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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男女關係

  我請假玩消失的這段時間裏,白月拖人到處打探我的下落。當我在經過車站去菜場的時候聽見他叫我的名字,我看著他背著一個背包,頭發好像有好幾天沒洗,胡子有點長,衣服有點髒,我似乎都快認不出他來了。但是他的日漸肥胖的身體倒像領導視察,與這落魄的形象增加了幾分戲劇性。


  “何心,我可找到你了。”他向我直奔而來,一把將我擁在懷裏。


  “幹什麽呀你?”我認出了他。


  “我可算是找到你了。”他看上去顯得很興奮。


  “你沒事找我幹嘛?”


  “你消失了這麽久,我,我著急啊我。”他的臉憋得通紅。


  或許這就是失傳已有的愛情魔力,那是一種從骨髓裏散發的軟弱無力。這股力量讓你產生被需要被嗬護被在乎的真實感。


  我的心裏隱隱約約有些感動。但我不能把他帶回家,以我家現在這情況,我媽非得問小七覺得喜不喜歡,要是喜歡就拿去盡管用。可我也不好意思就直接轟人家走,人家眼巴巴奔了幾百公裏的路程來找我,我不能就這樣將他打發說下次再見。


  白月似乎看出了我的困窘,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我也隻好簡單的把事情向他說明,勸說他趕緊回去工作,我假期也快結束了。


  白月依依不舍得登上了回程的旅途,看得出來,他對我有些失望。


  一個星期後,我終於結束了自己漫長的假期,感覺如釋重負。我似乎擺脫了那種悲傷抑鬱的情緒,重新自由地呼吸著南山路的新鮮空氣。


  我和小七重新建立起友情,她又恢複了以往張口閉口“我那個有錢的爹”“又泡上了個小帥哥”“新買的MIUMIU”的這種語態中。半夜二點喝多了敲我家的門,穿著我新買的衣服去約會,吃光我的零食不記得買。每當我準備對她扯著嗓門大吼的時候,她不是要接電話就是在鬧肚子。


  我試著跟白月開始交往,雖然他這副暴發戶的長相並不是我的理想選擇。女人在麵對愛情選擇的時候總是會有備胎,並且時常貨比三家。究竟是選擇一個肥頭大耳對你掏心掏肺的一枝獨秀,還是選擇一個英俊瀟灑對你朝三暮四的大眾情人?究竟是選擇一個見到你就臉紅心跳內心狂喜不懂情調浪漫的鑽石敦厚男,還是選擇一個見到你就寬衣解帶身體躁熱送兩隻廉價玫瑰的寒酸痞子王?聰明的女人總是魚和熊掌兼得之,或者取其中庸之道。而對我這種大齡剩女來說,我會挑選進攻的目標,製定保守路線。


  結婚前,女人像主考官,男人像應聘者。女人有篩選權,男人有淘汰權。女人像醫生,男人像患者。女人講究望聞問切,男人隻能交出底牌。


  結婚後,女人像警察,男人像小偷。女人到處查蛛絲馬跡,男人四處找調情對象。女人像法官,男人像罪犯。女人聽陪審團意見一錘定音,男人向親友團哭喊拒不認罪。


  歸根結底,能否檢測一個未婚男人身上是否合格,大類從兩方麵下手。


  一,唯物主義。包括身高,體重,長相,年薪,三圍,有沒有健康證。畢業證是不是頒發於哈佛或牛津。家裏有幾套房,車庫夠不夠大。父母在不在財政署,家裏七姑八姨的丈夫的表弟有沒有幹過不法勾當。爺爺奶奶若還在世有沒有退休金,買沒買人壽保險。


  二,唯心主義。看他對曆屆女友的評價,聽他對曆屆女友的現任男友的評價。半夜醒來肚子餓他會不會幫你做宵夜。下班會不會準時來接,你爸媽哥哥弟弟妹妹和你的生日他是不是都記得,去你家吃飯是親自下廚還是蹬二郎腿吃水果。你例假來了他是不是幫你洗內褲,你感冒了他是不是吃飯都沒心情,買光藥店裏的感冒藥,為了哄你吃藥專門買盒巧克力。


  但這套規則遠不能滿足我對男友的需求,這隻適合剛入情場的新手。


  他不善言辭,跟我約會緊張得呼吸急促食欲不振,據說他為此興奮了好幾晚,回去後寫總結。是不是這個笑話太冷場,還是那個舉動太冒犯。


  他有才華,卻從來不顯露自己的藝術細胞。如果不是在他家裏看到他親手為我畫的肖像,親自彈鋼琴曲,我隻會以為他是菜場管理員或者是中餐廳廚師。當然,他漢語很好,不會讓人懷疑他的童年是在美國Tribeca地區度過。他雖然渾身名牌,對卡爾拉格菲爾德有一定的見解,認為時尚就是一定時期的流行和重複,但他渾身名牌卻穿出鄉土氣息。如果不是他駕駛著一輛綠色的保時捷,你一定以為他隻是普通的出租車的司機。他毫無浪漫細胞,約會的時候穿黑正裝,讓人懷疑他不是在哀悼。情人節的夜晚跟你談分布式內存緩存,表情虔誠得像念經。你跟他談臥室的鮮花,他跟你談廚房的燈光。你跟他談內衣尺寸,他跟你談窗簾質地。你非要說內褲款式,他就跟你聊洗衣機的曆史。


  他帶我去博物館看展覽,說我是他心目中神聖的繆斯女神,掀起了他對感情的二次革命。他帶我去逛淮海路,說我成熟中帶點年輕、年輕中有點另類、整體中還帶性感。他讓我套在幾萬塊一身的名牌盔甲中,我覺得自己不是像衣冠奴隸,像衣冠禽獸。他又帶我去聽音樂劇,說被我百年一遇有著奧黛麗赫本氣質的臉給俘虜了。


  他比羅丹更能讀懂愛情,他比三宅一生更具魅力,他比彼特拉克更有抒情細胞。


  而且據說他的女友在幾前年一次重大交通事故中不幸罹難。他曾打算此生不娶,直到我的出現打破了他的誓言。這個世上,誓言遠比鐵飯碗容易打破。我不知道要為他的舉動而感動流涕好呢,還是無動於衷妙呢?


  終於,我和白月在身體上有了更一步的交流。他說我的眼睛像櫻桃,臉蛋像蘋果。他擁抱我的時候太用力,以至於我差點要窒息。他親吻的技術特別糟,拿我的嘴巴當牆壁在刷。他給我吹頭發經常把我扯得大叫。我把他的背脊當板凳,把他的腦袋當球拍,把他的大腿當沙發,把他的肚子當大床。


  小七提出來要正式見見我的新男友,我很怕她會弄糟。她拍著胸脯作保證,就算醜得沒底線也會給他台階下。如果帥得沒天理她也不會跟我發生爭奪戰。


  在同去見小七的路上,白月看上去有點緊張。


  “你今天跟小七聊天的時候,能不能裝著很隨意的樣子提起我花了多少錢給你買了香水。”


  “為什麽?”


  “因為她是你最好的閨蜜,她見識過你所有的男友,她早已在心裏形成了一套好老公好男友的行為法則。我不想她見到我第一麵就開始貼標簽,針對我的長像算平均分。”


  “你對自己這麽沒信心嗎?”


  “不是的,是我覺得見她比見丈母娘還恐怖。她是你的軍師,你的幕僚,你的代言人,你的啟蒙老師。她會在我們全城熱戀時提醒你別掉入男人挖好的溫柔陷阱,會在我們冰河世紀時出謀劃策掌控全局。如果有一天我們結婚,她一定會在我們婚禮上致祝詞開香檳,同時會警告你時刻關注男人的最新動向。如果有一天我們產生分歧,她一定會誤導你這個世界上男人都是巧言善變的騙子。”


  “你怎麽會這麽想?”我有點疑惑了。


  他才吸了口氣,“沒什麽,隻是怕變成她圍攻的對象而已。”


  沒想到,這次的三方會談取得了出奇的順利,白月主要針對以我為中心,充分貫徹‘二個凡是’,謹遵‘三從四德’的戰略發展方向獲得了小七的一致好評。會談是以小七對我送祝福語而圓滿落下帷幕的。


  沒過幾個月,我把白月帶回家見父母。記憶裏,因為婚姻大事戀愛對象沒少被七大姑八大姨批判,幾乎要把我拖去心理谘詢中心。


  而我媽自從給我介紹了孫斌那個歪瓜裂棗,導致家庭矛盾日漸白熱化就再也沒去婚姻介紹所登記我的個人資料。以後的婦女聯盟、社居對談、親友聚會她都避之不及,就怕別人揣測她這個不爭氣的閨女為什麽還沒有出嫁。是不是小時候受過什麽虐待,留下了心理創傷?還可能是初入社會時交友不慎,檢查出什麽不可告人的隱疾?


  白月的簡曆很精彩,履曆很豐富,家世也殷實,穿著很得體,談吐很大方。我想所有的丈母娘都會覺得他很出色。我把他帶回去的最直接目的就是一堵悠悠眾口,以便供日後我媽恢複她的社交生活時,可以眉飛色舞添油加醋的形容我的戀愛對象有多麽優秀,一舉洗清我得了隱疾或者心理障礙的前恥。


  我媽覺得白月的地心引力很穩重,將來不容易被小三小四這類貨色拐騙。我爸誇他氣質很藝術家,下一代的遺傳基因很不賴。


  趁著飯後聊家常的檔兒,我媽問他有沒有結婚的考慮。他說暫時還年輕,應該努力先奮鬥。我爸問他以後打算定居在哪座城市,他說國內的城市不考慮,以後還是想回美國。聽完答複後我爸媽的臉色頓時很難看。我踢了踢他的鞋子想讓他搞清楚狀況,他反問我沒事幹嘛老踢他的鞋子。


  事後,結果我媽嫌他太胖,我爸嫌他太白。他們寧可家庭矛盾再次升級,寧可我再度背負著滯銷的頭銜。


  這世間有多少感情是死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如羅密歐與茱麗葉,比如梁山伯與祝英台。但顯然,我和白月的感情並沒有發展到生死相許不離不棄的地步。當父母輪翻上陣和我大談國際國內的具體形勢,經濟泡沫的產生與貨幣的戰爭。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還是決定安撫父母的心,斷然與白月提出分手。


  白月也沒有任何挽留,他很快又調回到美國,從此沒有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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