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無心插柳
若說起來加玲兒也和娉婷一樣,都是陳亦卿買回來的姑娘。且娉婷幫著陳亦卿做生意,做他明月樓的台柱子,幫他賺了不少錢。加玲兒做貴樓的舞蹈教習也讓那些城中貴婦趨之若鶩,賺了個盆滿缽滿。
可是陳亦卿拿自己對待加玲兒和娉婷不同的態度,同樣的冷酷一比,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混蛋。
對於娉婷,他深深明白娉婷對他的愛意,即便娉婷不說出口,他仍能從那無微不至的關懷中,體會出女孩初戀時候繾綣的情誼。而加玲兒都明白的跟他說了:“公子,你就是我喜歡的人,我要留在你身邊。”卻仍是被他推開。
陳亦卿漸漸地覺得自己離不開娉婷,卻不肯承認這離不開中有一絲絲的好感,他理所應當的覺得是娉婷的才智和能力,讓他在生意上缺不得這個女子。
可是現在還不是要將娉婷帶離潯陽,可見他的生意離開誰照樣可以繼續下去。
大概是因為他把加玲兒幾個胡姬買回來的起初就是想先訓練他們一段時間,再轉手賣給京中的富貴公子們,讓他在這些人府上有個將來能搭上線遞上話的人。他從未想過這些姑娘中間最出眾,一開始對他最冷淡的那個竟然會喜歡他,想要留在他身邊。
所以陳亦卿一邊溫柔耐心的解釋,一邊又殘忍地要將加玲兒推向未知的甚至是可能肮髒不堪的未來。
但是為了自己的生意,為了能幫楊政安插更多將來可能會發揮作用的眼線,他又不得不殘忍地下此決心。他不會對自己一開始就下定決心要當物品利用的人動心,也不敢承諾給她什麽。
而加玲兒卻已經下定決心,既然不能成為陳亦卿最愛的女人便一定要做對他來說最有用的那一個,所以當她問起是否把自己賣給那些達官貴人會對陳亦卿有用時,當聽到陳亦卿肯定的“當然!”加玲兒便知道自己該怎麽做了。
她不會拖泥帶水地去哭求他將自己留下,雖然陳亦卿表示過如果她真的不想嫁人,那麽便許她留在貴樓教習。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青春如同是枝上的桃花一般,此刻自己是最燦爛綻放的那朵,若是不被人攀折下,很快就會如同飄零的塵土般無用。
加玲兒不允許自己在陳亦卿身邊無用的枯萎,更要看他從潯陽帶來他最愛的女子完婚,那樣她一定會痛地瘋掉。所以她決定讓自己做他希望的事情,至少以她的公子如此溫柔會記得她的好。
所以此刻她在舞台上穿著薄薄地衣裙,將身體玲瓏曲線展示地淋漓盡致,台下那些令她作嘔的眼光貼在她的身上,對她來說不過是讓自己可以被陳亦卿記住的籌碼。
一個轉身,一個下腰,加玲兒用不經意的眼神掃過台下的人。從小她們接受的便是如何在富人叢中摸爬滾打的教育,這幾個匆匆的眼神她便知道自己該挑哪一位眉眼暗通了。
順著加玲兒冷豔的眼神望過去,楊博的衣服雖然款式跟旁邊那些沒什麽不同,可是那絲綢用的卻像是大內專供的。他身上沒有多餘的裝飾,但是就腰間的一塊美玉便可以說是價值連城了。
於是當楊博在旁人豔羨的目光中,怔怔的看著向他投來橄欖枝的加玲兒時,卻不知自己不過是她眼中的一塊肥豬肉。
加玲兒站在台上,剛剛跳完舞,雪白的肌膚上泛著紅暈,一雙幽藍的眼睛直直地看著楊博說道:“奴家隻願跟這位公子走,卻不知公子出不出得起奴家要的價錢?”
剛剛一曲舞罷,台下便十有八九知道規則的人跳出來跟郭蘭耀說:“中間這個舞姬,老爺我要定了!”
楊博還在思考自己該以什麽姿態出場,才能被這胡姬給看中,以自己的身份要是在這裏敗下陣來,那該多丟人啊!這胡姬可不是朝臣,知道在這一群敗家子中間自己地位超然,萬一她沒有眼光就選了別的小白臉呢?可是麵對如此尤物,要是不爭取一下,又有點不甘心。
可誰知這姑娘竟如同是看穿了他的心一般,在郭蘭耀唱和著:“張老爺出價過少,趙公子願如何如何”的時候直接走到他麵前,問他可出得起價格。
人群裏已經有人透著暗暗的光線看清楚了郭蘭耀口中的“博公子”就是陳王,私下裏討論著:“沒想到一個胡姬這麽有眼光,竟然上來就看中了陳王……”
既得美人青眼,又被別人的竊竊私語聲一議論,楊博更是得意地幾乎要笑出聲了。
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楊博一攤手反而謙虛起來,道貌岸然地說道:“鄙人本來不過是想欣賞歌舞的,既然姑娘青眼相加,鄙人自然要憐香惜玉的,卻不知姑娘要多少?不過我想銀子不是問題!”
加玲兒莞爾一笑,雖然眼中仍是一絲絲地冷峻,可是這一笑卻如同是冬日盛放的紅梅一般,看得台下的人都呆了紛紛屏住呼吸,就連家中不乏美妾的楊博也是嗓子一緊,隻聽她說出價如何。
加玲兒款款一拜,纖腰都要折了一般對楊博說道:“公子也知道今日這買賣是你情我願,並不是賣身的汙糟事情。所以加玲兒不僅要公子五百兩銀子,還要公子承諾今後要疼惜加玲兒,不可欺我棄我,更不能將加玲兒當做物件轉賣轉贈。”
美人如花,又是委委屈屈的說出這般話,聽得台下的一眾人等好不心疼。楊博還不等加玲兒話音落下,便失神地說:“我願意!”他是顧不得什麽風度了,而其他人也是看呆了根本顧不得他有沒有失態。
不等加玲兒下台,楊博便將自己搭在椅背上的鬥篷一抖,一個踮腳暗暗運氣風一般地掠到加玲兒身邊,將手中的鬥篷批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裹在懷裏。
台下看著這一幕的人更是鼓起一陣陣掌聲,竟比明月樓的觀眾還激動了。
楊博得意地攬著加玲兒,目光掃視一圈,看到最後一排左邊角落的時候稍微怔了一下,感覺那個看著自己的白衣公子有些眼熟,可是他的腦子裏已經分不清什麽白衣黑衣了,隻有加玲兒那白花花的大腿。他可算是知道黃公子為何不繼續看其他的胡姬表演了,娘的!美人在懷,不趕緊回去享福去,還看什麽看!
於是楊博在眾人的掌聲裏,如同是一個護花使者般的瀟灑離場。而他懷裏的加玲兒微微顫抖著想到自己要這五百兩,應該是個高價了,她幫陳亦卿賺足了銀子便夠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無意間選中的人是陳王,而陳亦卿聽說她跟陳王走了的時候下巴都驚喜的快掉了。
加玲兒這隻金鱉釣的有些大了!
“你上次讓我送走的人裏竟然有一個是戶部侍郎的女兒?!”崔浩然看著旁邊的崔翱,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怒氣衝衝。
崔翱卻“噗嗤”一笑,扭頭對他說道:“以你的手段,別說戶部侍郎的女兒了,就是讓你把東楚的皇後給我弄到北齊去,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崔浩然又換上他那吊兒郎當的表情說:“你呀,你就玩吧!這些無用功做來幹什麽呢?你也該幹點正經事情了,你打算什麽時候出來呢?”
崔翱攤攤手笑道:“我此刻不就大喇喇地在這裏坐著麽,不躲不藏的,還出去哪裏呢?”
崔浩然靠近他眯著眼睛問:“你就不急著回北齊麽?要我說五年前你就該回北齊去了!”
崔翱嚴肅地反問他:“舅舅,若是你五年前那種情況你會回去嗎?”
他冷笑一聲又在崔浩然的沉默裏說道:“不能急,不能急,我們都是被他們逼到這裏的人,難道我們不該準備的更充分麽?這次回去,就要拿回屬於我的一切,不能再天真的被他們利用了還渾然不覺。”
崔翱的眼睛如同是暗夜裏的鷹漸漸地眯成一條縫,盯著台上的美人卻似乎是看向更遙遠的獵物。
貴樓的纖巧閣裏今日隻有一位客人,便是提前預定好要用這裏的戶部張侍郎的夫人了,而今日在纖巧閣教針線女工的正是平日裏不怎麽露麵的玲瓏。
一陣沉默在二人之間流轉,玲瓏隻是低著頭同張夫人說針線活,可是張夫人卻盯著玲瓏,似乎有許多話,卻又欲說還休。
半晌張夫人先打破了沉默:“你……你嫁過人了?”
玲瓏攏了一攏頭上今日梳的婦人發髻,微微一笑“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張夫人眼光中有可惜又有心疼,又問道:“是個什麽樣的人?”若是旁人,她斷不會如此失禮,去詢問別人的私事,可是眼前的女孩子跟她的女兒太像了,她忍不住去關心玲瓏。
“他死了!成親不久就死了!所以倒是害了我!”玲瓏話說的很輕巧,但是眼神中卻是帶著一點寒冷。
張夫人也沒想到看起來恬淡美好的女子,會有如此不幸的生活,於是也跟著唏噓起來。
玲瓏繼而又一笑:“不過沒關係,我不喜歡他,所以雖然現在生活得苦一些,可是心裏卻踏實。”
“喜歡?喜歡……”張夫人呢喃著這兩個字,什麽是喜歡她不知道,可是自己的女兒顯然是知道了,所以才為這兩個字離了她,去追求自己的“喜歡”。
第一次,以丈夫為天的張夫人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老爺找不到明慧就好了,明慧喜歡李秀才,那跟他走一定很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