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再見不是卿
楊政是天之驕子,是楚國的王爺,他的出場一定是自帶BGM的,自打他開府後,對這豫王府的上上下下來說他更是絕對的權威。不說別人了,就是他的側妃想靠他近點,也得是得到了首肯。
可是此刻八爪魚一般纏住他的陳亦卿是何等身份?不過是個小商人,若不是豫王對他在潯陽的明月樓和在京城嶄露頭角的生意經有點興趣,以他這樣低微的人,根本沒有機會見到豫王。
可這位王爺目前顯然是被驚呆了,完全忘記了自己對麵前這隻八爪魚有生殺予奪的大權。盡管見多許多大世麵,朝堂上接待過鄰國使節,也在馬背上領過兵,可是從未被男人抱過的豫王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作何反應。
陳亦卿抱著抱著竟然還喜極而泣起來,他晃著豫王的脖子有些委屈地說道:“陳逸,陳逸,你知道麽?不是我殺了我,是他們殺了我……”
聽到什麽誰殺了誰的豫王更加糊塗了,緩過來勁來扳著陳亦卿的肩膀用力把這個病歪歪的年輕人和自己分開,豫王鄭重地跟個“神經病”說道:“陳亦卿你聽著!我是豫王,你在說什麽?你還知道你是誰麽?”
陳亦卿懵懂的眼神顯然是也把豫王當神經病了,他打量著眼前的人,雖然不是雙眼皮但是眼睛很大,黑眼珠閃亮亮的,嘴巴似是鋒利的薄刃,分明就是陳逸的臉。但是他怎麽頭發那麽長,還紮了個“丸子頭”。燕居常服上,繡著五爪金龍。
陳逸,郭雨晴……陳亦卿!
他伸出手看看自己,再掐一把自己的大腿,有點疼。看來這個地方才是真實的,他是陳亦卿!
大口呼吸了一下,陳亦卿忽然意識到,麵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是郭雨晴的前男友陳逸,而是東楚的王爺豫王,皇帝的第三子,雖然他們“共享”了臉。他簡直是吃錯藥了,才會陷到夢魘裏,硬是摟住了個分分鍾可以殺了自己的男人。
陳亦卿從懷中掏出了薄薄的一片金葉子,遞到了豫王手中,豫王楊政瞬間又是滿臉黑線,這個人真的瘋了,居然會拿一片不值錢的小金葉子來賄賂一個當朝的王爺……
寅時初豫王便起身準備穿戴朝服,金黃色的朝服正麵繡五爪金龍四團,頭上玉冠飾了五顆東珠,明晃晃冷森森的。顯然他沒有休息好,眼眶略略顏色重了些。
同平時的早朝一樣,卯時初的梆子一響,宮門緩緩開啟,前來上朝的各位勳戚、大人魚貫而入。而豫王就在這隊伍的前排,在豫王前麵的是他的王叔襄王。同他比肩的有他的二哥、五弟。他還有兩個弟弟,不過年紀太小還未獲準同他們一起上朝議事。
掌事太監聲音尖利地喊了一聲:“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文武百官中順次有人出列,說幾句南疆悍匪待繳,涇陽幹旱須開國庫的事情,皇帝都一一問了意見做了批示,各自衙門的官員領了任務,下去自己執行就是了。
從一大早起就麵露喜色的皇五子陳王楊博見大家要奏的事情都說的差不多了,嘚嘚瑟瑟地從一邊走出來,向龍座上行了一禮,慢慢地說道:“回稟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楊博個子高而瘦,加上膚色黑,看起來倒比他三個楊政看起來還顯得麵相老些。平日裏話不多,但是心機深沉,今日忽然在朝會快結束的時候出來要奏事,襄王、豫王,二皇子魯王都等著看陳王這要奏的是什麽本子。
“彈劾本是禦史之事,但兒子知道了這事就不得不說,”陳王邊說眼神邊瞄了一下豫王,見豫王麵上的神情立馬閃爍了一下,陳王就更加有自信了,侃侃而談道:“兒臣要說說三哥的事情!”
“哦?”
崇仁殿中,皇帝坐北朝南,一眾文武百官麵北而立,均是弓著腰。從皇帝的龍椅到台下所站的眾大臣間有二十七級金階,東楚的皇帝楊明宇此刻就端坐在他的寶座上,饒有興致地看著台階下垂手侍立的他的臣子和兒子們。
楊明宇四十多歲了,因著保養合宜,看起來也不超過四十歲,他的膚色要比楊博白多了。特別是他的一雙手,掌寬而厚手指修長,帶著他的寬廣大袖的朝服略略一揮,示意他的兒子道“說吧!”
“兒臣聽說,三哥把一個剛進京城不久的小商人鎖上他大舅子開的天外樓,不知是怎樣的嚴刑拷打,那位年輕的公子就受不住刑暈了過去,豫王還把人家帶回了家,夜半又有人見那公子的家人抬了箱籠,看樣子沉的很,必是贖人的銀兩了。可豫王家人接了箱籠仍是不肯放人,想必此刻人還在豫王府上吧?”
楊博說這段話一氣嗬成,跟他平日裏少言語的形象不太相符,隻是他昨天收到消息豫王帶了個神秘人去天外樓後,便派了跟自己關係近的禦史到天外樓查探,也不知道豫王見的是什麽人,說了些什麽話,他實在是好奇的緊,就知道有人暈了豫王府又請了大夫。
奈何陳王平日裏的侍衛隨從豫王府的人都太熟了,他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派出去打探,連豫王拘的是什麽人都沒打探出來,楊博實在忍不住就當著朝會參了他三哥。
陳王又說:“兒臣沒聽說哪個商人犯錯了可以由王爺私自審判致人受刑暈倒的,怕是有人威逼利誘良民,強占人產業,便說出來給各位大人參詳一下。”
台階下文武重臣聽皇帝讓陳王說說,便都盯著陳王,見陳王說的事情跟豫王有關,就又齊刷刷回頭去看豫王。皇帝眯著眼睛緊緊盯著說話的陳王,一眾人又扭臉看陳王。陳王說完,皇帝陰鷙著表情斜昵豫王,他們就又把目光攏到了豫王身上。
這些人自己不自覺,而在台上的皇帝看的一清二楚,他的兒子們互相攀咬的時候,臣子就是這樣觀望的。
“政兒你說說吧,怎麽回事?”楊明宇望著自己的三兒子,表情看不出情緒,眼神裏也是深不見底,沒有人敢揣測他此刻的想法。
聽到被點名,豫王提提衣袂緩緩出列,向皇帝行禮後說道:“兒臣昨日是帶一個朋友去了天外樓,那朋友身體本來就不好,吹了點風生病了,兒子帶回府上找醫生給他也看了,說是無大礙。隻是這私刑之事,不知五弟是看見了?還是從哪裏聽說的?”
楊博原本聽那禦史說是人都是被抬上抬下的,想必傷的很重,便想說是豫王用了私刑,便想抓住不放,這件事情即便對豫王不是多大的打擊,他也想聽豫王是怎麽辯解的。但是其實,他根本沒有很大的把握,隻是想搏一搏他父皇的心情。
楊博近來與文官們走的近,這些人又擅長將黑的說成白的,於是他一個小眼神,就有言官站了出來:“臣認為當徹查,請豫王說明白這人的身份,又如何在你側妃家人的酒樓暈倒的,又被您帶去了哪裏?”
襄親王在一邊搖搖頭,不說話,看向陳王的眼神滿是同情——一個王爺,在外麵就是打死個人,皇帝想了了這事,刑部也好,禦史台也好都得幫著皇帝把這事了了。但是若皇帝生氣了,你就算打死的是個采花賊,那麽也會被說成濫用私行。
一切看得都是上位者的態度,而就是因為這些王爺們將來有希望坐上這個可以隨意抉擇別人生死的位置,所以使得他們許多時候做事情不用腦子,隻是一味的衝動,向狗咬狗般的想將自己的兄弟置於死地。
這種生活在襄親王年輕的時候也經曆過,他眼看著自己的兄弟一個個的死去、被調離京城,而他今日還能站在這裏就是因為沉的住氣。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討論中,朝堂上一時之間亂糟糟的,倒比聽說齊國的軍隊又在北疆生事更熱鬧起來。這件事情的核心人物陳王和豫王倒雙雙不出聲了,不同的是陳王一副得意洋洋的微笑,而豫王麵色焦急邊擦汗邊露出百口莫辯的神態。
皇帝幹脆靠在椅背上,如同看戲般看著台下的人們,過了一會兒興許是他真的煩了,便低沉著嗓音說了一句:“好了!”聲音不大,卻足以製止這場無端的鬧劇。
眾人都在等著皇帝如何宣判,但是他們重新低頭、回到自己的位次站好的功夫裏,他們的皇帝甩一甩衣袖,走了。
同上朝時的開場白一樣,仍是那個尖著嗓子的大監上前道一聲:“退朝!”朝各位大人做一個“請回”的表情,甩一甩他的拂塵跟在皇帝背後輕輕退回去。
“這……這就完了?”楊博心裏咯噔一聲,忙又換上一副表情,轉而對他三哥拱拱手,道一聲:“三哥見諒,五弟也是聽別人說了就好奇……”
豫王報以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既然父皇都不了了之的走了,他也不能對陳王發火。
走出崇仁殿,豫王身邊並無人圍攏過來,他也似是無心與人交談,腳步匆匆地往金橋外走,而奇怪的是看起來占了優勢的陳王也是無人問津。
襄親王邁著他的八字步,慢悠悠地踱著步,周圍有人圍攏過來向他打招呼。
“王爺您怎麽看?”
襄王笑而不語擺擺手:“唉,年輕人的事情,本王才不管,本王要去醉八仙嚐新菜咯!”
斜昵一眼鷸蚌相爭下得利的漁翁正被人團團圍著,襄王悠悠然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