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彌天大罪 01 病了的世界
有的人,生於贖罪,故又死於贖罪
有的人,生得熱情,卻也死得熱情
遼闊的荒野一眼望不到邊際,看不到初升的太陽,瞧不見外的星辰,細的沙粒聚集在一起,在空中翻騰盤旋,試圖掩蓋遍地的殘骸。
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狂風亂作的緣故,這片大荒給人一種久經年月的錯覺,走到近時卻又能看清尚未開始腐壞的肉糜,之所有稱之為肉糜,也完全是因為這些殘骸受到猛獸的叨擾,留下了零碎的肉屑和均勻的咬痕。
生者同生者的舞台,生者同死者的戰場。隱隱發現肉糜中殘留的龐大能量,又不得不讓人再度想去那份久經年月的錯覺。
恐怖和神秘相互擁抱,披上彌漫的沙塵,為這荒遼之際譜寫著另類的史章。
“周,我們到了”一位中年男人緊摟著懷中的女子環視遠方,他的頭發很長很密,像是春柳枝頭灑下的柳條,隨風飄揚。
“我隻想為他找個能夠安生的地方”女子溫柔的依偎在男人的懷裏,將頭輕輕的搭在男人的胸口上,雙手撫摸著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感受著手心裏傳來的陣陣跳動。
懷胎三年,兩年奔波,不管是對於男人還是這位女子都是一段不可磨滅的人生經曆。
興許是女子的俏麗溫柔讓男人心情有所舒緩,緊摟女子的大手也終於放鬆了一點,強掃開眉間積鬱的倦意,將手搭向女子的肚子,這才露出一副傻傻的微笑。
殊不知前路依舊漫漫
兩人身後站著數位同樣氣質非凡的男女,更往後匍匐著數以千計的奴隸仆從。
一陣黃沙刮過,遮掩住了他們的身影。
這片大荒就如它的樣貌一般危機四伏,在沙子下麵生活著最原生態的蜥蜴人,它們總是在不經意間從一塊巨石上顯化身子,或是猛地從地底竄出將獵物拉扯下去,誰也不知道被拉下去的獵物會遭受怎樣的待遇,就連聲音都不再聽得到。
這是大荒裏的日常,也變成了那群人們的悲慘遭遇。
十年光陰輾轉,原本數千人隊伍已經縮減到了三十有餘,這還是蜥蜴人有意圈養他們的結果。十年間人們東躲西藏,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想過逃離此處。
而上帝就像是終於擲出了骰子的另一麵,人們後來發現蜥蜴人從來不靠近一種頭骨,從頭骨近幾十米大的體積不難看出,這些是某種強大物種死後遺留的殘骸。
蜥蜴人對這些頭骨存在與生俱來的恐懼,這讓人們看到了生的希望,當然,人數銳減至三十之餘也是代價。
十年,這般苟延殘喘十年之久。
十年前站在人群之首的那對男女也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取名鄭鳴。
陰雲盤浮在骨刺嶙峋的營地上空多年不散,誰都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蜥蜴人終究會有餓壞了的一,特別是嚐到過人肉的蜥蜴人,當它們餓到極致就會忘記恐懼,人們知道,那一將會是他們的死期,而那一,這些畜生也不會再有圈養他們的想法。
大戰將起。
“少爺,今不要再出去了,最近那些蜥蜴人越發不安分了,骨欄裏已經開始有人失蹤了哩”長年風沙洗禮的緣故,根本無法看清勸者的麵貌,不過聽了這悅耳的嗓音,很快就能判斷這少女的年齡大概十有三四。
少女口中的骨欄,是人們用頭骨做成的骨釘垂直向下紮入土裏,又把多餘的骨釘圍繞著頭骨向外牢固布滿,其作用就不言而喻了。
而少爺此時側臥在前,頗含深意的望著少女。
少女感覺被少爺看得有些頭皮發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少爺,是悠兒錯了什麽嗎”悠兒因為害怕,聲音有些顫抖,見少爺沒有理會自己,又顫顫巍巍的解釋道“少爺,是悠兒不該多嘴,不該多管少爺的事,不要把悠兒扔出去喂蜥蜴,悠兒可以陪少爺玩兒”
自稱悠兒的少女著著就低聲抽泣了起來。
悠兒是原本那數千人中的其中一人,因為跟隨大的和大的夫人多年,才稍微受到了一點兒保護,沒至於早早死去(此處“大的”指這群人的首領,後文便不再過於解釋)
“唉……”
“悠兒,你你比我大了整整五歲,為什麽就這麽喜歡跪在地上叫我少爺”
前方傳來少年的悠悠一歎,悠兒聽後頓時舒了一口氣,這個問題九年來少爺經常會提起,有時候少爺會告訴她人人生而平等,還告訴她有那樣一個世界,大部分像她這樣的女孩兒每都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雖然不知道少爺給她這些故事問這樣的問題是為了什麽,也不理解少爺會認為有那樣的世界存在,但是她知道隻要少爺這麽問她,自己就不會有什麽責罰,想到此處,悠兒就咧開嘴真的笑起來。
“咯咯,少爺,您又拿悠兒開玩笑,不管是少爺生於大荒,還是奴婢生於荒外,自打咱們出生,奴婢就知道,少爺您是尊貴的,我就是為了照顧少爺才活在這個世上的啊,如果少爺人人平等,那誰又來照顧少爺”
“況且,能做少爺的奴婢是悠兒最開心的事情”
望著悠兒那真誠的眼神,看到她發自內心的愉悅,縱使有千言萬語這位少爺也無從起。
“可我的父母從不壓迫你們…”
“那是大的和大的夫人不屑於和我等計較”
“那為何叔叔們卻又那般對待你等……”
“我們本來就應該是他們的出氣筒”
“那為何他們不多去想想怎麽殺掉那些蜥蜴人,他們應該去剝削那些畜生,那些畜生才是我們的敵人”
“是不是他們也像悠兒一樣,覺得蜥蜴人本該比我們強大”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麽,這最後一句幾乎是少年扯著嗓子嘶吼出來的。
他發泄著對這個世界的不理解,質問著像悠兒這般甘於為奴為婢的人們,痛斥著叔叔們對待同胞時的那樣冷血,對待蜥蜴人時又那般軟弱無能。
他從聽父輩們在十年前麵對殘忍的蜥蜴人選擇東躲西藏,他同樣為那段時光感到膽顫心驚,但是在心中卻還有一個道理,如果十年前的人們能團結一致奮勇拚殺也不至於淪落到如今這般,被蜥蜴人圈養起來的境遇。
這個世界是怎麽了?少年不止一次反問,在九年前剛出生的時候,他就存在這樣的疑問。
也許這才是人性,懦弱又可悲的人性。
少年就是鄭鳴,本來隻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學生,卻因為一場地震來到這裏。
作為來自於不同世界的他,鄭鳴知道,這是一個不一樣的世界,僅僅九歲的他已經能夠單手舉起100斤巨石,雖然他不知道是因為什麽,但是如果有人告訴他這還是原來那個世界他斷然不信。
哪怕之前他也同樣存在過僥幸心理,在親眼目睹了蜥蜴吃人的事情之後,少年就已經確認了這是不一樣的世界,這分明就是血一樣的世界。
世界是朵美麗的花,世界是個吃人的鬼,他懷念從前的世界,曾想過把這個世界變成他喜歡的世界,哪怕隻是改變他身邊的這些人。
那個擁有華夏文明大舞台的世界……
他有過反抗,但是遭受到的是叔叔們的毒打,連帶麵前這位悠兒也差點被父親扔出去喂那些野獸。
鄭鳴一時陷入沉思,是什麽讓這個世界如此瘋狂……
“鳴兒這是怎麽了,聽叔叔們,鳴兒這是又犯了癡症?”
鄭鳴完全陷入在沉思之中,絲毫沒有察覺身旁已經走近一位容貌幹淨俏麗的婦人。
婦人斜眼看向悠兒,悠兒讀懂意思後識趣的低頭退去。婦人這才捏起衣角輕柔的為鄭鳴擦拭著臉上的汙垢。
半年來鄭鳴時刻低喃著“人生而平等”的話,令婦人和她的丈夫百般苦惱,同其他人一樣,夫妻兩人對這般言論同樣是無法理解,先不論這是不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光是人分三六九就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人人平等這樣的話簡直就是異想開。
自那沒多久,這個骨欄裏的人們都知道鄭鳴少爺瘋了,據被魔鬼上了身,整日著會讓人著魔的話。
想到此處,婦人眉頭輕簇,看向鄭鳴的眼神越發溫柔,手上掂起的衣角擦拭在鄭鳴臉上也越來越輕。
可是擦著擦著婦人卻停下了動作……
原來是鄭鳴此時正淚流滿麵的看著婦人,婦人看到了那雙眼裏滿是委屈的情緒,也讀懂了鄭鳴渴望被理解的心情。
可是婦人理解不了,但是知道自己的兒子哭了,她一把將兒子抱進懷裏,輕柔地拍著他的背。
而她抱的越緊,拍的越輕,鄭鳴的淚水就越是止不住。
他很想告訴母親,是這世界病了,不是他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