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中年油膩男
一個人除非是生活在密林中,像動物一樣生活,否則隻要你在社會中生存,就一定會和其他的人發生這樣那樣的聯係。
陳亦卿的內心繼承了郭雨晴的善良與隱忍,所以當他對自己說唐錦仁和趙林不過是利用的對象,是因利而聚的合作人時,卻實際上已經不自覺接受他們是自己在潯陽城紮根的恩人和親密的夥伴。
所以馬場的生意談的很順利,陳亦卿並沒有跟他們留心眼,他的態度和話語在唐錦仁和趙林這兩個老江湖麵前讓他們覺得很誠懇。當然他們既是相信陳亦卿的商譽,另外一方麵陳亦卿幫助過他們,對於唐錦仁來說是最疼的兒子,對於趙林卻是最愛的女人。
送走唐錦仁,陳亦卿拍拍虎子的腦袋,慈愛地對這隻和郭雨晴的虎子長得略有不同的小狗說:“我們去遛狗吧?”
當然即便是豫王也找不出跟她從前那隻虎子一模一樣的狗來,因為這個時候東楚的地界上不可能會有金毛犬。
不過這個小家夥跟郭雨晴的虎子一樣鬼精靈,聽到陳亦卿說遛狗,就立馬明白了是要帶它出去,“嗷”地哼唧了一聲愉快的蹦了起來,圍著陳亦卿的輪椅轉個不停。
公子樓裏一個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圍著一隻汝白瓷飾牡丹的花樽轉了一圈,連連稱妙,嘴裏念叨著:“好想買啊!”邊說邊伸手捋了捋前額那不算多的頭發。
之所以說他是個中年人,是因為他看起來約莫四十歲上下,但凡是穿得如他這般綾羅綢緞的人,要說真是五十歲保養得得宜像是四十出頭也很常見,店小二打量著眼前這個有可能已經是五十多 “老年人”的客人,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誇讚道:“這位老爺一看就是有品位的人,瞧瞧您這衣衫,這氣度……”
這說話的店小二是陳亦卿選出來公子樓二樓的“大堂經理”,名叫郭蘭耀,長得一張無公害的老實臉,鼻不高眼不大,一張四方臉旁兩隻招財耳,配上他不怎麽高的身高,結實的四肢,一看就是幹慣活的人。
但是別看他長得實在,要是沒幾個心眼也不能出來謀生討生活,更何況是在一向用人嚴格的陳亦卿手下從店小二升級到大堂經理,可以掌管這公子樓二樓的拍賣。
一旁幾個跟著郭蘭耀幫忙的店小二聽到他們的蘭管事誇人這功夫張口就來,都在心裏默默地記著他是怎麽說話的,又看看眼前這貴客的尊榮,都憋住了笑。
在公子樓待久了的店小二自然是見慣了京中各位有名的公子,甚至公子樓現在在京城已經形成了一股風潮,聽說店老板雖不太露麵但是也很熟悉公子樓裏出出進進的客人,他風評的那些“京城四少”、“嘉寧貴公子”、“梅蘭竹菊風骨客”一時間等都成了京中名流。
因為這些人能被公子樓點名上榜,那不僅有風流氣質更要有不俗的文采,且大部分還有俊朗的外貌,比起“十八坊豔客”、“醉香樓食神”這些人名號要雅得多。
而他們眼前這個中年男子個子不高,有些矮胖。他皮膚雖看起來緊致但是略黑了些,一雙小眼睛眯起來看著他們汝窯瓷的樣子跟看到美女的登徒子一樣,說不出的猥瑣。
而且平日裏出入公子樓的貴客都是一身公子服,道袍或者是廣袖長衫,也有下了朝的老爺穿著官服就來這裏喝茶談事情的。再看這位,簡直是什麽貴就把什麽穿上身,一副暴發戶的樣子。
但是他們公子樓自然是有錢的公子都能出入的地方,雖然來這裏的人們都會不自覺的變得雅致了,因著公子樓的名號大,要是在這裏大聲喧嘩或者做些不上台麵的事情,自然名聲傳出去不消兩日就會成為京中笑柄。
陳亦卿是用朱玉軒這條市井渠道,將他想放出風的事情在京城迅速的傳播,以此來自保。不然他一個外鄉人,想在京城站住腳將生意做得如此大,恐怕是不少有王滔這種打著附庸風雅的名號來惹是生非的人。
公子樓的名號大,消息傳播的快了,就如同一座透明的建築一般,你在這裏做的事情無論是高風亮節還是醜態畢露,隻需一日時間全京城認識你的人就知道了,那麽自然來到這裏的人都會自己規範自己的行為。
當然這是自我保護的一種機製,更重要的還是靠高寧幫著陳亦卿踅摸地那些保安,各個都是有功夫在身的。且豫王也在私底下關注著這裏的動靜,他在這公子樓投的可是有錢,自然要看著點自己的產業。
雖然朝中人人都曖昧不明地傳說著豫王跟這公子樓關係匪淺,但是豫王並不像承認天外樓是自家親戚產業般的認了公子樓跟自己的關係,且這公子樓跟張白紙似的,所以那些想借機發揮的人沒什麽發揮餘地,自然也就消停了。
蘭管事此刻看著麵前這人很是欣賞這花樽的樣子,便也不向他多推銷,隻是轉眼滴溜溜地看了一圈的客人,向大家介紹了一番這花樽出自前朝名家之手筆,他之前的主人家多麽多麽的風光,好像這花樽跟吉祥物一樣的。最後又說這花樽傳到他之前這個主人手中,而他因為不忍在家中看到已逝愛妻的最愛之物,才忍痛割愛拿出來賣予了他們公子樓。
別的店小二不知道這位看起來打扮得花裏胡哨樣子的貴客是何方神聖,但是郭蘭耀卻是清楚,這人可是京城有名的大客商,因為他不是本地人,所以郭蘭耀的小本本上並沒有記錄他的信息。
但是從他們一行七、八人進入公子樓的時候郭蘭耀看到工部一個管事的官吏在其中就分外留心了些,雖然在京城這樣的工部管事不過是個不起眼的小官,但是官再小也比民貴,郭蘭耀一邊陪著小心的侍候茶水一般聽著他們的談話。
從他們的對話中知道了這個一身調色板的人被他們稱作“浩然兄”,且是跟工部做生意的大客商,於是郭蘭耀邊更殷勤了。
郭蘭耀一番介紹下來,也有幾個對這個花樽有興趣的,但是這位“浩然兄”顯然最是喜歡。
在座的人群中有些熟悉公子樓的人,便看著郭蘭耀問道:“蘭管事,不知你這花樽底價如何?”
公子樓掌櫃的是程祥,副管事的是李廣玉。但是聽聞李公子出遠門去為他們家老板做事情了,而程祥陪著公子回家鄉祭奠親人了,所以這蘭管事的此刻就是二樓最大的小領導了,這花樽的價格本是定好的底價五十兩銀,他眼珠子一轉便喊了:“六十兩!”
公子樓的規矩一向如此,老板定了底價,賣東西的人能憑本事多賣出去的銀兩便是五五分,郭蘭耀自然不想放棄這裏麵的利錢。
一位穿青色公子服的人坐在賣台的正前方位置,對一旁的人說:“浩然兄不算貴啊,不如你叫個價,這花樽我買了送給你!”
“誒~崔某不才,這些個人小喜好還是買得起的,不牢梁兄了。不過這是拍賣,先聽聽別人的價格再說。”
原來這位浩然兄姓崔,全名崔浩然。是來往於全國的建材商人,此次工部的一個工程被他包了下來供貨,工程進行的很順利,各方的人也配合的不錯,便跟幾個建築商人還有工部的一個小管事一起出來喝喝茶談談事情。還未到過公子樓的崔浩然常聽旁人說起,便主動做東請了這幾位到公子樓來。
公子樓二樓的賣台不算大,拍出的東西也不是最貴重的,真正的好貨都在三樓,不過能上得二樓的已經跟一樓那些聽著名聲趕來“打卡的網紅”不同,就算沒多大的地位,手裏也都是有不少錢的。
不過這拍賣也不是天天有,日常這裏還是個飲茶的地方。二樓比一樓的座位要私密舒服的多,也隻有在有貨物賣的時候才設置個公開的區域,坐在這裏的人參與競買,不打算買的便各自到自己的包廂裏飲茶、談天。
因著來這裏的都是斯文人,所以即便是賣東西也不會像菜市場一樣喧嘩。當然更多的人會走到賣品區,就算沒打算買什麽看看熱鬧也不錯。
不一會兒價格被叫到了七十兩,郭蘭耀心中暗暗興奮,這花樽的底價五十兩,七十兩成交的話,自己可就賺了十兩,這可是比好些店小二半年的工錢都多了,旁邊看著的人也忍不住羨慕他們老大的幸運,期待自己下次拍的時候可以得個好價格。
到底是窮苦人家出身,郭蘭耀即便是再見過大人物,還是忍不住的喜於言表,抬手環顧一下問道:“還有更高價的公子老爺嗎?我數到三就成交了!一……二……”
因著心中的期待,郭蘭耀嘴裏的數數的自然拖著長長的尾音,手中的動作也慢了許多。
果然崔浩然抬了抬手,用他那略顯尖細的嗓音叫了一聲:“八十八兩!”
一錘定音,崔浩然用個極是吉利的數字買下了花樽,郭蘭耀忙恭恭順順地招呼人講花樽拿墊了軟布棉墊的錦盒包起來。
因著興奮郭蘭耀的聲音有些飄,語帶激動地說:“各位貴客,七日後我們公子樓三樓的天字號拍場要拍出一批來自異域的女子,這些姑娘不僅生得極美,又都能歌善舞,這是我們第一次拍賣人,還望各位喜好音律的貴客能來捧個場……”
拍賣結束,各位客人回到自己的包廂,二樓的客廳安靜下來,所以角落裏傳來的那句:“真是個不錯的花樽,隻是閣下怕是買貴了。”聽起來異常的清晰,且在這空蕩的環境裏顯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