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一粒沙
漫漫長夜,寂靜幽冷,本就血氣方剛的林大亮,如今又喝了大半瓶白酒,和青青獨處一房的他隻覺得自己口幹舌燥。
他覺得在自己的身體內,有一頭陌生的猛獸在左衝右突,一不小心就會破籠而出,無法控製。
所以,他絲毫不敢放鬆自己,更不敢去靠近柳青青。
房間如此之小,縱使他已經躲到了門口,青青身上的幽香似乎還是執拗的飄了過來,徑直鑽進了他的鼻孔,經過他的心肺,穿過他的腸胃,往下再往下,在某一處集中匯聚……
他覺得自己無處可逃,隻能死死地守在門口,說什麽也不上床。
“林大亮,有床不睡,你傻啊?我又不會吃了你。“柳青青打著哈欠,看著蹲在門口的黑影子,哭笑不得。
“那個,我不困……你先睡吧,我想自己待一會兒。”
“那行吧,要不我睡前半夜,你睡後半夜?哎,兩天沒睡覺了,我是熬不住了,我睡了……“青青說完,一頭倒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折騰了兩天一夜,一直沒合眼的青青是真的困了,很快,屋裏響起了她均勻的呼吸聲。
直到大亮確定青青睡著了,他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下來。
此時,窗外有一線月光透了進來,眼睛也逐漸適應了屋子裏的黑暗,他忍不住抬起頭,看向了對麵床上的那個身影……
睡著的青青曲線優美,玲瓏有致,胸口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看的林大亮的心裏也是一起一伏……
二十四歲的林大亮,未經人事的林大亮,除了小月從來不看其他女孩的林大亮,此刻有些心猿意馬了……
他感覺像是有一隻大手拽著他過去,又像是有一隻小貓在心裏不停的撓……他使出自己全部的理智才收回目光,仰頭望向窗外。
此時窗外月色如水,他深深地呼了幾口氣,心裏默默的念著小月,這才慢慢平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林大亮就那麽倚著門睡著了……
等到青青一覺醒來,天色已經蒙蒙亮,她看到林大亮歪在門口睡的正香,就輕輕地起床,想抱著被子幫他蓋一下……
不過她在抱被子的時候拽到了枕頭,一張照片從枕頭下飄了出來,青青撿起一看,是小月。
青青愣了愣神,把照片放好,又賭氣把被子丟在了床上……小燕說的對,林大亮的心裏就隻有小月……不給他蓋了,讓他凍著吧。
青青一生氣,又躺了下來,自己裹著被子睡著了……
——
這一覺,直接睡到天光大亮,等她再次醒來,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
青青嚇了一跳,難道大白天還要查暫住證?她趕緊從床上跳了下來,也不敢出聲,跑過來晃醒了蜷縮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林大亮。
林大亮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睛,還不等他站穩,門口就響起了一個焦急的女聲。
“大亮,大亮?你在屋嗎?”
“哦,是小雲姐。”大亮撓撓頭,也沒多想就打開了門。
門一開,屋裏的情形倒把小雲嚇了一跳——滿屋子的酒味兒,淩亂的床鋪,還有青青和大亮兩人睡眼惺忪的模樣,讓她一時間進退不得,很是尷尬。
“哦,青青來了啊?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小雲畢竟是大姐,隻得故作平靜的打著招呼。
“小雲姐,我前天過來的……快進來吧。”青青也有些尷尬,用手理了理自己蓬亂的頭發,“嗨,昨晚林大亮喝醉了,他就躺在這地上,睡得死豬一樣……”
青青刻意的解釋著,小雲笑了笑,拍了大亮一把。
“這個大亮,青青過來了,我還不知道呢,喝酒也不叫我……我還說你這兩天出了什麽事,曠工兩天了,今天早上老大都發火了,我這趕緊過來看看……”
“也沒啥事…………”大亮有些一言難盡。
“沒事就好,青青來了,你陪她好好玩玩,不過也得先請個假,這不聲不響的曠工,扣錢可厲害了,半個月工資都不夠扣的。”
“隨便扣吧……小雲姐,你來的正好,我正準備去廠裏找你,我要馬上回家一趟,這活兒可能幹不成了。”
“什麽?回家?出什麽事了?”小雲很是詫異。
“沒什麽事……就是我媽催我回去。”林大亮欲言又止,還是決定瞞著小雲姐。
畢竟,她剛剛在南方安定下來,也才擺脫了那個楊剛的糾纏,家裏的這些事,讓她知道了也無濟於事,隻是徒增煩擾,還是瞞著她吧……
看大亮不想多說,小雲也不好多問。她覺得既然青青都找來了,兩人也住在了一處,眼前的情形再明白不過了,張美鳳催著大亮回家,肯定是要結婚了……
“哦,現在正是趕工期,你這恐怕不好請假……”
“請不了假就不幹了,反正我必須回去。“
“那你這半個月的工資恐怕就沒了,白幹了……”
“沒就沒了,顧不上了。對了,當初是小偉給我招進來的,我不能拖累他,還是去廠裏一趟,辦一下離職手續吧。”
“那行吧……聽說現在這邊有一種肺炎傳染挺厲害的,你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就這樣,青青呆在屋裏收拾行李,林大亮跟著小雲姐回廠辦離職手續。
果不其然,這半個月是一分錢沒有的,在蘇小偉的好說歹說下,林大亮才拿到了上個月的全額工資。
離開電子廠的時候,林大亮剛走到廠門口,下班的鈴聲正好響了起來。
趕上午飯時間,烏壓壓的人流從各個車間裏湧了出來,清一色的工作服,清一色的青春又迷茫的臉……
林大亮站在大門口扭臉回望,這還是他第一次站在人群外,從遠處審視這座廠子和這些人們。
此刻,置身人海之外的他才明白——原來在這芸芸眾生裏,所有的人看著都是一個模樣;原來在這茫茫人海中,自己不過是最渺小的那一粒沙……
——
下午三點,林大亮和柳青青拎著行李,一起坐上了回家的列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