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身份
張天霖捋著胡須笑眯眯地跟大尾巴狼一樣地看著玲瓏說道:“想必姑娘也聽夫人說了,我們請你過府是為了什麽?”
玲瓏看看張夫人又看看張天霖說道:“夫人說了,我跟貴千金長得極像,想必是感念這算是種緣分吧,老爺想要見我一見。”
張天霖瞪了一眼夫人,這個沒嘴的葫蘆,果然是一點有用的話都沒說上,不過罷了避免打草驚蛇,現在人在自己的地盤上,由不得她不答應。
“嗬嗬”一笑,張天霖也不說是或不是,隻問道:“不知姑娘家裏還有什麽人?”
玲瓏搖搖頭道:“我沒有家人了!父母早亡,沒有兄弟姐妹,嫁了個男人,他也死了。”
“哦?”
張天霖露出驚訝又同情的神色,搖頭歎息道:“不該提起姑娘的傷心事的啊!卻不知姑娘獨身一身以何為生?”
玲瓏知道張天霖如果調查她的話就知道她曾經在潯陽生活,是跟著陳亦卿討生活的,至於她曾經嫁人恐怕張天霖是打聽不出來的,她這麽說也是要提前說明她已非處子之身,這件事情上還得張天霖為她籌謀,他不怕,她就沒什麽好擔心的。
但是看張天霖現在的樣子,根本不關心她的過去如何又怎樣,這不過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隻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確實其他的什麽都不重要。
“我是潯陽人氏,得蒙做工的主人照顧,將我帶到了京城,在他們家做針線活維生。”
“哎呀!姑娘真是不易啊!”
張天霖搓著手感歎了幾句,便迫不及待地進入正題了:“姑娘跟我家長女實在是像,可是你的運氣就不及我女兒好了!”
玲瓏微微一笑:“不知貴府千金可在,我也好奇我們相像到什麽程度?隻是她生在老爺家裏自然是衣食無憂,我一個弱女子要靠自己的雙手生活,肯定是運氣不及小姐的好了!”
張天霖又歎道:“前半世你的運氣或許不及我明慧的好,但是下半輩子,卻是她的命沒有姑娘的好了?”
玲瓏見他要說道正題了,有達到目的的興奮又有一絲忐忑,麵上裝作驚訝道:“哦?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命能比張小姐的好!”
張天霖眼神直直地看著玲瓏,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你感歎自己命途多舛,又知道我家女兒衣食不缺,卻不知你可願做我的女兒?不,不僅是我的女兒,或許有朝一日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如同是惡魔的誘惑一般,張天霖的眼神中透出灼灼的火光,他想一步步地誘惑玲瓏聽他的擺布,卻不知自己也在玲瓏的設計裏一步步按照她的計劃行進著。
玲瓏露出驚喜的表情,問道:“老爺願收我做女兒?可是,我什麽也不能為您和夫人做……”
張天霖在心裏認定這個玲瓏是愛財的人了,便得意地笑看向夫人,這事在她心目中已經是成了七八分了,便對玲瓏說:“你有一件事情可以為我們做,不,不僅是為我們做,還是為了你自己做!”
這場談判本來就是可笑的,因為不管對方開出什麽樣的條件,這兩個人最終都要達成交易,以實現自己的目的,卻還要向彼此不斷的拋出橄欖枝,以示我並不一定要你配合。
可是玲瓏清楚她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盡管即將達成目標的她心裏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這麽做的意義到底何在。而張天霖也清楚,不管玲瓏開出什麽條件他必須答應,否則他不可能交給真的明慧給內務府的。
他們又都知道,如果玲瓏今天在這裏死活不答應的話,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張天霖不可能會允許一個知道自己秘密,且是欺君之密的人活著走出去的。
張天霖略帶遺憾與沉痛地說:“我的女兒病了,病的很重,我不確定她明年春天是否能好,可是萬一她好不了了,我不能把病中的她送到宮裏去。
可是這個時候,老天爺讓我夫人遇到了你,你說這是不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給你一個可以擺脫貧窮飄零命運的機會,也給我一個送女兒進宮效忠國君的機會?!”
“什麽?進宮!”玲瓏猛地站了起來,她激動地顫抖著身軀,在房間裏踱步,且咬著自己的指甲,在張天霖夫婦看來,這不過是對她的衝擊太大了而已,她是個下人,離他們這樣的官宦家庭都很遠,何況要讓她進宮。
“可是我,我嫁過人,而且我……我怕我不行!”
張天霖聽到她的言辭並不是對這件事情抗拒,而是她覺得自己不行,就徹底放心了下來,走到玲瓏身邊握著她的肩膀說:“玲瓏啊,你跟我的女兒一樣大,又長得這麽像,我是真的把你當成了女兒的……”
玲瓏的心裏很厭惡,她聽明慧提起過父親的專製和霸道,而且她心裏明知道明慧是隨李廣玉去了北齊,這個老頭子還在她麵前說明慧病的很嚴重,可見她通過明慧的描述得出的結論沒錯:這個人心裏根本沒有妻兒,隻有自己的官途!
“如果我今後做了你,那麽明慧、廣玉,他加注在你們身上的痛苦,我也會找機會讓他還回來的!廣玉,你那麽好,若是做了官一定會是百姓愛戴的好官,他斷了你的前途,那麽他……”玲瓏在心裏暗暗地翻滾著對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張大人的惡意,麵上還要做得好像一隻無辜的小白兔一般驚恐。
“明慧,明慧!你是我的明慧,我能不為你打算麽?”張天霖對著這個唯一的希望,極盡地表現十幾年來都不曾給過明慧的父愛,他溫和又耐心地跟玲瓏說:“沒關係的,不就是嫁過人麽,你相信我,我有辦法……”
半個時辰的角逐裏,玲瓏和張天霖都在這初冬的暮色中濕透了背心,卻終於在彼此演出來的真誠眼光中彼此點點頭,達成了協議。
候在院子裏的金華幾乎要被凍僵了,小姐的門吱呀一聲地開了,老爺和夫人從屋裏邁步出來,卻不見“小姐”跟出來,金華幾乎可以斷定:小姐回來了!
金華不能第一時間跑進屋裏去見“小姐”,見到張天霖她有本能的畏懼,趕緊深深地行禮。
隻是老爺麵色看起來很是歡喜,跟她說話有一絲的輕蔑,卻又語氣緩和了許多:“金華,小姐大病初愈身體不是很好,還不快進去侍候小姐!”
見金華蹦蹦跳跳地進屋關上門,張天霖又對著明慧的房間微微一笑,一向有事情不跟夫人商量的他破天荒地多說了兩句:“我看這個丫頭,比明慧要聰明識時務的多!我問她要不要回去編個理由跟主人家辭個行,她那神色你瞧瞧,多鎮定啊!”
張天霖麵帶喜色,眼神中流露出滿意地重複了一遍玲瓏的話:“既然我是張明慧,那麽就沒必要向玲瓏的朋友和雇主交待什麽!玲瓏就這麽憑空消失了,不是很好嗎?嗬嗬,有意思……有意思!”
金華關上門,望著“張明慧”坐在梳妝台前的背影,委屈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她先是低低地呢喃著:“小姐,小姐……”
走近了張明慧,金華又問道:“小姐身體可還好,路上可受了什麽苦?小姐怎麽不帶金華一起走,讓我服侍……”
梳妝台前的“張明慧”緩緩轉身,金華望著她驚訝地張張嘴幾乎要喊出聲,又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玲瓏麵上的笑容似乎再也回不到從前在潯陽的陳家小院裏,看著弟弟們打鬧,自己做著女紅活時候那種恬淡和單純。她望著金華,那微笑裏帶著一絲疲憊和邪魅,眼神裏似乎也多了幾分欲望,她開口道:“金華,好久不見了。”
秋日裏最後一場雨一下,冬天便來了。
陳亦卿就在這潯陽最後一場秋雨時分,帶著念恩和娉婷一起北上返京了,當然娉婷身邊跟她形影不離的還有曉歡。這個丫頭話多也愛笑,看起來是個沒有心機的。但是平日裏沒有注意,這一路上在一起吃住行止,陳亦卿忽然發覺曉歡對娉婷不僅是姐妹間的感情,還多了點奴仆對主人的照顧。
這發現讓陳亦卿想到娉婷月夜下攬著他時候提起過的身世,可是想到月夜裏的那個背後擁抱,陳亦卿又有些心亂如麻的思考不了別的事情了。
程祥將一個薄毯拿出來抖了一抖,蓋在陳亦卿腿上,又給他搓了搓有些發涼的左腿,動作利落自然。
“或許,曉歡對娉婷就像程祥對我一樣,有助他於微時的恩情在,便不自覺的將自己放低了罷!”如此想著陳亦卿便不再糾結。
北齊比東楚更要往北,那裏的冬天到的早,也不似楚地這般秋雨纏綿,空氣幹燥而冷冽。
卻無端的這幹冷的冬夜響了一聲悶雷,寬敞的大床上,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的男人“啊!”地一聲驚醒了,睡在他旁邊的女人慌忙起身撫著他的胸口。
“朕又夢見了翱兒,是朕對不起他,若不是當初聽信那個騙子的什麽易子為質的胡話!…….唉……朕是不是不該講翱兒埋在南界?他自己在那裏到底孤獨了吧!”
“皇上,您這是過於思念二皇子了吧?南界是法師算出來的地方,不會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