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雅間
中午吃過午飯，大家各自回屋歇晌，瓏兒每次來都住在秦老夫人正屋旁的暖閣中，此時正要更衣歇下，寶珠來報說：秦五爺和顧二爺來了！瓏兒穿好衣服出來見到他倆奇道：你們倆不睡午覺嗎？
秦少康卻問道：想不想出去玩兒？
“當然想！”瓏兒一聽可以出去玩兒眼睛都放光了。
“那就跟我來！”
瓏兒囑咐了寶珠秀珠幾句，便跟著倆人悄悄來到秦少康住的院子，門口一個小丫頭正在打瞌睡，下人們想是已經被遣走或是午休去了，三人沒有驚動旁人，秦少康把瓏兒拉進他的臥房，從更衣室中拿出一套男裝遞給她道：這是前些日子我叫榮景添的師傅比著八弟的身材做的，你倆個頭差不多應該合適，快換上，我和顧二在外間等你！說完關門出去了。
瓏兒聞言，趕緊開始換衣服，這是一套銀色暗紋窄袖織錦袍，外罩一層黑色蟬翼紗，配一雙皂色薄粉底靴，頭上還有一頂白色紗帽剛好扣住頭頂的發髻，瓏兒把帶子係好，一照鏡子，還真漂亮！覺得腰裏散著不好看，又到秦少康的更衣室裏去在一排腰帶中選了一條黑白混編方勝紋的宮絛係上，還不錯！就走了出來，秦少康和顧斐仔細打量了一番，一起誇道：不錯！很漂亮！秦少康看了眼瓏兒腰上自己配的宮絛，點了點頭，剛要說走，顧斐環著手托著下巴道：這絛太素了！一邊說一邊解下自己腰上掛的一塊花開富貴透雕羊脂玉佩要給瓏兒係在絛尾，把瓏兒嚇得趕緊製止到：咱們三個孩子偷跑上街，如果這般炫富被人惦記上可怎麽好！
秦少康也說道：是啊！我看你也把你腰上這些亂七八糟的都收起來放到荷包裏，免得真的惹出什麽禍事來！
顧斐道：怕什麽！以往我跟我哥上街都穿戴成這樣，也沒見被人怎麽著了！
瓏兒一臉不屑道：快別提你那個哥了！就你們倆一塊兒上街，穿的跟倆鄉下土財主似的，身後還跟著七八個豪奴，一看就是倆“衙內”，人家不躲著你們哥兒倆走就不錯了，還敢搶你們，那得多不長眼哪！
顧斐被瓏兒這一通搶白，本來準備給瓏兒拴宮絛的手拿著玉佩停在了半道兒，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秦少康在一旁竊笑，瓏兒一看顧斐的尷尬覺得很過意不去，趕緊從他手中接過那塊玉佩道：雖然不能係著上街，你既送與我了，可不許收回，這個歸我了！說著飛快的塞進了袖筒中，好似生怕被顧斐搶回去似的。
瓏兒這一說，顧斐的臉立刻恢複了光彩，笑著道：我才沒這麽小氣呢！你若喜歡，回頭我再送你幾個更好的。
瓏兒一邊替顧斐解下他腰間的那些配飾，一邊對他說：可是你自己說的哦！將來反悔了就是小狗兒！少康哥哥給作證！
三人收拾停當，從秦府後花園的角門裏出來，秦少康的書童小四兒在門邊對他央道：五爺！您可一定早點兒回來，回頭要是大太太問起來您可得替奴才多擔待點，可別又害我被打一頓。
秦少康抬腿就給了他一腳道：再囉嗦！爺現在就賞你一頓板子！
小四兒一邊揉著屁股，一邊說道：是是是！您快去快回，我這兒替您盯著。轉頭又對顧斐道：斐爺，您家的滿貫兒在街轉角老地方那兒等著呢！車也已經預備好了。
顧斐嗯了一聲，三人就沿街角而去，路上瓏兒很不放心地問秦少康：少康哥哥，怎麽是斐斐家的滿貫兒去預備車？他不會把斐斐的“豪車”給預備在哪兒吧？
顧斐家的豪車瓏兒是見識過的，前麵四匹清一色一根雜毛都沒有的黑色健馬拉著駕轅，後麵整體黃花梨的車廂雕梁畫棟，車蓋用的是歇山頂式的屋頂樣式，四角各掛一盞明瓦琉璃燈，屋簷下一圈兒圍著綴滿珍珠的富貴牡丹蘇繡車帷，裏麵的陳設就更加精美了，冬季四壁全是厚實保暖的藍尼青氈用鵝黃色織錦宮緞包麵兒，地上鋪著整張的漠北灰熊皮，夏季是水綠色湖綢外襯同色月影紗車幔，地上鋪著藺草織花席，塌上可坐可臥寬敞舒適，冬季鋪著貂頰裘皮墊，夏季換成冰藍色蜀錦緙絲珠絡墊，車廂內部設計也十分考究，設有許多暗格，放置各類物品，均在一抬手的範圍內，暗格中各色幹鮮果品四時不斷，還隱藏有紅泥小爐可烹茶煮湯，簡直就是個移動的小公館，這樣的豪車顧斐家居然是一人一輛，據說他家還有兩輛這樣的豪車專門用來接送賓客，所以瓏兒十分擔心這麽高調的一輛車要是停在街角的話，估計此刻已經被好奇的群眾給圍得水泄不通了。
秦少康解釋道：那到不會，滿貫兒的一個本家叔叔在車馬行做事，所以叫他去備車，這樣方便一些。
瓏兒：哦！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你們倆是不是經常跑出去？你們不會已經去過那個鮮花滿月樓了吧？
秦少康、顧斐一起吼道：我們哪有！我們就隻是想上街的時候不用被一群人跟著，才喜歡偷跑出來，哪去過哪種地方！
瓏兒：你們倆幹嘛這麽大動靜兒！嚇我這一跳！我是想說，如果你們都去過了，這次就帶我去瞧瞧！
秦少康、顧斐一臉古怪的瞪著瓏兒，瓏兒看著他倆，嘿嘿幹笑著吐了下舌頭，一指他倆背後：是不是那輛車？
三人上到車上，瓏兒興奮地問道：我們上哪兒？
秦少康：咱們去珠市街吧？
瓏兒：好！好！咱們去逛街，累了就去雁來樓喝茶，怎樣？
顧斐：好！
瓏兒一摸荷包：糟糕！我換衣服的時候把銀子拉家裏了！
顧斐很豪氣地說：別怕！有我在呢！
秦少康緩緩說道：逛街能花多少銀子，我帶著呢！
瓏兒喜道：哦，那就太好了！謝謝兩位老大！
秦少康、顧斐：老大！！不過倆人也沒細究，反正瓏兒嘴裏經常會冒出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詞兒，早就習慣了，領會精神就行。
三人很快來到珠市街，這裏仍舊那麽熱鬧，各種商品琳琅滿目，瓏兒統共來過珠市街兩次，一次是跟母親一起來置辦年貨，一群人像掃貨似的一點兒都不好玩，一次是跟秦少康一起來定做衣服，直奔榮景添根本哪都沒去也不好玩兒，這次終於可以慢慢逛了，又沒有一群人一會兒告訴你這樣不能吃、那樣不能摸的，很是舒心。
瓏兒好奇的看著街邊及店鋪中的各種商品，珠市街這邊主營的都是吃的、穿的，而用的、玩兒的、戴的主要在燈市街那邊。三人一路走一路看，見到什麽好玩的好吃的隻要瓏兒問問顧斐就會給她買下，瓏兒可高興壞了，像顧斐這樣花錢大方的主兒，前世她可沒機會遇見，所以一個勁兒地誇顧斐將來一定是個好老公，哪個女孩子嫁給他都會享福的，她越這麽說，顧斐越願意給她買，待走到雁來樓門口時什麽亂七八糟能用不能用的東西已經買了一堆，瓏兒雖仍是興奮不已，奈何那兩位少爺已經實在沒力氣陪著她再逛了。
雁來樓門口迎客的小二一見三個衣著光鮮的少年手裏拿著大包小裹，身邊也沒個下人跟著，料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富家子，便立刻低頭哈腰問道：三位小爺是喝茶歇腳啊？還是約了人聊天談事兒？三人把手上拿的東西往小二手裏一扔“喝茶！”
顧斐很牛氣地道：把你們最好的雅間給爺騰出來！
小二：……！
瓏兒一聽這怎麽行，要是人家最好的雅間正好空著還好，那要有人呢？還不得惹出事端來，雖說他們三家哪家都不怕惹事，可這終歸沒有必要啊！於是趕緊說道：不忙！你先帶我們上去瞧瞧喜歡哪間再要哪間！
小二心中暗鬆一口氣道：是是是，三位小爺裏邊請！
雁來樓的一樓大堂很是寬敞，闊約五間，深約兩間，一架可並行三人的樓梯設在正中，櫃台貨架上一排鬼臉青小磁壇兒上用紅紙標著各種茶葉的名稱，大堂中人聲鼎沸，三教九流、販夫走卒各色人等都有，其間有旁若無人高談闊論的，有拉胡琴唱小曲兒的，有打卦看相的，有叫賣時令水果花生瓜子的，好不熱鬧！瓏兒留意聽了下，談論最多的居然是玉疆在西北大敗韃靼人的情形，於是就在樓梯上站著側耳細聽，就聽見一個粗嗓門聲情並茂地說道：玉大將軍身長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生若巨雷，勢如奔馬，在雙方戰馬一錯蹬的當兒伸手將那卓力格圖從戰馬上抓將過來，反手一格瞬間將其斃於馬下，陣中擂鼓軍士一見主帥得手，咚咚咚！三通戰鼓，我軍將士隨玉大將軍一路掩殺過去，如狼入羊群，切瓜一般就把韃子兵斬殺殆盡……
瓏兒聽到這不免一陣咋舌，這位不去說書真可惜了，原來民間把我爹爹都傳成猛張飛了，可我覺得爹爹更像呂布。兩人見瓏兒聽得仔細也跟著一塊兒聽，正聽到興起，就聽見另一個較為尖細的聲音大聲吼道：周老大！昨兒你不是說，玉大將軍從馬上抓過來的是韃子的大王子格杜嗎？怎麽今兒成了卓力格圖了？我聽說那卓力格圖可是跑回了王庭的！隻聽那個孫老大吼道：你/娘/的田老二!放你/媽/的缺德屁！玉大將軍英明神武撒豆成兵，怎會放跑那卓力格圖？明明是當時就要了那韃子頭兒的命！要不韃子兵如此悍不畏死怎會一敗塗地……
撒豆成兵！瓏兒三人一聽，這也太不靠譜了，小二又在旁邊一個勁兒地催，就沒再繼續聽下去，隨著小二上到二樓，樓梯一上完正對著窗邊是個不大的散座區，雕花隔扇窗前一排茶座已經坐滿了人，多是些讀書人，也在談論西北戰況，往東才是一排雅間，各個雅間上均標有名稱，以梅蘭竹菊、春夏秋冬來命名，雅間的門上掛著繡簾，裏麵一張八仙桌，四把官帽椅，四周一圈靠背椅，椅間配有茶幾，推開雕花窗扇，外麵兩條大街盡收眼底，瓏兒覺得很不錯，秦少康問道：三樓是做什麽用的？
小二：回小爺的話，三樓也是雅間，隻是更為精致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