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盜墓賊
“幾日不見你態度囂張啊!”
“哼,見我今日所持這柄青龍劍你緊張了吧?!”
西演場上,李永康和龐海各自站定,怒目相視。尚未開戰一時間,似乎是在比誰的下巴能抬得更高。
長身玉立的龐海這日著了天青的羅衣,不同於他平日的書生打扮,袖口腳口都是便於練武的收式,外罩長及膝的半臂,皮帶束腰,肩上披著藏藍色的披風,隨風吹著頗有些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壯烈感。
另一邊的李永康雙手環抱,懷裏一把青龍劍未去劍鞘已是寒光森森,裝備好的人不管技術如何,開戰前總是多了一分自信。一身玄色織錦勁裝的李永康頭上束了青絲帶,逆風站著平日儒雅的氣息少了幾分,周身凜冽的氣勢強了幾分。
兩人帶來隨侍的侍女、侍衛們在各自陣營默默站定,雖靜默而立不敢言語,可眼睛恨不得彎成心形,貼在自家主子身上。
龐海眼見青龍劍也忍不住咽咽口水,可不能輸了氣勢,於是率先甩下了披風,撩了一下衣擺,一俯身箭步衝永康跑去。幾步之遙快得看不清他是何時拔劍出了鞘。
而永康見龐海先攻,隻是挑了一下嘴角,全身緊致的肌肉默默繃了起來做好迎戰的準備,他有些緊張地咕噥了一下嗓子,但是為了帥還是得擺出氣定神閑的樣子,待龐海快至眼前看準了時機“唰”的抽出了青龍劍。
這青龍劍還是當年大楚建朝時太祖帝賜給李家先祖的聖物,他們平日裏也隻是聽著祖輩、父輩戰場殺敵的傳說,並未真正領教過,青龍一出鞘凜凜寒光照的龐海一時有些發愣,腳下的步子減慢了幾分,而持著青龍劍的李永康更是因為離得近一時間竟似不能動彈一般。
龐海眼見對麵那笨蛋李永康呆呆的舉著劍一動不動的跟個樁子一樣,而自己也馬上要撞上他手裏的青龍劍,慌忙一個閃身避開劍鋒繞到了永康身側。
幸而這兩位也是自小練武,很快永康也恢複了神誌,一個轉身再次與衝將過來的龐海麵對麵拉開了招式。手中的青龍劍沉甸甸得震得永康虎口發麻,可握著這柄利刃他不自覺的興奮起來。
平日裏怎麽也練不好的青龍展似乎這刻忽然開竅了般,隻見龐海一個躍身踏著白玉欄杆跳起丈高,自上而下向他攻擊,他舒展脊背彎曲腰身,以腳為支點,張開雙臂保持平衡,繞著龐海下落的角度旋轉,發絲貼著龐海手中劍刃輕巧躲過,反手一擊青龍砍上龐海手中的劍。
在一旁默默看著的景林暗道不好,傳說中的青龍可不是用來練武玩耍用的,出鞘便是殺人致命的招式。可自己遠遠看見李永康抱了青龍來,也很是好奇,並未近前,隻在遠處暗暗觀察著這柄不輕易示人的東楚第一神劍。
此刻景林再想近前斡旋距離有些遠,不知道這兩個少年能否擋住劍氣而不被其所傷,心裏想著腳下已開始行動,即便遠,還是要奮力一試的。景林剛剛俯身衝出去,卻戛然停在圍台欄杆前。
隻見一抹白色的身影不知何時到了圍台邊,如同春日梨花帶著香味蹁躚而至。來人手中握著的輕巧利刃輕輕一挑,青龍如同被馴服一般帶起的氣流瞬間溫厚許多,如同在急躁的熱流中灌入了沉穩磅礴的海水,雖衝擊力大,但不再尖銳瘋狂,順著那白色身影的引領漸漸消散在周圍。
景林停下來,靜靜欣賞著落英繽紛般的劍式,嘴角掛上了一抹欣慰的微笑。
龐海和永康都被震得坐在地上,呼呼喘著氣,不服氣的看著彼此。
“呀!你們兩個不要命了麽?還有你,李永康!青龍劍豈是你們拿出來爭狠鬥勇之物,被你父親知道了,你必是要挨軍棍的!”
“風英姐姐,龐海這廝欺人太甚,我隻是想教訓他一下……”李永康小聲的咕噥著,換上平日裏乖寶寶的眼神直直看著立在他倆中央手中還握著劍的撒風英。
龐海聽見永康被撒風英教訓“嗤嗤”的笑著,可被她的眼神一掃,立馬乖乖閉嘴,一副無辜狀。
撒風英此刻穿著一身白色的衣裝,將褲腳束在白色的小皮靴裏,過膝的褙子腰間係了寬腰帶,也是窄袖裝扮,頭發辮成一縷縷辮子,束在頭頂,倒比麵前灰頭土臉敗在她劍俠的男孩子們更多了幾分英氣。係發的粉紅色絲絛,和衣服上粉色的繡花,還有披肩上粉色的風毛卻又讓她看上去無比嬌俏。
撒風英雖是唇紅齒白的姑娘,但因著她的功夫上乘又一向是認真嚴謹的人,倒讓旁邊的人看著都多了幾分不怒自威的感覺,一時間龐海和李永康的侍從們也不敢上前扶自家主子。
“哎呀,哎呀!”
三人一起往背後看去,卻是景林扶額怒道:“你們兩個小兔崽子!竟惹得撒師妹不快!又動了真氣,還讓我們如何切磋……”
“誰是你師妹!”撒風英聽景林如此說道:“上次是我技不如人,約了你三月三再來過,可你一連失蹤數月,我還以為你不敢來戰呢!”說著豎起了手中的劍,腳下微微挪步已是備戰狀態。
一旁的龐海和李永康皆看得是一臉尷尬,剛才還在教訓自己不能爭勇鬥狠打架的風英姐姐此刻又是一臉女混混的樣子,他們可不敢再多做逗留,萬一風英姐姐贏了還好說,要是輸了……
於是龐海向李永康使了個眼色,兩人偷偷撿起自己的兵刃,倉皇的跑下圍台,永康邊跑還邊不忘喊道:“景林哥哥,聽說玄將軍要為你辦冠禮了,莫忘了通知我們去賀你……”
“趕緊先走吧,”龐海此刻拉著李永康,再不見方才比武時的殺氣,倆人還未長毛的青澀下巴也不再高昂。龐海對跟著跑的下人們喊著:“備車備車,我與永康去書齋品茶論道。”
“論什麽道,先陪我家去還劍!被我爹和我哥發現我拿了青龍出來真會打死我的……”
冠禮?是啊,再有月餘便是自己20歲的生辰了。原本這是男孩子最重要的日子,要由氏族長輩按照傳統為他行儀式。可是氏族?長輩?家人?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風英,你說我冠禮後蓄須的樣子可會更加英俊?”
景林托著自己下巴一副欠揍的樣子,看得撒風英莫名其妙,不知這廝迎戰在即這是又在想什麽,隻覺背後一陣發麻。
這次朝廷的動作很快,清明前潯陽府便接到了旨意,張家人的刑罰已定,財物罰沒範圍流程也都已確定。
“隻等朝廷監斬使一到張常勝就要砍頭了,”唐錦仁壓低了聲音向陳亦卿說道:“多虧了賢侄,當時勸我不要多買張家的店鋪,我才損失不甚大,倒是你……”
因著陳亦卿購買的張家四間鋪是在張常勝“犯罪”之後,朝廷可不管你是不是真金白銀買了的,縱有契約在手,亦是通通沒收。陳亦卿在唐錦仁的眼裏看起來,這次可是損失頗大。
可他此刻顧不得那些店鋪,隻是一再追問:“世叔可確定?張家的案子是……是盜墓?!”
“是啊!我也覺得不可思議,這……這鬧得滿城風雨的驚天大案,竟然到頭來隻是盜墓!”唐錦仁兩手一攤,做無可奈何狀,顯然他也是覺得有些蹊蹺,但又隻能相信朝廷的判斷。
若說盜墓罪也是極重的,但誰都知道盜墓者眾,王公大臣甚至連皇帝的宮中不也有前朝的物件,所以不是太過分也不會被深究,即便發現也是將當事者一眾砍了便了了。但這次張常勝的案子竟攀扯上了全潯陽的官員和商賈一起接受調查,若不是朝廷明明白白在潯陽府衙前貼了告示,誰也不信張常勝僅僅是犯了盜墓罪。
“張家夫妻及牽連進來的手下等都要被斬首,兒子隨侍從高寧滾落山崖而死,女兒和家下的人都要沒入奴籍……”
“女兒沒入奴籍?”盡管在潯陽生活了兩年,有些規矩陳亦卿還是不太明白。
“嗯,就是終身為奴,即便將來肯有人買去也做不了妻妾,不過是最下等的粗使傭人。哪怕有機會婚配,生下的孩子也是奴籍,終身脫不掉了。何況,這樣八九歲的女孩子,被賣到哪裏還不一定呢,多半是教坊司或更下等的煙花柳巷……”唐錦仁感歎著,卻不住的回頭去看,好像隔牆有耳般小心翼翼。
雖然這是在陳亦卿自己的家裏並無旁人在場,但此時討論張家的案子仍然是潯陽城的禁忌。可潯陽城的百姓,卻都不知忍不住的私議了多少回了。
隻是陳亦卿腿腳不便,也不多與那些市井人等多來往,若不是唐錦仁看了朝廷的告示跑來跟他說,他還不知道張常勝到底倒得是什麽黴。
誰都知道朝廷費了這麽大勁,不會隻是因為張常勝盜了墓,而張常勝原本就是腰纏萬貫的富商,值得他冒險盜的墓定是不一般,誰知道這背後還有多少故事。
送走唐錦仁,陳亦卿手撐桌子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原來……原來他盜了墓,那他送我的……”陳亦卿想到那些白玉菩薩,精美的瓷器,還有冰玉臨去安遠縣時送來的東西,胃內一陣翻騰,他幾欲嘔出來,再冷靜下來一想,還好大部分東西都賣給了那個外國人Jack,但是這樣自己不就成了盜賣國寶……
一時間五味雜陳,半晌他拄著放在輪椅旁的拐杖,摸索著走到床邊,從床底下拉出一口箱子,默默的打開來,那裏麵不是像剛買唐錦仁股份後的空空蕩蕩,也沒有外人想的那樣他已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積蓄在城東建了房子,甚至連在上麵堆放衣服和書本的地方都沒有了。
箱子裏分明是裝滿了明晃晃的金錠和銀錠,誰會知道,當初買張常勝那四間店鋪,不是他給了張常勝銀子,而是張常勝拿著銀子買了他去買那些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