銀鈴子話中的負麵影響，俊熙一問，瓏兒就把與銀鈴子的對話一字一句地全部說與了俊熙聽，最後又把夢中的情形也給俊熙描述了一遍。
俊熙聽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咳咳，韃靼人的確一直是我大順的心腹之患，如此強敵在側很難讓人對他們掉以輕心，銀鈴子就是不說朝廷也不會放鬆對他們的戒備，你父親繼續擔任三關總兵坐鎮安西州應該就有此意，你不必為此太過掛懷。”俊熙說著，走過來牽著瓏兒與她一起並排坐在亭子外的石條凳上，繼續道：你願不願意被人在完全沒有提防的時候猛擊一下？
瓏兒奇道：當然不願意！
“可銀鈴子已經告訴你了，韃靼人遲早是要找回輸掉的這一場的！”
瓏兒一下有些反應不過來，愣在那兒好半天腦子才開始運作：是啊！馬背民族原本就是逐水草而居，靠天吃飯，資源匱乏這是必然的，可人民要生存，種族要延續，何以為繼？當然是發揮自己的優勢，以得到更多的生存發展空間，就這麽簡單！這有什麽不對嗎？沒有，那自己在怨恨什麽呢？怨恨韃靼人不知感恩？怨恨銀鈴子隨時隨地都在想著怎樣對自己反戈一擊？這太可笑了！那自己骨子裏隨時隨地都在想著的讓韃靼人臣服又算什麽呢？爹爹不是早就說過，打一場硬仗，以獲得較長時間的邊境安寧嗎？可沒有說要獲得長治久安啊！說明不管爹爹也好，朝廷也罷，早就有著與韃靼人隻是暫時休戰的思想準備的，那我到底在瞎操什麽心啊！還搞得自己很疲憊。自己兩世為人，讀了這麽多的書，還不如一個才七歲多的孩子看得透徹！真是白活了！想明白這一節，瓏兒覺得心中一下就輕鬆了，轉過頭對俊熙笑笑道：你說得對，至少銀鈴子在打仗之前，還告訴了我，他們隨時會打回來，讓我做好思想準備，就憑這點我就沒有白交這個朋友。俊熙聞言嘴角微微扯出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咳咳！除了她把你當成朋友外，這其中還有她們固有的民族習慣與驕傲！”
後麵的幾天瓏兒與銀鈴子又恢複了友情，韃靼與大順的議和談判也接近了尾聲，各項條約細則雙方基本都已敲定，剩下的就是條約文件的起草、修訂、定稿、簽訂等工作了。
近段時間，因降雨偏多，京西內澇比較嚴重，災情過後，京西一帶出現了時疫，由於發現及時範圍很小，很快就被控製住了，京中實行了宵禁，部分路段實行了交通管製，瓏兒和居住在四夷館的韃靼人均被告知不要去京西，盡量少上街以免不小心被傳染。
這天，瓏兒回到慈寧宮自己的住處，剛一轉過花門就看見秀珠和寶珠正在指揮兩個小太監一個拎桶，一個拿著一把小笤帚在到處灑白色液體，瓏兒問道：這是在整什麽景兒呢？秀珠告訴瓏兒：宮中從今日開始給各宮發放防止時疫的藥物，您的藥我已經給您煎好了，一會兒吃完飯就可以喝了，內務府還要求各處都要噴灑石灰水防疫。瓏兒說：怪不得我回宮時在宮門口，被要求從一條石灰帶上走過，敢情是在防疫啊！不過這會不會有點小題大做啊！不是說疫情主要在京西嗎？而且已經控製住了嗎？
秀珠道：不知道！不過小心一些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