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9章 拖累
青青走了以後，林大亮坐在病床前，拉著師傅幹枯的手。
“師傅，身體不舒服，你怎麽不早說呢？咱又不缺錢，有病就早點治啊！”
“行了，不折騰了，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從酒精肝到肝硬化，再到現在這癌，我都清楚，就是喝酒喝的了。”
看到大亮回來，柳豐賢似乎精神了一些。
原來，早在去年暑假，大亮在暴雨之夜去柳樹鎮接妞妞的時候，柳豐賢就已經查出了肝硬化，不過當時青青懷孕，大家也都很忙，他就沒有多說，自己瞞了下來。
“師傅，要不我叫小月回來吧？”大亮試探的問著。
這次師傅生病這麽嚴重，不管青青還是林成慈，兩人從沒有提過小月，也不知道她們是什麽心思和打算，大亮也有些遲疑。
“叫她幹啥？我沒讓叫，也沒給親戚們說。小月這幾年不容易，帶著兩個孩子，還要上班，忙著呢。我這一時半會也死不了，等真躺下起不來了，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時候，再叫也不遲。”
柳豐賢強作幽默的笑著。
“師傅，瞎說啥呢，醫生說了，咱隻要積極配合，把酒戒了，這病很快就好了。”
“行了，別安慰我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不都說現在是什麽，買房買不起，看病看不起麽，咱這兩天就出院，別折騰了，還是省點錢吧。”
“省錢幹什麽？我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林大亮強撐著架子。
“別撐著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了。人呐，這一輩子難免會栽跟頭，我是看開了，生死由天，富貴有命。錢財都是身外之物，閻王爺真到了想收你的時候，拿錢買命也是買不來的……”
“師傅，我真沒事，就是做項目虧了點錢，看病的錢還是足夠的，再怎麽說我還有好幾套房子呢，隨便賣一套也夠用了。”
“賣什麽房子？你也三十多了，這些年都為別人打算了，自己還是單身一個，別再犯傻了，趕緊找個合適的姑娘，安個家，生個娃，好好過日子……”
“知道了，師傅，你就別操心我了，我都多大的人了。”大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管你多大，在我麵前也是個孩子……”
“師傅，真的不叫小月回來？要不我和她說一下？”
“真不用，已經連累了你，何苦再連累她呢。我這輩子啊，開了好幾個廠，幹過好多事，卻什麽都沒幹成，也沒攢下什麽錢，別的倒沒什麽遺憾，就是對不起小月……”
“以前呢，我總想著掙了錢，好好補償一下她，結果錢沒掙到，自己還病倒了。這個病可是個無底洞，我不能拖累小月。當然，也不能拖累你，拖累青青。”
說到這裏，柳豐賢頓了一下，麵色蒼白，像是忍著腹部的劇痛，過了一會兒才緩了過來。
“我知道，小月不容易，你不容易，青青也不容易。青青從小就說我偏心小月，其實我挺心疼她的……她小時候喜歡唱歌，有一次去舞廳一夜沒回家，我就把她吊在房梁上打，就那一次，她是記了我一輩子……”
“所以，現在她想讓妞妞走文藝這條路，我雖然不太讚成，也不想反對，你也要理解她……”
柳豐賢說著，又停下來緩了兩口氣。
“師傅，我都理解。你先別說了，歇會兒，我又不走，一直陪著你，咱爺倆有的是時間。”
看師傅有些精神不濟，林大亮趕緊打斷了他，給他斷過水喂了兩口。
“對了，大亮，你給我手機拿來，上麵有青山的電話號，你先記一下。”
“青山？”大亮一時沒明白。
“就是青青她哥……”
“哦，好，好……”
大亮頓時明白了，這個青山應該就是師傅的那個兒子了，他聽青青提起過。
他找出師傅的手機，找到那個號碼，趕緊記在了自己的手機上。
“大亮，你記得，等我下次再犯病，你就趕緊打這個電話，讓他回來看看我……”除了小月，柳豐賢還記掛著兒子。
“師傅，還等什麽呢，現在就讓他們都回來，年紀大了，孩子們都在身邊陪陪，說說話……”
“不急，我問過醫生了，應該還能撐個把月的。我這做廠長失敗，做父親更失敗，不能幫助他們，也別拖累了……”
“師傅，你就是想的太多……”
兩人正聊著，林成慈拎著雞湯過來了。
這兩天，她精神好了一些，血壓也穩定了下來，偶爾也能來替換一下了。
“行了，大亮，你姑在這兒呢，你就回去歇著吧。”
“我不累，天天在工地，熬習慣了，歇著難受。”
“要不你去幫我看看廠子？我這病了幾天，廠子裏肯定亂套了……”柳豐賢還在掛念著廠子。
“還看什麽看，青青早就讓停產了。廠房轉租了，機器轉讓了，工人們都回去了……”
林成慈忍不住告訴了丈夫實情，免得他還天天惦記。
“那存貨怎麽辦了？工資呢，開了沒？都是老員工了，可不能虧了人家……”
“你就別操心了，青青辦的，存貨都給工人抵工資了，隻多不少。”
聽著妻子的話，柳豐賢怔了一下，隨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他早該知道，自己一倒下，青月製衣廠就徹底完蛋了。
“也好，關就關了吧。”
“沒事，師傅，那個廠子本來也留不住了，我聽黃毛說了，柳樹鎮馬上也該拆遷了，老街那一塊可能就首當其衝。”
林大亮安慰著師傅。
“是嗎？那咱以前的房子也要拆了？可惜了，以前多氣派啊……”柳豐賢懷念起了曾經的小紅樓。
“可惜什麽，那房子現在早就破敗了，周邊哪家都比它好。老金都不住了，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破敗？那是沒人打理，在我心裏，還是我那老房子好，比哪裏都好。要不是沒找到老金，我早就想把它買回來了……”
柳豐賢隨口和妻子聊著。
都說葉落歸根，在他心裏，柳樹鎮的那棟小紅樓才是他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