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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千裏人未還

  “我有話跟你說!”


  娉婷望著陳亦卿,他站直著身子,如同當初在明月樓接住從舞台上跌落的她時一般,高出她半個頭,肩膀寬厚麵容溫和。


  原本娉婷有千言萬語想要跟陳亦卿說,隻是她還未理清頭緒,陳亦卿便先張口了。


  陳亦卿見娉婷似有心事,便拉著她坐下,緩緩道:“我想把你們送走。”


  “欸?去哪裏?那你呢?”娉婷有些訝異,又有些無奈。


  從前她想跟陳亦卿在一起的時候,他嫌自己小。她希望陳亦卿留在潯陽的時候,他卻有不得已的理由非要到嘉寧城來。而這次她希望他走的時候,他卻要送自己走。一點點苦澀湧上娉婷心頭。


  或許是他們沒有默契,亦或是,他們本就沒有緣分。


  陳亦卿重重地歎口氣,他從未覺得如此疲憊過,或許他是個聰明人,因著上一世的記憶,結合東楚的環境他做了不少機巧的生意,賺的盆滿缽滿。他又或許是個笨人,即便是有著超越千年的思路,卻又讓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受到傷害。


  從玉軒到玲瓏,再到念恩,在封建皇權社會,他根本無法保護自己身邊的人。而若還有要珍惜的便是眼前的娉婷還有程祥,他不能再讓他們受到傷害。惹不起那就躲吧,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你不是北齊人麽,回北齊怎麽樣?我想去洛邑!”陳亦卿微笑著等娉婷的驚喜,他以為娉婷即便飄零許久,依舊會懷念家鄉。


  不過或許是男人當的久了,他並不那麽了解女人了,他沒有看到娉婷的喜悅,她隻是有些不明白的問:“為什麽是北齊?為什麽是把我們送走,你呢?”


  陳亦卿答道:“這裏的生活讓我越來越感疲憊,可是在東楚的地界上,怕是我去到哪裏都一樣了。所以,我希望帶著你還有念恩、程祥,我們到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重新開始。”


  娉婷在他眼神中看到了繾綣的溫柔,可是這令她眷戀的眼神,怕是很快就不再屬於他了。今天若是不答應崔浩然,不知道陳亦卿是否會護她周全。可若是不答應崔浩然,怕是他再難逃出生天。


  “過去是我太執著,傷你的心了。你放心,將來我們找到個現世安穩的地方不管是繁華萬丈還是粗茶淡飯,我定會陪你看盡花開花落,細數雲卷雲舒。”陳亦卿說完隻覺得自己都被感動得快哭了。


  娉婷的眼中確實蓄了淚,但是忽然意識到陳亦卿並未回答她第二個問題,她又再問了一遍:“你剛才說送我們走,那你呢?”


  “我還有事情要做……”


  娉婷猛地抬頭直視陳亦卿:“你不會……是還放不下豫王的事情吧?!”


  當然關於郭雨晴的秘密,陳亦卿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可不想別人把他當怪物,但若隻是幫豫王打理生意,娉婷理解不了他既已萌生退意,為何不放下自在。


  陳亦卿又是長出一口氣,緩緩地點頭。


  他是個商人,若有一日豫王登上大寶,他也隻能得些金銀財帛,做個於社稷有功的商人,那改寫過的曆史洪流也不會有關於他的隻字片語。甚至若真和豫王一起改寫了曆史,或許就不會再有郭雨晴這個人,他可能就地變成個傻子了。


  而豫王若不成功,仍是皇子,是東楚的王爺,隻是來日東楚城破之時豫王被幽禁,他這樣的小人物自然麵對的是家破人亡的命運。


  不過是為著郭雨晴當日在天外樓見到那始終不肯放下的麵容,陳亦卿才想成全她的一點執著,若不曾努力,他深知她更是不會死心。


  而昨天夜裏他又夢到陳逸和郭雨晴了,郭雨晴去參加了陳逸的婚禮,陳逸向新娘說的話郭雨晴句句入心,她沒有哭,始終是笑著對陳逸表示祝福。


  陳逸說:“你開心點啊!你要開心……”


  從夢中醒來,陳亦卿的枕頭卻濕了一片。如果說玲瓏從潯陽跑到嘉寧來遇到那許多麻煩與自己並無多大的關聯,他還能將那份沒保護好玲瓏的責任推到朱玉軒身上。那麽念恩呢,是自己把她帶到了京城,並承諾會好好照顧她的,可是現在……


  雖然念恩什麽都沒說,依舊照常吃飯、睡覺,每日繡著花樣子,但是陳亦卿知道這是念恩足夠懂事而已。他不能再讓念恩留在嘉寧城裏受這折磨,他更不敢想象,娉婷和程祥要是再有事,他會如何自處。


  自己心中有執著可以,但若是累及身邊人,卻又摸不到心中那永不可能觸及的水月鏡花,那麽倒不如及早抽身。


  陳亦卿外表是徐家寶二十二、三歲正值向上奮發時的軀體,可內裏擁有的已經是三十五歲的郭雨晴飽含滄桑的一顆心了。


  輕輕點頭,陳亦卿隨即又說:“不過你放心,我不過是處理一些收尾的事情,我得把我們的資產給抽出來,這兩年我幫豫王打理生意,他的是他的我不會多占,而屬於我的那部分,我得拿走。你不會等太久的,你放心。”


  陳亦卿今天好像說了好幾次:你放心!可是娉婷的一顆心揪著,她想跟陳亦卿說,卻又不知道如何說,他是再給自己承諾麽?等了這麽久等到了一句承諾,卻要親手放棄麽?不知道他會不會如當初自己那樣,懷著希冀等著對方,最後卻發現一切不過有緣無分。


  娉婷終於還是沒有對陳亦卿說,隻是笑著點點頭,想了半晌,她徑直去了念恩的房間。


  黑暗的巷子狹長而又毫無遮擋,敵方從兩側夾擊的話,這個地方便適合攻掠,很難防守。


  撒風英是被人引來此地的,她有些後悔自己總是如此衝動,如果能想想對方的目的,或者再冷靜一點先打出信號通知附近的巡防軍,或許就不會讓自己如此身陷險境了。


  還是因為景林的話,讓她迷了心智,這幾日無論是吃飯還是操練,她總是心不在焉,而麵對方才幾個人的挑釁,她竟然想都不想便追擊而來。


  此刻被人團團圍住,她的感官才又恢複過來。


  不過想到景林,撒風英迅速的觀察了一圈,這裏離景林家不遠,隔著兩條街巷便是他家的後門了。如果自己可以撐到將人引到景林家附近,便可以向景林求助了。


  想及此,撒風英右手緊緊握住手中的落英劍,左手從腰後又拔出了一把小匕首。自小這把匕首就在她身上,據說是她娘留給她的唯一物件了,而景林向她說了身世,她才仔細的了解了一下,那些有經驗的老師傅說這匕首多為北漠貴族女子隨身所用。


  高寧此次所雇的人多是江湖上的亡命之徒,許久不曾聯係這樣的人,不曾做這樣殺人越貨的事情,高寧真的幾乎認為自己是個小商人了。或許是因為他的夥計們都有功夫在身,又全是不怕死不怕累的,一般的蟊賊奈何不了他們,所以他們的車馬行和鏢局,在陳亦卿的資助下,漸漸壯大。


  卻也因為這樣,重遇張玉橋後,他才想起自己曾經的堅持。可是眼見手下兄弟們都漸漸過上正常的生活,高寧便幹脆雇了一群不要命的來,何況這次他的對手是朝廷中人。


  不論是朱雀還是其他三支禁衛,他不怕死,他怕的是會牽連玉橋。所以,這些亡命之徒再合適不過了。


  撒風英的劍法是朱雀軍的正統,她小時候又受過玄凇的指導,無論是排兵布陣還是正麵突擊,放她在戰場上,絕對不會比男子弱。可是遇到這些不要命的江湖匪徒,她便占不到便宜了,他們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五個殺手中也有慣於暗殺的,一個使鷹勾的殺手將落英劍纏住,撒風英反手一刺,左手中的匕首便將那鷹勾生生割斷。


  不僅是殺手愣了一下,撒風英自己也沒想到這把匕首會有削鐵如泥之用。她也是要帶匕首出來給人鑒定一下,才從床頭的盒子裏拿了出來。可是這匕首卻在這關鍵的時刻救了她,她開始有些期待,有點向往景林口中那素未謀麵的母親。


  隻是這一刹那的猶豫,一個殺手便繞到她身側,一揮劍便在撒風英胳膊上留下一道傷痕,紅色的血跡立馬染紅了她白色的衣衫。撒風英疼得“嘶”一聲吸了一口涼氣,憋著勁讓自己瞅中空檔,往景林家的方向突圍。


  黑暗中聽到打鬥聲,景林原本沒那多管閑事的好奇心,隻是略微提高了警惕,可是下一秒他就想到這日城中巡防的是朱雀軍,關於朱雀軍的一切他都無法不打起精神。他想去看看也沒什麽,若是私下械鬥,派人去通知一聲朱雀軍便可,若是有朱雀的人隻當是送給風英的禮物了。


  好在是景林來看了這麽一眼,黑暗中他隻看到撒風英胳膊上堪堪挨了一刀,那紅色的鮮血幾乎要順著她手臂滴落了。而她飛快的跑著,身後還有三個人跟著,不遠處的地上還躺著兩個。


  景林慌忙抽刀上前,與撒風英背對背靠著形成掎角之勢。


  一番爭鬥後,景林和撒風英漸漸占了上風,追來的三個人已經有兩個倒在血泊中。


  景林冷笑一聲,抽刀就要上前,卻不想從最初倒下那兩人的方向中一支撒著綠光的冷箭直直衝著景林的心口射來,而這最後一個殺手看準時機用盡全力就要砍向景林麵門。


  “不要!”撒風英大喊一聲,落英劍砍向殺手的脖子,“噗”的一聲,鮮血四濺。


  而一旁的景林來不及躲避,那支淬了毒的冷箭正中他胸口,景林躺在撒風英懷裏,為她擦拭著眼淚:“傻丫頭,你要盡早回去療傷,你手臂上的也不知道有沒有毒……”


  撒風英呆呆道:“你是為了救我……對不起,我從前總看不慣你……”


  景林無力地揮揮手道:“我是你的哥哥呀。”


  從懷中掏出一卷錦帛,景林用盡全力說:“去,拿著,去找你娘,安穩度……”


  畫雲舫外,崔浩然悠閑地冬釣,那魚竿半天沒有動靜。一個粗布衣服打扮的人走過來在他身邊低頭說道:“景林已死。”


  崔浩然微微一笑,慢慢收起釣鉤:“嗬,他知道我們那麽多事情,要走,便都得還給我。”


  抬頭對著天空中閃爍的晚星,崔浩然正色道:“景林,你放心我會讓你的妹妹跟姨母團聚,不枉你為本候和大皇子忠心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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