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何人倚高樓
陳亦卿有點鬱悶,他猜想這京城的達官貴人不知道是不是就隻盯著他?他也納罕為何總有人要在出其不意的時候,突然出現在他麵前,不容他拒絕和思考,一句通知就要帶他走!
隻是這次來者語氣要緩和的多,陳亦卿剛剛出門就收到一句:“陳公子,請吧!”然後推著他輪椅的程祥就被迫和他隔開了,即便不需要那些人亮武器,他們腰間看起來寒光森森的佩刀也夠恫嚇人了。
陳亦卿隻能抽抽嘴角,打量一下麵前的人,一身靛藍色的武人打扮,仍是高頭大馬的配置。要知道在東楚馬匹是不多的,畢竟你再愛野馬,這裏也沒有那麽大麵積的草原。
所以能騎這種好馬的人不多,能一支隊伍一二十人整齊劃一地騎著個頭差不多,顏色差不多的馬更是難得。
陳亦卿縱是心裏再不樂意,也隻能用默不出聲也不動的姿態表示:我一個瘸子,你們讓我跟你們走可以,但是怎麽走你們看著辦吧!
為首的兩個人對視一眼,馬隊閃開成兩列,陳亦卿才看到馬隊最後麵還跟著一輛低調奢華的馬車。陳亦卿的嘴角抽的更厲害了,然後他也確實完全不需要動,而是被兩個壯漢輕鬆一抬就“請”上了車。
馬隊最前麵的人看了一眼被堵在陳宅門內的程祥,就跟旁邊人指了一下說:“把他也帶上吧!”程祥就自覺地也上了馬車。
天外樓是內城牆根上的一間酒樓,遠遠看去便是高聳如雲,將嘉寧城的風光盡收眼底,真是應了這座酒樓的名字。
若放在郭雨晴的年代,這樣的樓是會被埋沒在樓群裏的,但是在陳亦卿的眼裏,這幢遠遠望去有十層的小樓已經是他見過的最高的酒樓了。
當然在這個年代一些佛寺古塔也能達到80多米了,但是畢竟這是酒樓,太高了客人恐怕吃完飯下來就又餓了。
天外樓是京城最高的酒樓卻不是最大的,最大的那間叫做樓中樓,雖然高度隻是天外樓的一半,但建築麵積加起來要比天外樓大出一點,剛好跟天外樓在皇城的兩個不同方向。
天外樓的樓梯設置的可以說很現代了,一樓大堂中心的室內樓梯如同盤繞的絲帶,從高處蜿蜒而下,而另一處從樓外一間專用的樓梯間可直達最高層的“VIP包廂”。
到了樓梯下麵的陳亦卿依舊是不出聲,隻是用無辜的眼神望著那些騎士。一回生二回熟,那兩名大漢又二話不說抬起陳亦卿的輪椅便一口氣上了十樓,完全是腰也不酸腿也不疼的模樣。
而程祥則被人擋在了樓下,就近進了樓梯間旁邊的一個小房間,雖然被限製了自由,但好歹給了兩碟小菜,這也讓程祥發送下來,畢竟能如此對待他一個隨從,那麽陳亦卿此刻的境遇就不會太差。
天外樓也是塔狀的,越往上麵積越小,整個十樓是一個通透的環境。雖說是最小的一層,但是比一些小酒館還是要寬敞的多。
十樓的窗戶都被敞開著,雖說外麵的天氣已是暖意洋洋,但這穿堂而過的風仍是讓陳亦卿打了個哆嗦。而他被放下後,抬他上來的大漢便退下去了。
陳亦卿在樓梯口,他對麵的窗口站了一個青年人,背對著他負手而立,似是在欣賞著窗外的景色。
因為職業習慣,陳亦卿還是先打量了一下此人的穿著。一身白色的錦緞公子袍,鑲著黃色的邊,一條暗黃色的腰帶上飾有美玉,看起來搭配的淺淡,但光是這布料就價值不菲。
“陳公子,你的生意做得很好!”
“啊?”聽那人忽然出聲,陳亦卿一時沒反應過來,聽他說起生意,便也謙虛了兩句:“哪裏哪裏,閣下過譽了!不知您是?……”
那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接著說:“你人還未到京城,便有了宅子,店鋪,還有布莊、賭坊的抽成。現在,更是不得了啊!”
陳亦卿聽到他說賭坊,忙擺手道:“閣下怕是誤會了,賭坊這樣無良的生意陳某是不會沾的……哦,怕是我那個以前的幫手朱玉軒讓您有此猜測了,我已經跟他劃清界限,他走他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哦?”那人饒有興致地緩緩說道:“兩家錦繡布莊,一間錦衣閣,三間風味湯館,一處宅子,這些明麵上的確實沒什麽稀奇。可是你還未來京城,就買了七八間店鋪,還有另外的幾十畝良田,恐怕是你的合夥人都不知道吧?你不想看看你這些產業在京城的分布麽?”
陳亦卿心頭一顫頓時緊張了起來,這些事情確實也隻有程祥和大牛知道,他買這些也不是一下子就買起來的,而是這兩年遇到合適的就陸陸續續托人購入的。可見眼前這個人倒是比他初到京城時遇到的那位更加難打發了。
“這……陳某是生意人,手裏不敢有閑錢,非得倒騰點什麽,嗬嗬,嗬嗬……”陳亦卿訕笑道。
“來看看吧!”那人揮揮手,指向窗外,又說:“你站的起來的不是嗎?”
能說出這樣的話,可見此人對他真是下了一番功夫調查。陳亦卿沒有出聲,隻是迅速的思考了一下,既然自己在他麵前已經逃無可逃,那麽隻能硬著頭皮迎上了。
陳亦卿在他的小朋友們麵前雖然沉穩了這麽久,但他遇到自己無法掌握的情況時,還是會衝動的。不知道這人查沒查到他輪椅的機關,他也管不了那麽多,打開平日他搭放著胳膊的扶手,從裏麵拿出一根棍子變魔術般的一抽,便成了一根伸縮拐杖。
緩緩起身,慢慢走到那人的背後,陳亦卿猶豫了一下,還是上前和他肩並肩。
自從在徐家寶的身體裏醒來,郭雨晴就再沒有上過這麽高的地方,她所到之處都是一馬平川的,最高的便是陳亦卿住著的二層小樓了。而此刻十層的樓高,一扇小小的窗口外俯瞰便是半個嘉寧城。
這窗扇到陳亦卿的腰,他扶著窗戶邊呼吸局促起來,一些支離破碎的片段像是鋒利的玻璃碴,不斷的刺著他的頭,讓他頭痛欲裂,而明明有風吹過還是覺得胸口悶的出不來氣。
旁邊的男子察覺到他的異樣再轉過頭來時,陳亦卿竟然如同看到鬼般,蒼白著一張臉張了張口什麽話都說不出來,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小李是從小便進了豫王府的小太監,因為家境貧寒且兄弟眾多家裏養活不起,所以他便被狠心的父母給賣了,但是他卻不覺得有何好恨的,畢竟像他這樣的孩子不少,況且在王府裏他雖然是最下等的人,也比在家時吃的住的都要好。
而小李在王府不過是被分到了一處偏院,這個院子在豫王府的西北角落裏,似乎從建成就沒有住過什麽人。單獨的一處小跨院門口掛著個小木匾額,竹園。雖然地方不大,七八間房子,有書房有臥室,被茂密的修竹和合歡花樹隔開,適合喜歡清靜的客人到此小住。
但是王府這樣的地方,一般的客人住不進來,能住進來的不一般的客人也不會被安排到這麽一個偏僻的角落。
而小李日常就在此灑掃,即便是不那麽重要的地方也是在王府裏,沒人住也要保持幹淨。當然他的活也不會這麽輕鬆,除了這裏他還要負責周圍幾個偏院的清潔、花木的維護。
平日裏他根本沒有什麽機會接觸主子的,他見過的最大的領導恐怕就是管家了。
而這日不知是什麽風吹的,這個竹園裏竟然住上了人,還是一個被抬回來看起來病的不輕的人。
管家交待了一聲:“小李,你這兩日就不用去打掃別的院子了,守著這裏就好。”不等他答應,就匆匆去請大夫了。
小李借著打水為客人擦麵的功夫,看了看這人的樣子:是個年輕的男人,下巴有青澀的胡須冒出來,膚色看上去很蒼白,可見平日裏身體就不好。
他闔著的眼是單眼皮的樣子,眉毛很淡。相麵先生說過,這樣的人沒有兄弟姐妹緣。他躺著看上去個子挺高,就是有些瘦。
小李正打量著,門忽然被推開,左右的侍衛留在門口,而進來的那人看腰間的玉佩和頭上的頂珠就知道這人便是他們的王爺了。小李慌忙屏住呼吸退到一邊,低頭跪下。
豫王經過他身邊,徑直走到床邊。小李有些緊張,他還從未離王爺這麽近過,但是知道王爺治家很嚴,便很小心連大氣都不敢出。
床上的人到底是誰呢?小李有些好奇,忍不住斜著眼去打量,見王爺將手放在那人額頭試了試,麵上的表情有焦急又有疑惑。
王爺帶回來的人,還會親自來看的人,住不得大宅的人……都說京中貴族,不少有龍陽之好的,這位昏迷的公子長得甚是秀氣,而王爺隻有一位側妃……莫非……我們王爺。
胡思亂想了一陣,小李麵上有些紅,悄悄地跪伏著欲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