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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萬劫不複

  工作以後,我想我會褪盡青澀,成為一個老練、世故、圓滑的女人。懂得該在什麽時候向男人發出危險信號,侵占他們的腰包,利用他們的憐憫,反擊他們的背叛。


  可是在情感的路上,每個人都是個拾荒者,碎一路撿一路。有的人碎了一地的心,而有的人碎了一地的節操,還有人碎了一地的柏拉圖。有的人撿到了左右心房,有的人撿到了殘花敗柳,有的人撿到了生死相許,有的人撿到紅杏出牆,還有人撿到了媒妁之言。


  記憶中,有一次戀情對我的人生產生了巨大的副作用。他叫榮江,是與我有過一麵之緣的家教老師,是有過兩次婚姻的老男人,是騎著自行車要帶我周遊世界的浪漫哲人。我和他的愛情來得像洪水猛獸,這是在我大學畢後三年後的事情。


  我和他在相處了四個月之後,我們的愛情終於出現了不可彌補的裂痕。盡管他是個滿口道德滿口甜言蜜語出口成章揮筆成文的完美情人,但一點也不妨礙我們的愛情走到了破碎的邊緣。


  終於,在他最後一次無恥地拿走我僅有的兩萬元存折,害我啃了一個月的泡麵外加拖欠房租兩個月後,我向他編輯分手借口後離去。看似瀟灑轉身,看似灑脫,看似不羈,看似無所謂,看似唯心主義,看似所有惡毒的詞藻都像子槍一般戳入他的胸口,看似我和他的關係變成了美國與伊拉克,看似他不是磐石我也不是蒲草。其實我早就裝來了一卡車的借口想要跟他就此劃清界線,即便他現在穿著燕尾服給我大把的鈔票給我大把的眼淚給我大把的情感,我也會無動於衷。


  為了打發時間排譴寂寞,一大晚上我開始像啃食鴉片一樣吸收精神食糧,以便補充我千瘡百孔的心髒和內分泌失調的內髒。我的讀書清單上密密碼碼的記錄著大串中外名著列表,我把視線轉向梭羅筆下的《瓦爾登湖》,但這種接近原始的純樸生活並沒有將我救贖,反倒讓我陷入了極度消極的情緒。後來我看史蒂芬金的寫作生涯,感覺隻是一部無聊的人物自傳史。


  女人終究是感情的動物,失戀的陰霾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就像死神一樣壓迫著我。我想起我曾經和他牽手許下的諾言,想起散步時的情話,想到我告訴他人生除了鋼筋水泥混合土以外,還有很多奮鬥目標。想起為了幫他償還超支的信用卡賬單,我不得不每天穿的像個三十歲職場LADY,每天把自己的臉刷成牆壁,噴著廉價香水,蹬著十公分的高跟鞋,無論四季大腿上永遠穿的是絲襪,奔赴於全職與兼職之間。晚上回去,還有滿沙發的髒衣服和臭襪子等我處理。而我提早就患上風濕骨病外加更年期提前。


  一整個晚上,我限入了對他無限思念與極度厭惡的惡性循環中。然而,就在此時,手機裏彈出一條來自陌生人的簡訊:我回來了,你還好嗎?

  看著這簡訊,我把手機扔在了一旁,我猜想大概是榮江給我發來的簡訊吧。


  簡訊又發了一條過來:是我錯了,原諒我好嗎?


  我以為是榮江發來的信息,準備將手機關機,不料這個陌生的號碼竟打了過來。


  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端的聲音很有磁性,像是央視主持人。我很快確定這不是榮江打來的電話,但我還是禮貌似的聽他把話說完,隻是出於內心的好奇。


  他告訴我他父親在美國出了車禍,他是急忙趕去照料他父親的。可到美國之後,他父親竟然逃院了,他四處找尋父親的下落。終於在警察局找到了。他父親是因為竊取人家的食物才被送到警局的,醫生經診斷他已經失去所有記憶……


  我終於向他坦白了。“對不起,你可能打錯電話了。”


  電話那頭沉靜了一會,弱弱地問:“你不是阿美嗎?”


  “對不起,我不是。”


  我能從電話裏聽到那一聲輕歎,似乎勾起了我對他的同情。於是我大膽向他傾吐自己的情感故事。有的讓他啼笑皆非,有的讓他連連歎息。這一夜,我們像兩個相識多年的老友,各自傾吐彼此的私密地帶。而他向我介紹他叫安迪,並向我透露了他不幸的家庭。


  “我母親就是一個婊子。一個富有而肮髒的婊子。”他突然歇斯底裏道。


  他告訴我,他的母親先後結過五次婚,他同母異父的哥哥就有三個,年紀最長的比他大20多歲。他母親是在45歲才嫁給他30歲的父親的。可就是在這段所有人都投來異樣費解的婚姻當中,他出生了。他知道,父親是那樣的深愛著母親。可是一切都在母親戀上了一個年輕的留學生而結束。他年近五旬的母親又一次背叛了婚姻,隻身一人前往美國與留學生同居,而他的父親竟在美國出了車禍。他恨那個老女人,恨透了她。


  他還告訴我,他有一個漂亮的女友叫做阿美,每個月從他這裏搜刮八千左右的生活費。盡管這些對他有些吃力,但他還是皆盡一切可能去滿足她。


  這夜後,安迪時不時會發短信給我。例如告訴我,今天可能會下雨,記得帶傘。告訴我她女友為了一個四千塊的MIUMIU包跟他翻臉。告訴我他今天開車差點出事故。告訴我他今天又被老板罵得狗血淋頭。告訴我他明天又要去美國,暫時不能與我聯絡。


  而我的也會欣然回應他,仿佛每天跟他通訊成為了必修課。但我並沒有告訴他,我最好的朋友小七目前也在美國。


  再次收到安迪消息的時候是在半個月之後。我在漫長的等待中終於得知他剛到機場。他提出要見我,我並沒有拒絕。


  我們見麵是在酒店的大廳裏。也許是因為時差的原因,他看上去很憔悴。即便如此,依舊掩蓋不了他眉宇間的英氣。他個頭很高,笑起來的時候嘴角淺現酒窩。


  他輕輕地抱住我,“能見到你真好。”他的聲音聽上去已是極度疲憊。


  這一夜我沒有回家,而是和一個陌生帥氣的男人躺在酒店的床上。


  他輕輕的吻著我,溫柔而細膩,可我分明感受到他眼角的熱淚。他解開我的衣裳,一層層褪去,仿佛像個孩子似的一層層解開自己心儀的禮物。


  他努力的吻我,用他的舌侵略我的每一寸肌膚,熱淚打濕了我的肌膚,皮膚都像被酸雨腐蝕似的隱隱的疼。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哭,隻是配合著他。


  後來,他在我的懷裏沉沉睡去,恬靜得像個嬰兒。我撫摸著他漸漸發涼的後背,他的後背上是凹凹凸凸起伏的疤痕,是小時候被母親鞭打時留下的。


  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覺的,醒來的時候隻是覺得渾身酸痛。他似乎也醒來,是保持著那樣的溫情。先輕吻了我的額頭,然後用舌尖再次對我攻城奪地。他緊緊將我攬入懷裏,我再一次感覺到後背上肌膚濕漉漉的。


  “你是不是以後都不會再理我了?”他哽咽問道。


  我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們該回去了。”


  “嗯。”


  我們各自狼狽得穿起衣服,他把bra遞給我,我把襪子扔給他。所有脫衣服的動作都是性感的,不管當時的動作是粗魯還是溫柔。而穿衣服的樣子永遠都是醜陋的,無論穿得有多麽優雅和紳士。


  準備出門前,他翻出護照遞給我看。“我的中文名字叫南宮俊,我希望你不要忘記我。”他重新把護照塞回行裏箱裏。牽著我的手一起從酒店裏走出來。


  我們各自打車朝著不同的方向回去。我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這般墮落。回來的路上有些淒慌,總感覺周邊的行人在對我指指點點,控訴著我的放蕩。


  第二次見安迪的時候是他主動約我吃飯。那天我真被一堆頭疼的工作搞得頭暈眼花。安迪打電話問我單位的地址。我想也沒想就發給他了,發完以後還特別後悔,畢竟跟他隻有那麽一夜情緣。


  我極少叫安迪的中文名字—南宮俊,這詞總能讓我聯想到武俠小說裏飛簷走壁的大俠。不過安迪的作風也帶有幾份古裝大俠的風範。我永遠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出什麽事情來。直到他開著車子來到我單位樓下的時候,我才知道我今晚的行程是和他吃飯。他看起來心情很好,頭發應該也是新做的,車子也剛洗過,車子裏噴了點JAMOLONE 香水,音箱播放著王菲的《棋子》。


  “最近還好嗎?”他替我綁上安全帶。


  即便這隻是我和他第二次的會麵,但我還是感覺出他是一個細膩周到男人。就像那夜,我濕漉漉地從浴缸裏跑出來,他拿著毛巾替我拭幹後背,為我吹幹頭發,半夜捂熱我冰冷的雙腳,給我綁好高跟鞋上的鞋帶,過馬路的時候牽著我……


  “有點煩。”


  他借著右轉彎的時候看了我一眼。“怎麽了?”


  “沒什麽,就工作上的事情。”


  “那……解決了嗎?”


  “嗯。”我敷衍道。


  我不想這個男人了解我,也不想去了解他。我和他隻是在用一種錯誤的手段讓彼此暫時忘掉痛苦,當然,其中還包括了我們對彼此的新鮮感和未知感。


  當然,最讓我產生防衛心理是在他壓在我的身體上擄獲快感的時候,還在回複他女友發來的問候簡訊,這是我所不能容忍的。我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對一個陌生的女人產生如此的嫉恨感。


  有人說,男人喜歡不斷地更換女人是為了獲取一種新鮮感,而我對這種新鮮所產生的快感卻樂此不疲,同時還想一如既往的占有和獨享。


  和他共盡晚餐是種享受,他是個英俊的混血,美式英語和漢語都講得很地道,和他穿過餐廳立即會遭受所有女人眼神的圍攻。他是餐廳裏的貴賓VIP,我們可以有安靜的包廂暢享屬於我們的危險地帶。他講小資懂品味,懂得用波爾多的紅酒搭配食物。他浪漫柔情,包廂裏早已經預留下他為我買的香檳百合而不是豔俗的紅玫瑰。


  菜式很快上齊,侍者正在為我們倒紅酒。


  “怎麽約我出來吃飯?”我突然問。


  他拉著我的手,“一直都很想陪你吃飯。你忘了嗎?你以前告訴過我,你很討厭一個人吃飯的感覺。”


  “謝謝。”


  眼前這個男人令我很迷惑。我和他的關係不像普通朋友那樣單純,但也不像戀人情人那般親密。如果僅僅限於隻是出於身體的空虛彼此纏綿,可他又為何對我關懷備至?


  我還陷入沉思中,他手機短信響了,我掃了一眼,是他女朋友發來的消息。該死,又是他女友的簡訊。飯後,他駕車送我回家,在回去的路上經過上次我們住的那家酒店,他停了下來,看了看我。


  “怎麽,不怕女朋友查崗?”


  “剛才吃飯的時間全用在哄她了,現在,我想好好哄你。”


  他停好車,拉著我進入酒店,拿到房卡進入房間之後,房間的樣子跟上次一樣。


  “我有點困了。”


  他一邊親吻著我的脖頸,一邊問,“怎麽這麽早就困了?”


  “可能是因為紅酒的原因吧。”


  “你現在看上去比上次要性感。”他直接把我撲倒在床上,開始一番紳士蹂躪。


  我推開他,“先洗澡。”


  “嗯。”他再次替我解開衣裳,露出白皙的胳膊,抱著我進入浴室。


  他身上的香味、花香、紅酒的味道漸漸融合在一起。噴水像瀑布一樣打在我們身上,他輕輕地吻著我,纖瘦的手指遊離在我的身上,似乎要攻克我的最後一道防線。


  “不要。”我呢喃道。


  他加劇攻勢,而我早已失去理智去製止。


  我在他沉重的喘息中感受到他的倦意。他替我清洗幹淨,溫滑的手指與我的肌膚再次糾纏,嫻熟地拿來毛巾將我裸露的身子拭幹並包裹起來,將我抱回床上。


  我喜歡這種被他寵愛的感覺,雖說我並不知道我們這種關係可以維係多久。


  這個時代,太多的新鮮感在蠱惑我們,引誘我們。世間的情愛,同床共忱卻同床異夢,生死相許卻要生離死別。


  我和他都是這個時代孤單的旅行者,守在自己的城市捍衛自己的世界,舔著那點受傷的自尊,或者堅挺或者頹廢或者墮落的過活。


  隻是每次我們四肢交纏時,而他的女朋友打來的電話立即將我的快感冰凍。我找不到任何可以發泄或解脫的方式,隻是縮在床角像個毒癮發作的病人,拚命得吸得萬寶路。或者隻有這樣,我才不會覺得自己太狼狽。


  纏綿過後隻有淒冷,我穿好自己的衣裳,在他道歉的眼光中離開。


  安迪緊緊抱著我,“對不起。”除以之外,他什麽也做不了。


  我一個人遊蕩在杭州的大馬路上,在這樣嗬氣成冰的夜晚,我就這樣一個人孤單地行走著。沒有方向,沒有期待。


  風好像從北極刮來,把我的壞死的神經癌變的細胞已經饋爛的肌肉都敷上一層保鮮膜,我以為這樣就像從冷凍室裏拿出來的新鮮疏菜,仿佛就像不良商販在過期的食品上重新貼上標簽後的新鮮出爐。我挺冷的,抖瑟的看了看小七發給我的信息,難受得跟烹臠棰鞭。真冷,連指甲蓋都凍死了。


  繼續或者終止,愛或者死或者滾,每一分鍾都在做選擇或者被選擇。我想自己隻不過是一個被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婊子。


  從一開始,我就陷入了他設下的溫柔圈套,原本我是自己生活的主角,在尋找配角的時候竟成為了別人替代品,也許開場白還沒有,我隻是被自定義為這場遊戲的跑龍套。


  我想過多種與他斷絕聯絡的方式,而每一次聽見他的聲音,看見他發給我的消息,我又一次允許自己踏入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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