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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鴛鴦蝴蝶派

  我想我還是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即便是在多年以後的今天回想起來,這種感覺也尤為深刻。我領銜主演了一出肥皂劇,這場戲終究成為一個巨大的諷刺。


  徐林是在黃昏落幕的時候趕到我們學校的,琥珀色的光線浸透了他的肌膚,一件CK極簡主義的白色T恤搭配Givenchy的斜裁馬夾,LEE的牛仔褲卷起褲邊,恰到好處的露出他腳裸,一雙不帶任何裝飾的黑色短靴拉長了他的下身的比例。手腕上帶著一塊深藍色的電子表,修剪得幹淨漂亮的指甲露出完美的月牙,睫毛長得恨不得拿卷尺去量,手臂上的皮膚近似於古銅色,身上有淡淡茉莉的香氛味,笑起來的時候有明顯的酒窩,但他附在我耳邊說他有八塊腹肌。


  他比照片上看起來輪廓更立體,風格更鮮明,氣質更紳士。


  他目前開始兼修服裝設計和彩妝,他立致於讓未來的另一半成為他的廣告明星。於是我開始幻想,在未來的某一天,我穿著VERA WANG的婚紗看著他傾心為我畫的新娘裝,換上他親手為我設計的晚禮服,踩著Christian Louboutin的紅底鞋和他一同走進結婚禮堂,這該羨煞多少女人。


  徐林是時尚圈的一員,當紅的彩妝大師是他的良師兼益友。他也是娛樂圈的一員,百度裏搜得到他跟女星的緋聞。他同時也是好學生中的代表,名牌大學年年領獎學金,暑假組織學生去了邊遠山區扶貧。他還屬於半個文藝圈,報紙上曾報道過他的經濟論。我很懷疑上帝跟我開了場玩笑,這麽優秀的男人怎麽就讓我在網絡上結識?是上帝打了個盹還是我運氣好到可以去買福利彩票?

  他風趣,他講的段子讓人覺得可以載入史冊。他體貼,用餐前用紙巾幫我把餐具擦洗幹淨。他慷慨,送我的見麵禮是一雙限量版的鞋子。他帥氣,走在街上的回頭率快要引起交通堵塞。我有種想拖他回家見媽媽的衝動,順便把自己的名字寫進他家的戶口本上。


  徐林是第二天中午的班機,把米琪送回學校之後,我們倆單獨相處了一夜。這漫長而美麗的夜晚,月亮皎潔的照在我白晳的大腿上,晚風撩起了我的裙擺,燭上照在我紅暈的臉上,浴室裏灑滿了玫瑰,燈光暖暖的很是曖昧。幾杯紅酒下肚,我渾身燥熱得想要解掉BRA,舌頭幹燥得極度需要水份,皮膚酥麻得亟待渴求撫慰……


  我衝進了浴室,借著淋浴讓自己一點點蘇醒。我小心地仔細地清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仿佛像一個考古專家在研究一件出土文物。我在鏡子前打量著自己,仿佛在對自己純潔無瑕的身體做一次禱告。今夜將是我的一場完美蛻變,我將在今夜成長起來,跨躍女孩與女人之間的模糊界線,這一切都我來說是這件的神聖,我又期待、又興奮、又緊張。這種複雜的情緒統統都從我的毛囊裏鑽出來,在冷水一遍遍的洗禮後,又重新鑽回了我的身體。


  我走出浴室的時候隻是裹了一件單薄的浴巾,頭發濕淋淋的,光著腳丫子踩在地毯上。而在此之前,我猶豫了很久自己將以怎樣的形象出現在他的麵前,尤其是在這樣一個花好月圓的夜晚,一間溢滿香檳灑滿玫瑰的酒店套房裏。我想我是不是該穿戴整齊,頭發盤起,甚至連腳都要穿好匡威的鞋子,並將鞋帶係好,以示我是一個好姑娘。 又或者,我將以極盡性感的比基尼姿態出現在他的麵前,讓他臣服於我的美麗,在我年輕的身體上盡情肆虐,以便促進我們之間靈與肉的結合,將愛情完美升華。我最終取其後者,我已經19歲了,多麽美麗的年華,我不要做一個好姑娘,我要做一個女人,一個同時可以擁有精神之愛與肉體之愛的女人。


  徐林正在講電話,似乎聊得很開心。看見我出來,咽了把口水,匆匆把電話掛斷。


  他取來浴衣,將把包裹的嚴嚴實實。“別凍著。”隨後又拿來吹風機,將我的頭發慢慢吹幹,我幾乎快在他溫柔的指尖下入眠。


  他溫柔地將我抱在床,將我的腳擦幹淨,解掉他包在我的浴衣,親吻我的嘴唇,緊緊相擁。


  一覺醒來,該死,居然什麽也沒有發生,這讓我有種深深的挫敗感。他衣冠整齊地背對著我,看起來像一堵冰冷的牆。我瘦小的軀幹躲在超薄的浴衣裏,像具綁了幾個世紀不會令人引起任何欲望的風幹木乃伊。


  我從背後擁抱著他,他假裝繼續入睡鼾聲跌起。我試圖得到片刻溫存,他跳起來四處找酒店拖鞋。我打算送他去機場,他卻強調我上午還有兩節體育課。我最後妥協隻求陪他一塊吃頓早飯,他卻說這裏沒有他喜歡吃的包子鋪。我想他離別前給我一個法式親吻,他隻是蜻蜓點水意思了下我的額頭。我看著他的背影幾乎就要落淚,他問我有完沒完又不是奔赴刑場。


  送走徐林我滿懷憂傷,我不知道對他的感情是一種虛榮心在作崇,還是因為得不到而騷動。我站在公交站台看著他打車離去的背景,自己也坐上了回學校的401路公交車。


  我選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而身旁站著的土肥圓模樣的中年男人帶著一股濃烈的狐臭味撲鼻而來,車子啟動了,他用挖過鼻孔的手重新抓緊扶手。窗外的風景早已厭倦,我的目光已無安放之處,而我的思緒早已跟著徐林坐上的那輛出租車駛向機場方向。


  刺耳的鈴聲響起,手機在我的褲袋裏躍躍欲試,而我不安的心開始悸動,想必定是徐林給我來的電話。他不是一個無情的人,他隻是不懂得該用怎樣的方式向我傾訴他的愛意吧。這樣想來,我滿眼的塵埃一掃而盡,窗外的風景異常美麗,摳鼻大叔的形象也立即偉岸。但我拿出手機一看,怎麽是小七打來的。


  “喂。”口氣中明顯帶著不耐煩,失落,暴躁等負麵情緒。


  “我聽說那哥們長得風流倜儻、風度翩翩、英俊瀟灑、知名人物,隻差沒上《時代人物周刊》?”


  “嗯。”我有氣無力回應,像敷衍又像是肯定她的說法。


  “那你昨晚該不會對他以身相許了吧。”


  “差一點。”


  “什麽叫差一點。這年頭,兩個人幹柴烈火花前月下你情我願,怎麽會有差一點?”


  “我現在正坐在401趕往學校的路上,回去聊。”掛了小七的電話,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底穀,有種想摔掉手機的衝動。


  幾天之後,徐林的網絡帳號終於在線,我仿佛像等了上千年,忍受五百年風吹,五百年日曬,五百年雨打,隻為等他網絡在線。


  “你回北京了。”我驚喜地敲著鍵盤。


  五分鍾過去了,十分鍾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


  我守在電腦麵前,終於他有了很簡約的一個回複,“嗯。”


  “怎麽回去了都不跟我聯係了呢?”


  繼續等他的回複,含情脈脈的等,義無反顧的等。


  他又回了句,“嗯。”


  “什麽意思?”我急切需要他的答案。我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拔通了他的電話,無法接通狀態。


  約摸等了十五分鍾,他終於有了一大段的回複。


  “我真沒時間和你去探討柴可夫斯基有沒有開餐廳,或者每天像查崗報備一樣發來每日事宜。我不是你的精神食糧,更不是你逃課點明的大學老師。”


  那個溫柔、紳士、優秀,幾乎完美男人的形象漸漸在被撕碎。


  “請原諒我像霧像雨又像風的性格。我像所有女生一樣,會哭會鬧會路癡會發脾氣,會希望自己在生病的時候男朋友會緊張的哄我吃藥,會希望在某天早晨收到他的花,會希望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問我你在哪我現在馬上過來。會希望他可以容忍我的撒嬌會希望他很寵我。會希望他在某天拉著我去見他媽媽。會希望每次例假來的時候他會用熱水袋給我捂著肚子。會希望在我朝他發火時他會用力吻住我。會希望他可以大方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讓我融入他的生命裏。會希望我和他在父母親人的祝福聲中走入婚姻殿堂。隻因為,我是一個很普通的女生。”


  此刻,我像看多了韓劇似的,一大串有關言情的台詞呼嘯而來。


  “你到底是怎麽了?”我又追加了一句。


  我很費解一個人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發生了如此驚人的變化。如果電影學院招生,他絕對是實力派外加偶像派的人才。


  沒有回應,即便是在我等了足足一上午,也沒有絲毫回應。隻是看著他的網絡頭像漸漸變色灰白色,心一點點也暗沉下去。


  小七過來把我的電腦給關了。“別等了,這種男人就是四處泡妞把妹,見好就收的人。隨便上傳幾張網上找來的豪車方向盤存放網絡相冊,扮下萌樣,弄幾張自拍照,臉不是重點,重點是脖子上的金鏈子,手上戴的手表。再拍幾張prada或者versace的購物袋當點綴。這種人從來不適合演鴛鴦蝴蝶派,你也闖不進他的花花世界。因為在網絡世界裏,他可以拚長相拚logo。而在現實世界裏,得拚爹。他既然不能撈到個有錢的嶽父,就省點體力物色下一個目標。”


  “夠了!他不可能是這種人!”我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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