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來者可追
“你看,我就說趙員外會被感動得不行的!”
別的演員已經退場換衣服,朱玉軒安排道具組的人把東西都撤了,一應人和物什自後門上車回明月樓。
娉婷推著陳亦卿在舞台下的角落等著趙家夫婦續完情誼,再找時機過去。
陳亦卿笑道:“是了,你演的好,趙員外自然被你感動了,何況還是他自己身上的真人真事。”
娉婷有些得意的掩口而笑,“嘿嘿,我就說嘛!演不哭他,我跟你姓!”
陳亦卿訕訕地說:“跟我姓?你想的美!”
陳亦卿有些慌張,近日來的接觸和玲瓏玉軒他們話裏有話的“你懂的”,讓他有些害怕娉婷真的喜歡上了他,所以這兩天已經有些開始刻意回避了。而娉婷在人前並不怎麽表現,當隻有他們兩個的時候還是常看著他麵帶桃紅。
“不對啊,我記得你也姓陳啊!”
娉婷朝他撇撇嘴,一副奸計得逞的樣子,不再說話,而是滿眼羨慕的看著今天真正的女主角。
演出一結束,孫璿兒就在眾目睽睽下奔向觀眾席,攬住了她第一次登台的唯一觀眾--趙林。
明明心裏歡喜得要死,可死鴨子嘴硬的趙林還是故意收起笑容,質問孫璿兒:“夫人這是作甚?”
孫璿兒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著他們,緊緊地挽住趙林的手臂搖晃著,道:“你就說你喜歡不喜歡?”大眼睛忽閃忽閃地望著趙林,嘴角眉梢都是嬌俏的笑。
趙林十年都未再在她的臉上見過如此靈動的表情,可見他的心尖肉今天是打心底裏高興。他便也不再去計較,是不是陳亦卿使了什麽招數來哄騙了他的夫人,讓她和歌舞姬們混在一起上台表演。
刮一刮孫璿兒的鼻尖,趙林無奈的歎一口氣:“你啊!”
見他舒展了眉頭,孫璿兒一副“就知道你會喜歡”的表情,趁勢跟他撒嬌道:“相公,你看我都為你表演了,我想讓你送我個生辰禮物好不好?”
趙林每每送孫璿兒禮物,她都是意興闌珊不甚在意的樣子,這是第一次她開口問自己討要禮物,明明自己是送禮物的人,趙林還是高興的跟自己得了便宜了一樣。
把頭點得似是小雞啄米,趙林問道:“我為夫人準備的禮物夫人定是喜歡的,不過在家裏我沒帶出來。不知夫人想要什麽禮物?縱是天上的明月,我也想方設法給夫人買來!”
孫璿兒眼光一閃,狡黠地說:“那倒不用相公為難,我想要的本來就是相公的東西!”
見孫璿兒原地轉了一圈,眼珠子滴溜溜地圍著寶月閣轉了一圈,趙林疑惑地問:“夫人是想要……寶月閣?”
見趙林跟自己還是有默契的,孫璿兒又高興的攀上他的手臂,重重的點點頭,說道:“就是這寶月閣啦!”
趙林有些納罕,“不知夫人要這寶月閣做何用?”
若說送間鋪子給夫人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趙林名下就有間糧鋪的收入給了他的大夫人,當然當初是因著許多多生了他的長子,自己的銀子提前給兒子也沒什麽大不了。
要是孫璿兒喜歡,別說一間鋪子了,十間八間他也願意雙手奉上。
孫璿兒道:“我要你的寶月閣當然是做生意啦!最近這一兩個月我常跟陳公子,娉婷姑娘在一起排練劇目,你以為我老往外跑是做什麽呢!你有沒有發現,自從我跟你到了潯陽以來,我們之間就發生了許多不開心的事情。”
說到這些不開心的事情,孫璿兒頓了一頓,眼神裏又閃過一絲傷痛。趙林當然知道孫璿兒的傷心和委屈都是因為他當初隱瞞了已有妻妾的事實,說到底終究是自己理虧了。
原本就耐心聽著夫人說什麽不曾出聲的趙林,這時更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能點點頭,示意夫人繼續說下去。
孫璿兒又換上了神采奕奕的表情,繼續對他道:“我知道,這些是我太執著了,相公你又不是過於執著?
我的執著是要與旁的女子分享你,且我到了潯陽才發覺你已有妻妾,便認為你騙了我。你的執著是你一直覺得理虧於我,便事事遷就著我。我們都收起了真實的自己,活在麵具裏,不肯坦誠相見。
也就是陳公子和娉婷跟我說我們以後的生活還很長,這樣繼續下去就是在蹉跎彼此最美好的時光,我才有所領悟。
剛才你看這場劇目的時候,有沒有想到我們從前在沁州的日子?最初接到陳公子這個提議的時候,我也很是懷疑和不安,可是這一個多月,每次看到娉婷他們排練,我總能想到我們從前把臂同遊,或泛舟湖上,或你吹簫我舞劍的日子。”
趙林點點頭,心道:“果然是陳亦卿搞的鬼!”被孫璿兒說得很是動容,也明白過來,孫璿兒要這寶月閣定是想趙家跟陳亦卿合作開劇場,當初陳亦卿找到他的時候也是如此提議的。
孫璿兒看看趙林的臉色,並無甚變化,便繼續說道:“我和你其他幾位夫人著實沒什麽交情,我雖不憎恨他們,但說實話也談不上喜歡,我不可能把他們當成我的姐妹一般親昵。
大夫人忙著後宅的一應事務,日日忙的很,再說她自詡大戶人家出身,規矩多,跟她一起我覺得不自在。那兩位更不必說,本就把我當成敵人了……”
說到這幾位,孫璿兒嘟著嘴瞄一眼趙林,果然臉上是青一陣紅一陣的愧色。於是撒嬌道:“我不管,你也知道我的,在家鄉時候自由慣了,到你府上你總不能把我憋死了,我要寶月閣來經營,和陳公子、娉婷姑娘他們一起排練排練,心情好得多。”
“不行!”聽她說要自己經營寶月閣,趙林當然不能答應,若她是陳亦卿的說客,趙林倒也罷了,當是給自己夫人順水人情便準了趙家和陳亦卿合作這樣的事情了。
雖說陳亦卿和他非親非故,但是眼看城中商人都誇讚了錦繡布莊的唐掌櫃有眼光,跟陳亦卿合作後,生意越做越大了。如今唐家因跟賈家的姻親關係,更是搭上了津州和京城的生意。
所以和陳亦卿合作也並非不可。
但是孫璿兒說的是,要趙林把寶月閣給她,讓她可以找點事做,這就不一樣了。
“先不說現在還有父親當家,縱是父親不再約束於我,一切生意事務都交由我了,也斷沒有我趙家夫人出來拋頭露臉做生意的道理。是我養不起你?還是我趙家竟不堪到要個小女人出來管家了?”
陳亦卿和孫璿兒也知道不會隻因為給趙林奉獻了一台令他感動的演出,就可以讓他心甘情願的把寶月閣拿出來給夫人當玩具玩,這個時代男人的思想是封建的,特別是趙林這樣有頭有臉的人。
見趙林斬釘截鐵地拒絕了,孫璿兒給舞台角落的陳亦卿遞個眼神,想讓他來幫著勸勸,收到信號的娉婷忙推著陳亦卿來到觀眾席。
那日在鬆嶽廟,孫璿兒聽陳亦卿對她和趙林的往事了如指掌,還很是警惕的道是陳亦卿心懷叵測、不懷好意。
但一聽念恩說他是寶閣衣櫃和明月樓的掌櫃,是想與趙林做生意,便放下了一些戒心,至於那些陳年往事不過是道聽途說。再加上有念恩在一邊幫腔,孫璿兒還是答應聽聽陳亦卿想說什麽。對於寶閣衣櫃的兩位姑娘和明月樓她還是有一點好感的。
“生意上的事情一向是我家老爺說了算的,我們這些後宅之人不便言語。”
在廟裏找了個樹蔭下的石桌子坐下,孫璿兒的開場白雖是自微笑的嘴角中說出,但還是帶著拒絕的意思。
陳亦卿既不笑也不急進,從女人這找突破口,他還是要讓自己看起來無比誠摯才好。孫璿兒的態度,他是料想到了的,於是按著事先準備好的詞緩緩說道:“其實,寶月閣的生意陳某也是想談的,但是更是想關心一下夫人。
即便寶月閣的合作計劃談不成,趙員外會將寶月閣改做它用,這些我倒也沒什麽損失。我也隻是想能盡量跟趙員外做成生意,才打聽一下趙員外的喜好,您是他最愛的夫人,我也不過是順帶聽聞了一些你們的故事,並無不敬之意。
畢竟夫人您是我寶閣衣櫃的大客,陳某也是由衷希望您順順心心,對生活重新充滿希望,這樣您才能日日想著穿衣打扮,才能賞麵給我寶月閣生意。若您如現在這般死氣沉沉,日日不過在家飲飲茶,看看花,哪裏會幫襯我們。”
見陳亦卿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孫璿兒麵上的表情不再是帶著殺氣,語氣也緩和起來,“可是,你說這些,跟我有什麽關係?寶月閣又跟我有什麽關係?”
陳亦卿微微一笑,道:“像你我這樣,吃穿已經不愁,手緊著些攢的金銀都夠孩子再用一世了。所以比起做生意更重要的是什麽?是追念過往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以後是要繼續這樣沉淪下去,還是想個方法,讓自己開心點活著呢?”
這番說辭是為了打動孫璿兒,可未嚐沒有打動陳亦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