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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彌天大罪 02 遍布全身的叮咬感

  “鳴兒又是怎麽了”正在這對母子煽情的時候,從外麵走進一位中年男人,男人有一張極為顯眼的國字臉,散亂濃密的頭發被他隨意的束在腦後。


  “父親”鄭鳴看到來人若無其事的擦掉眼淚,輕聲喚了一聲父親。


  這是鄭鳴的父親,名為鄭毅。族人們都不知道,鄭鳴是自打出生就有了記憶,也正是這樣,他知道麵前的男人和這裏所有人都不相同。


  這位平時看起來老實忠厚的男人也許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一點,鄭毅在族中的威望很高,實際上不隻是因為族長威嚴的身份,這位男人平日裏對仆人們總是略有善待,致使他被族人們擁護,狡猾的族叔們盡管對他的位置虎視眈眈,苦於鄭毅在族內的威望所以無計可施。


  “多大的人了,還整哭鼻子”男人手裏提著兩樣東西,緩慢的向裏走來。


  常年奔波,周氏因此落下暗疾,每需要服下煮沸的淨水才有所緩解,本來這並不是什麽難事,可到了這片大荒之後,淨水無疑變成了最珍貴的東西,鄭毅每次帶人出去采集都要花時間為她尋找大量的淨水,加上外麵危險重重的境況,大家都知道每次外出采集會有多危險。


  走到近前,男人把裝滿淨水的骨器交給周氏,看著他心翼翼的樣子,惹得周氏也是頻頻生笑,屋內之前的壓抑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父親和母親相依濡沫多年,鄭鳴大有所觸,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稍微能夠接受來到這個新世界的事實。


  “今是你的生日,打你就喜歡收集稀奇古怪的東西,這次出去采集正好撿到一個玩意兒就當你的生日禮物了”聽到男人提及自己的生日,鄭鳴這才注意到男人已經把左手提著的黑盒子拿到他的眼前。


  黑盒子雖然巧但是及其精致,通體由上等檀木製成,上麵雕刻的龍紋栩栩如生的盤繞在黑盒的外側,在鄭鳴晃眼間似乎看到龍紋的眼部隱約轉動了一下。


  看來父親應該是找到了一件不得了的東西。


  鄭毅並沒有在盒子的問題上多做解釋,見到鄭鳴沒有反應便將盒子直接塞到其手裏,同時他也察覺到,鄭鳴在聽到采集過後表現出來的異樣,和婦人一樣,他知道這個兒子有些癡癡呆呆的,在這個血一樣的世界裏,鄭鳴卻似乎有著一顆溫柔的心,他也不清楚是好是壞。


  鄭毅走上前來撫摸著鄭鳴的頭,道:“其實,這次采集出奇的輕鬆,我們不僅采集到半年的吃食還捕捉了幾十筐的毛兔”


  “我可是按照約定把他們都完整的帶回來了哦”


  聞言,鄭鳴希冀的望向父親,希望從他臉上看出父親這句話的真假,而父親隻是笑眯眯的看著他,眼裏充滿了慈愛。


  其實在父親出這件事的時候鄭鳴就已經相信了,父親沒必要對他撒謊,哪怕隻是為了滿足他內心的那份溫柔。


  “我出去看看”想通過後,鄭鳴整了整衣衫抱著盒子狂喜的跑了出去。


  “這孩子”


  ……


  “太好了,我們又可以熬過一段時間了”


  “對啊,聽大的今帶隊出去采集,一起傷亡都沒有哩”


  “我剛剛可是看到幾百筐的石菜,還有好幾十筐的毛兔”


  興許是這次采集解決了骨欄裏短時間的吃食問題,鄭鳴難得看到這其樂融融的一幕,就連在他眼裏那些該死的族叔們此時也是激動得手舞足蹈。


  “少爺,大的今帶回來好多吃食哩”悠兒在看到鄭鳴的第一時間就跑著來到他的跟前,隻是發愣的鄭鳴沒有注意到罷了

  “嗯,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鄭鳴故作老沉的應答著悠兒,即使如此也掩飾不了他此刻激動的內心,在這血一樣的世界裏,鄭鳴也不清他的這份溫柔是好還是壞,悠兒感覺少爺似乎又要“犯病”,趕緊推搡著鄭鳴來到一堆石菜前。

  這些模樣和土豆差不多的石菜鄭鳴再熟悉不過了,盡管這些石菜看起來灰不溜秋的,但是頗有水分和營養,也許在和平年代,金錢才被冠以寶藏這樣的代名詞,但是對於生活在荒遼平笈環境中的人們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寶藏了。


  “這是咱們第二次采集到這個石菜了吧,這些石菜生長在蜥蜴人的巢穴外圍,因為危險性的問題,采集到它頗為僥幸,也不知道怎的,今巢穴出奇的安靜,我們繞到外圍的時候竟然一個蜥蜴人都沒有碰到”此時鄭毅牽著周氏也來到鄭鳴身旁。


  “大的,大的夫人”鄭毅和周氏走近後,幾位衣著幹淨的中年男女單跪在地,而其餘人等也雙膝跪地,匍匐著等待鄭毅的回禮。


  在鄭毅稍作回禮後人們也都各自散去,繼續參與到這些吃食的封存工作中。是封存,無外乎就是把這些石菜用特殊的骨器密封起來然後埋在土裏。


  “父親,母親”人前,鄭鳴拱手做足了禮數,不然那些族叔們不知道又要怎樣彈劾這個“犯癡”的侄子。


  “方才鳴兒貌似聽父親提到,此行父親是帶人去了蜥蜴人的巢穴外圍?”從采集大捷的驚喜中反應過來後,鄭鳴便注意到父親提起的這件詭異之事,他感覺到不對勁,卻又不出來問題出在哪裏。


  身旁的周氏看到鄭毅欲言又止的樣子,餘光撇向悠兒,知道這父子倆又要談論一些事情,周氏很默契的微微躬身後便帶著悠兒一起去幫忙了。


  “父親其實不用避開悠兒的,從就一直是她陪著鳴兒,自然是懂些道理的”鄭鳴等周氏和悠兒離開後才輕輕一歎。


  “有些事情不是不能讓她知道,而是知道了過後對她沒有好處,另外你要記住,悠兒可以是鳴兒的玩伴,可以不是奴仆,但是也僅此而已”鄭毅已有所指的警告著鄭鳴。


  鄭鳴知道,這是父親第一次給出他對悠兒的一個表態,父親和母親不同,雖然父親也會認為祖輩定下的規矩不可以亂,但是也並非像其他人一樣把鄭鳴看成傻子,更沒有覺得鄭鳴所的理念完全是錯的。


  對於父親的想法,鄭鳴是知道的,卻也沒有在這時候過多的反駁父親,一是父親難得的在這個問題上首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沒有再把悠兒僅僅當做家裏的仆人,盡管父親的思想還是有些古板,但是至少在所有人中父親已經是做得最好的那一個了,更何況,他也沒有對悠兒有著別的意思。


  父親和他的唯一區別就是,在這個血一樣的世界裏,父親隻是在遵循著帶領族人們活下去的使命,也許父親有著那樣的溫柔,卻因為身處一族之長,很多時候必須拋卻這份溫柔。


  “我沒有資格評論這個世界是對還是錯了,隻是覺得不該對信任的人如此罷了”


  鄭毅頗含深意的看著鄭鳴,有時候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麽九歲的孩子,會這麽執念於人人平等的思想,避開這些不談,很多時候鄭鳴都在關鍵的時候給出一些頗含深意的見解,他確信沒有人教過鄭鳴這些道理,而這些道理就好像鄭鳴生而知之那般。


  “孩子,你不要怪你母親在族內把你渲染成了一位癡兒,她隻是不能理解你的那些道理罷了”想不通的事情會越想越疲憊。


  “那父親理解嗎”鄭鳴低垂著頭魂不守舍的回應道。


  林間裏的微風刮在身上會感覺清涼,大荒裏的狂風刮在身上隻能用被拍打這樣的詞語去詮釋,這一股狂風卷走了鄭鳴內心裏的那份寂寥,時刻警示著他,讓他不得不去麵對眼前血一樣的世界。

  “鳴兒你總世界就像吃人的鬼,鬼是什麽,是魂魄嗎,人死之後孤魂野鬼漫無目的的遊蕩,會是殘忍的嗎,還是可憐的”可能是受到鄭鳴的感染,又或者想到了什麽,鄭毅此時望著陰暗的空喃喃自語著“也許是可憐吧”


  父子倆人一人抬頭望著,一人低垂盯著地,讓遠處默默關注這邊的周氏好一陣奇怪,似乎是察覺到周氏奇怪的目光,鄭毅收拾好情緒後這般道“鳴兒,你認為我們的出路是什麽”


  “以前我就過,是奮起反抗,不畏生死,尚且還能有一線生機”也許是這個問題鄭鳴已經回答了很多次了,在魂不守舍中鄭鳴這般答道。


  “我也知道這是唯一的出路,可是我並沒有這樣做”父親接下來的話很輕,像是在提防著那些圖謀不軌的族叔。


  一種心牟的感覺一閃而逝,就像一盆水潑在鄭鳴身上,鄭鳴甚至感覺這盆水裏夾雜著生硬的冰塊,僅僅因為父親的一句話,讓鄭鳴突然間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一些不合理的事情被他結合了起來,就連他都知道如果團結在一起敢於拚殺就有抗衡蜥蜴人的力量,父親和族叔們就真的沒有想到過這一點嗎,如果他們想到了,可是為什麽還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或者在這些蜥蜴人背後有一個更為睿智的大腦把父親他們算計到了這般地步,可即便如此,族人們應該也不會放棄反抗,更何況,事情已經糟糕到如今的境地。


  那麽隻有一個解釋,身為族長的父親選擇了苟延殘喘。


  “鳴兒你很聰明,但是很多時候你得把這份聰明隱藏起來,這樣你才能活得更久,你母親對你也是用心了”


  鄭鳴沉默著沒有應答,此時他正完全陷入推敲出來的最終結論無法自拔,他不相信這是真的,以他的思想,他更認為這樣的行為叫做草菅人命,他第一次在父親的身上感覺到陌生,也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裏感覺自己像大海裏的一葉扁舟,任水飄蕩。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父親沒有去安慰鄭鳴,他知道鄭鳴已經推測出了結果,事實上此時的鄭毅也沒有心思去關注鄭鳴的想法。


  “從前有一位男人帶著族人們外出采集,風很大,男人和自己的族人們走散了”


  當一個人陷入回憶或者陷入驚慌這樣即時性的情緒時,人普遍表現出來的就是呆愣,而此時鄭鳴是呆愣的,眼前的父親似乎正在訴著一段不願回想的記憶。


  “男人在荒野裏背靠著狂亂的風不斷徘徊,你知道蜥蜴人的巢穴是怎樣的嗎,蜥蜴人的巢穴由巨大的頭骨建成的,這些頭骨和我們利用來抗衡蜥蜴人的頭骨如出一轍”


  “這些蜥蜴人就像是沒有看到男人,任由男人從它們的身旁走過,而它們就好像是被一種力量定格在那裏,一動不動,這位男人神經已經受到了極大的壓迫,把眼前的境況認為是幻覺,以為自己回到了營房,大聲呼喊著自己妻兒的名字”


  鄭毅講著講著聲音突然停了下來,鄭鳴抬頭看向父親,這才看到這位堅毅的父親滿臉流淌著熱淚。


  “那位男人是父親?”


  鄭毅沒有回答,而他的沉默讓鄭鳴突生恐懼。


  而後在父親漫長的回憶訴裏,鄭鳴認定了這件事就發生在父親身上,這才更讓鄭鳴覺得恐懼,根據十年來的經驗,蜥蜴人害怕營地裏的頭骨幾乎全族人都知道。


  (父親一定看到了什麽)

  “在我準備逃離的時候,那些蜥蜴人突然動了,一群餓慌了的蜥蜴人凶猛的把我撲倒在地,那些尖銳的爪子幾乎刺穿了我的手臂”鄭毅沒有再用那個男人這樣的代名去講訴那段過往,情不自禁的用上了“我”這樣的字眼去繼續講訴,鄭鳴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了當時的驚心動魄。

  (可是為什麽父親活生生的站在這裏)


  即使換一個人聽完鄭毅剛剛的訴都會有一個疑問,為什麽鄭毅在那樣的境況下還活下來了。


  “他們消失了,甚至從我身上被撕扯下來的塊臂肉一並消失了”鄭毅適時掀起左臂上的衣袖漏出一道結疤後的傷痕,從傷痕上可以判斷出受傷已經過去了很久,可還是觸目驚心。


  “我在蜥蜴人的巢穴看到了一本書,書上提到了我的名字,記載了我的生平,就連我生有的胎記都記錄得一清二楚”


  “最主要的是,當時那本書的最後一行字就寫著”


  “蜥蜴人憑空消失”


  父親的最後這句話讓鄭鳴猶如晴霹靂般震驚,一本神秘的書詳細記載了父親的生平,就像是在華夏世界裏的史記記錄了已經發生的一切,隻是這本書更為霸道,就像是擁有上帝視覺一樣,把父親的生平細節記錄到了極致。


  想到這裏,鄭鳴原本詭異的麵部表情逐漸變得駭然“是什麽人的惡作劇嗎”


  “不是任何人的惡作劇,它更像是預言那樣,憑空出現而且精準無比,我仔細核對過上麵的字跡,至少存在了萬年之久”到這裏的時候,鄭毅就像是全身被卸掉了力氣一樣,頹然地癱坐在地上。


  而他接下來的一句話,更讓鄭鳴無法接受。


  “但是書上的主角不是我,是你”


  初時聽到這本書的事情,得知父親被記錄在萬年之久的書裏,盡管駭人卻沒有那般深刻,當事情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幾乎遍布了全身,鄭鳴感覺就像是有一萬隻螞蟻在他身上爬動,一陣陣叮咬感讓他萬般難耐。


  “上麵了我什麽”鄭鳴默默的上前扶起父親,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你是唯一一個書裏記錄了死去卻沒有死的人,書裏記載你原本在你母親的腹中就已經死去”


  父親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接著下去,這件事情也僅僅隻有他和周氏知道,試想在這樣一個古板的族群,其他族人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情,一定會把鄭鳴當作不詳的征兆,這也是鄭毅不再下去的原因。


  “族內每一個人的遭遇都在上麵被記載了下來,同樣是像被事先預言過一樣,隻是因為我看了那本書,所以我有所準備,但是……書裏記錄的那些人依舊因為其他的原因在那個時間段或被殺死,或被砸死”


  鄭毅有一句話沒有多,除了鄭鳴。


  “我曾想過救下一兩個人,或者用我自己的命去換其中一個人的命,我發現我做不到,就像是有雙大手把我任意擺布,而不僅是我,就連那些沒有被記錄在那個時間段死亡的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我們部分人沒辦法在那個時間段死亡,而死亡的的人就像是既定了一樣掙脫不了命運的安排”


  這一刻,鄭鳴想到了曾經看到過的一部恐怖電影,隻是發生在他身邊的事,比那部電影更加不可思議。


  鄭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住所的,父親給他講了很多關於那本書的事情,讓他現在都還有些沒有辦法消化。


  他坐在床沿上久久不語,隻是低頭看著父親最後給自己帶來的這個生日禮物,此時在他的腦海裏一直回蕩著父親的最後一句話。


  “書裏反複記錄著你的死亡,不隻是記錄你死在腹中,還死在蜥蜴人的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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