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豈曰無衣·······
“大長老，斥候來報，前方發現大量妖獸聚集！”
帳篷內原本就緊張的氣氛被這一句話定格。近些日子，關於該如何應對妖獸這裏展開了多次的論證，大長老是個謹慎的人，沒有把握的事情他不想輕易下決定，而並非所有人都是如此。
私下裏也有人曾議論紛紛，西涼學院的威風不在了。
曾幾何時，江南是西涼學院的一言堂，那時大長老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有誰敢與他爭論？但此一時彼一時，涉及到江南安危的問題大長老反而躊躇了。
每一個決定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大意不得，這種心情不是領導者根本不能體會。
“規模怎樣？”大長老見氣氛尷尬，問到，“可與往常有什麽區別？”
區別自然是有的，這一次的規模空前的宏大。
光是從肉眼判斷，這一次聚集的妖獸至少也有幾十萬之多，漫山遍野都是。
聽到這樣的消息沒有人能開心得起來，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凝重。包括之前那些叫囂的最凶的人也沉默了，數十萬之多的妖獸，該怎麽打？
大本營現在擁有的修煉者熟練不到二十萬，這樣上去，不是送菜嗎？
“要不，咱們先行撤退，從長計議？”有人小心翼翼的給出一個貌似可行的意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對對，戰術性後撤隻是為了他日卷土重來，倘若咱們全部拚在了這裏，都死了，也沒有意義。”
“我也是這樣的看法，妖獸勢大，咱們還是回江南，等陳院長定奪。”
··········
一個個的聲音從各個角落傳來，大長老內心苦澀，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是對的。從長計議？戰術性後撤？卷土重來？這都是些什麽屁話？
你們能撤，那些平民百姓能撤嗎？你們是修煉者，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但普通人呢？他們祖祖輩輩都在這裏，這裏是他們的根，你讓他們撤到哪兒去？或者說在你們的世界裏，就沒有考慮過他們的下場？
大長老目光環伺，看著聲浪越來越大，心裏是悲哀的。與大長老的悲哀不同，狂獅眼裏滿是不屑，這就是人族，這就是卑劣的人族，明明自己怕死，卻還要說的那麽高尚。
雪山的戰士就不會退縮，他們退了，受損的是雪山的榮耀，那······是比他們的命還要貴重的東西。
“嘿~~~一個個的滿口仁義道德，可曾想過·······你們退走了······妖獸大舉進入江南，最先受創的是誰？”
“是那些民眾，是那些江南最淳樸的人·····”
“至於你們這些······嘿嘿，恕我直言，你們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
狂獅對人族的恨並非是一日之功，是長久以來看到過太多的背叛太多的殘忍慢慢累積而來的。
“你們修煉修煉，連自己的根都忘了，修的是什麽？”
“自私自利，一心隻想著自己，你們還有一點作為人·······的廉恥之心嗎？啊？”
帳篷內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和狂獅正麵硬鋼，他在這裏話不多，但每一句話都直擊靈魂深處。
“嗬，雪山獨立於江南之外，擁有無窮的資源和無數的力量，更要霸聖那樣的人物罩著，狂前輩你說話自然腰板挺得直。”
“即便戰敗了，你們也是拍拍屁股走人，回到屬於你們的雪山當中，與我們這些人又有何幹係？”
“終究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你可知我等願意為此拋頭顱灑熱血？我們何曾想退？不過是權宜之計，怎麽在您老人家的眼中，就成了貪生怕死，就成了自私自利？”
··········
狂獅沒有繼續說話，而是深吸一口氣。他的怒火已經到達臨界點，還是這樣，一直是這樣，永遠·········都是這樣。
就不能大大方方的承認嗎？
倘若當真為江南的民眾著想，就應該在這裏死守，哪怕能夠為江南內部爭取多一秒的時間，都是貢獻，用血肉在這裏築起血肉長城，才是身為一個人最應該做的事情。
“雪山，不是江南的雪山！”他最終還是給出了答案，“但江南，是雪山的江南。”
“雪山不會撤退，就在此地，與妖獸決一死戰！！！”
“雪山的大好男兒，巾幗英雄，一步都不會退。”
“我們乃是妖獸之身，卻甘願為江南，死而後已！！！”
“但請記住，這不是為你們，這是為了千千萬萬江南人···········”
他撕開帳篷直飛天際，他是狂獅，是雪山此行的實際領導人。
“人族說，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句話是我聽到過最熱血沸騰的話。”狂獅怒吼，他的聲音在整個大本營上空炸裂，“雪山所有的好男兒何在！！！”
這一刻，所有來自雪山的妖獸們感受到他的意誌，那股王者意誌，有人淚目，有人低頭，有人雙拳緊握。
他們是妖獸，是在人族聚集地為數不多的妖獸環境下生長的妖獸，見慣了太多的爾虞我詐，見慣了太多的歧視，他們心有不甘，但有無可奈何，神域是人族的天下。
他們也曾疑惑，也曾迷惘，也曾痛哭流涕，不過他們的堅強不為外人所知。
這一刻，狂獅怒極喝問，好男兒何在？
我在！
我們在！
雪山的兄弟·········永遠在！！！
振聾發聵的聲音傳遞山野之間慢慢消散，但無法消散的是凝聚起來的意誌。
“在此前方，有數十萬之眾聚集，要踏入江南內部，要蹂躪你們的家人，要搶占你們的土地，你們········願意嗎？”
“不願意！！！”
“此種情況下，我雪山該如何，江南該如何，天下······該如何？”
“死戰，死戰，死戰！！！！”
數以萬計的妖獸結合起來的聲浪形成一股大勢，吹散了烏雲，吹到了大樹，吹起了雄心。
這一刻，他們是無敵的，是榮耀的！！！
秦林從帳篷內走出，還沒有搞明白什麽情況，就聽到那一聲聲轟天的呐喊，他想起軒轅破天臨死之前的一站，想起那些將士們臨死之前的呐喊。
或許，他們不是不能退，而是不敢退。
退，能活！但心已經死了。
“嗬，狂前輩可是隻聽過‘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怎麽就沒聽過大丈夫能屈能伸呢？”
“這樣傻呆呆的上去戰死了，能得到什麽？一個好名聲麽？”
大長老身邊有人嗤笑道，這樣的人，太傻了。
為了那點所謂的名聲，就要這樣作秀嗎？難不成還真敢幾萬妖獸大戰幾十萬妖獸？笑話而已，終究隻能看看。
“你閉嘴！”大長老終於是忍無可忍，人心已經壞了，讓他怒極而斥，“雪山部眾現在退走，回歸雪山，於他們而言這場戰爭的意義何在？”
“難不成這區區幾十萬妖獸，就當真敢進犯大雪山？”
“他們為什麽在這裏，為什麽要如此凝聚意誌，是為了一戰。”
“他們·······是為了榮耀，是為了江南。”
“但就像他說的，是為了江南人，卻絕不是為了我們！！！”
“我們···不配·······”
大長老眼角有淚光，我做錯了嗎？為了江南的安定，為了修煉者的和諧相處做出的決定，錯了嗎？
這些人當真值得嗎？
這些問題，都沒有人來回答，內心的痛苦隻能自己承受。
而那些閑言閑語，又怎能影響早已看透的狂獅？又怎能影響早已凝聚成一塊鐵板的雪山部眾？
“豈曰無衣·········”狂獅在吼·······
“與子同袍·········”雪山部眾予以回應。
“豈曰無衣········”狂獅再度高喝，有人麵色變了，這是狂獅本身天賦武極之一——狂獅怒剛。那聲浪隨著他的意誌，直衝天際，這一刻，他就是主宰，就是神。
“與子同澤········”
········
“豈曰無衣········”
·········
“與子同裳·······”
當雪山部眾凝聚的意誌達到最，達到最巔峰的時候，遠方的天空忽然炸裂，一股濃烈到極致的惡臭鋪天蓋地而來。
伴隨著的，是整齊劃一的步伐和粗重不一的喘息聲。
大地也被這樣的整齊劃一所撼動，輕微的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