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10)急了眼的天後
金鑾殿,錦繡衣,有美人如斯,麵若桃花,巧笑嫣然,那一顰一笑都令人沉醉不知歸路,那聲聲輕語都如同柳上黃鸝一般悱惻纏綿。
美人端坐在銅鏡前,纖纖玉手持著一把桃木梳靜靜地梳理著自己的發,淡笑著打量了一番鏡中的人,鵝蛋臉柳葉眉,唇不點而朱,眸不抬而媚。
美人額間畫著梅花的紋路,更襯得皮膚白皙勝雪,她身著樸素的淡紫色衣裳,頭上梳著簡單的垂鬢分肖髻,發髻上一支水晶步搖調皮的隨著美人的動作而搖晃,總給人一種下一刻就要跌在地上粉碎徹底的感覺,讓人不由為那美人捏把汗。
若是那水晶步搖跌落在地上的碎片,濺到了美人,那可如何是好?
美人天生一副溫婉的氣質,就靜靜地坐在那兒如同書畫一般,讓身旁人的心都不由自主的跟著安靜了下來。
過了那麽一會兒,美人依舊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梳理著自己垂下來的烏發,然而候在門外的人卻是終於有了動靜,一聲極輕的呼喊,在這殿中回響,“天後,天帝回來了!”
美人淡笑著的眉眼聽聞這一句的瞬間,立馬變了個略顯猙獰的模樣,她豁然起身,手中拿著的木梳應聲而裂,她默默的將她“不小心”弄斷的木梳塞進抽屜裏。
聽著那腳步聲一步兩步緩緩靠近的時候,天後又瞬間坐回了位置,身體微微側著,剛好掩住自己的麵,不讓門口出現的人能一眼瞧得見。
天帝溫樂剛剛一進門便望見了自家媳婦兒肩膀小弧度的顫抖著,一聲又一聲刻意壓抑的抽泣,讓溫樂聽著也跟著難受起來了。
溫樂幾乎是沒有多想便小跑進了房間裏頭,輕撫住自家媳婦兒的肩膀,小聲哄道,“媳婦兒你怎麽了,又是誰惹著你了?跟我說,我幫你出氣去!”
天後偷瞄了一眼溫樂著急的神色,隨即繼續抽泣道,“還不是你!都是你的錯!”
溫樂蹙眉,腦海裏思考著他最近是否忽略了他的心上人,答案是沒有,他幾乎是日日陪伴的,溫樂又想了想他是不是做錯了其他的事,惹媳婦兒不高興了。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著實想不出是哪兒出了錯。
溫樂隻能溫柔的攬過自己媳婦兒的柳腰,小聲安撫道,“對,就是我的錯,所以你說說看,到底怎麽了?”
被哄著的天後輕哼了一聲,微微揚起了她的天鵝頸,“我可都聽說了,連地府的那小閻王都追著媳婦兒了!”
溫樂聞言,不由擦了擦額角並不存在的汗,心道,那小閻王可不就隻有那老鬼能收的住嗎?誰想冒著被天道懲戒的劫難,去喜歡上一個無心之人?
這等險事,估計也就隻有那老鬼敢做了,可溫樂一聽媳婦兒談起此事,他的腦海裏靈光一閃,終於知曉媳婦兒是哪兒出了問題了。
果真不出他所料,天後下一句便埋怨道,“憑什麽連冷冰冰的無心閻王都找到了伴兒,可咱們俊美無雙,斯文有禮的兒子,這都多久了,連個伴兒都沒有!”
溫樂嘴角一抽,想說你那斯文有禮的兒子不過隻是你看到的假象罷了,那小子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心裏陰著呢!
天後說完,又伸手拍開了溫樂放在她腰間磨蹭著的手,怒道,“我說認真的。”
溫樂在心中默默的歎了口氣,他沉吟了片刻,認命了,“那你說該如何是好?”
天後彎了彎嘴角,垂眸作苦惱狀,她好半晌才抬首一望,水汽氤氳的杏眼分外憐人,她朱唇輕啟,喚了聲,“樂樂……”
天後此言一出,還未退下的宮人便忍不住笑出了聲,溫樂滿臉無奈,隨即轉頭冷眼望著那些宮人,宮人們適時的出去,並帶好了門把手。
溫樂無奈道,“不是都說好了嗎?在外人麵前不能喚我乳名。”
天後狡黠一笑,沒了半點方才的樣子,她眨了眨眼睛柔聲道,“夫君,你說了,成親之後,什麽都依我的。”
溫樂寵溺的望著眼前這鬧騰的人,輕輕一頷首道,“是了,我既然答應你了,就絕不食言,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好了,不好的地方,我會替你修整的。”
天後開懷一笑,起身抱住了溫樂,“樂樂最好了!”
溫樂哭笑不得的接住了撲向他的自家媳婦兒,補充了一句,“都說了,不能喊樂樂。”
天後蹭了蹭溫樂的肩膀,不理會溫樂這麽一點小抱怨,她抬首在溫樂臉上吧唧了一口,笑道,“樂樂,我想給兒子準備一相親宴。”
溫樂挑眉,摟著天後坐到一旁的雲柔軟塌上,“相親宴?這樣豈不是五界中人都能接到消息了。”
天後點了點頭,蹙眉道,“這樣不好嗎?召集一大批俊男美女,任咱們兒子挑選。”
溫樂喉間一梗,被那俊男二字激的說不出話來了,“夫夫人,咱們是不是也該為子孫後代想一想?”
天後聽此,疑惑,這挑選伴侶與子孫後代又有何關聯?“不管,我隻要兒子高興,兒媳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不是魔界中人,我都不在乎。”
溫樂聽到最後一句時,卻難得的沉默了,魔界與天界的仇怨已久,媳婦兒可以不在乎,但他卻不行,“這樣是否有失妥當?我們還應為兒子篩選一番才是,如若都入不了我們的眼,兒子那邊又豈會看得上?”
天後點了點頭,心道了一聲的確,來的人魚龍混雜,有不少不軌之人說不定都會趁此機會進入天界,他們不管是為了兒子,還是為了天界的安危,都應該好生挑選一番才是。
溫樂見媳婦兒並不反對,便又提了一點,“還有那相親宴,我們如此做之後,我怕兒子臉上會不好過啊!”
天後蹙眉苦惱了一句,“那該如何是好啊?”
溫樂低聲笑了笑,隨即輕聲斥道,“關鍵時候,倒是蠢的可愛,你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嗎?到時候借著你的生辰,挑選一些好的,在生辰宴上,讓兒子自己去觀察豈不更好嗎?”
天後雙手猛的一合,清脆的一聲響,她回眸溫婉一笑道,“樂樂你真聰明。”比她這腦袋瓜子可要聰明多了。
溫樂笑了笑,揉了揉天後如瀑般的長發,“縱有千般智慧,於我而言,又怎敵一個你?”
天後沒好氣的擰了溫樂一把,輕推開了溫樂,“就沒個正經,先說好了,這次的相親,不對,這次的生辰宴我想讓那閻王和那老鬼來做個見證!”
溫樂驚訝,他是一點也沒跟上天後的思路,好端端的,喚那老鬼與閻王來作甚?
天後伸手點了點溫樂的眉心,似乎是已經確定了那陰晴不定的老鬼會來參加生辰宴,她笑道,“自然是讓辰兒沾沾他們二位的喜氣,順便讓他們幫著參謀參謀。”
然後呢,讓他的兒子跟那老鬼一樣去追求一個男人?溫樂嘴角一抽,是真的無奈了,那老鬼如今雖然回來了,可那性子倒是真的沒怎麽變,那樣性子的老鬼,怎麽可能同意來生辰宴呢?溫樂如此一想,心上又舒坦了不少。
天界,辰歡殿,天龍族太子溫辰的住所。
往日裏被暖陽圍繞著的辰歡殿不再溫暖,殿外的守衛一聲不吭,殿內的宮人們早就被遣散了出去,地上四處都是被砸碎的東西,狼藉淩亂。
過分冷清的辰歡殿內室,溫辰正麵無表情的望著床上疑似沉睡了的人,那人的眉眼深邃,皮膚有點病態的白皙,那身體消瘦的不成樣子。
連尋常人都不難看出床上躺著的人,分明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可溫辰卻是不信的,他不會信,也不敢信。
眼前的人,是他好不容易失而複得的珍寶,可如今竟是要又一次離他遠去?他如何能甘心!
他們倆明明已經約好了,一起度過剩下的朝朝暮暮,溫辰將所有的事都準備好了,可好景不長,沒有一點預兆的,床上的人就這麽病了。
無人察覺得出他的病因,所謂病來如山倒,大抵說的就是如此了。
床上躺著的那人喚作辰亦,對外辰亦是他溫辰的貼身侍衛,對內辰亦是他溫辰今生想嗬護的唯一。
現如今,天界與妖界都已經同意男男相戀了,他們明明已經快要熬出頭了,可為何就在這緊要關頭,出了這樣的岔子?
溫辰真的想不通到底是哪兒錯了。
溫辰的頭發披散著,眼眶紅腫下方還籠罩著一層青影,點點胡渣冒了出來,身上穿著的那衣服鬆鬆垮垮沒個正形。
如此“不修邊幅”的模樣,全然沒了溫潤公子的氣質,一眼望過去更不像是那個隨和近人的天龍族太子溫辰。
溫辰充紅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望著躺在床上的辰亦。
他的嘴微微張合,離的近了,才聽得出原來他在一直喚著辰亦的名。
耳邊不由回想起多年前再相遇的對白。
“你喚作何名?”
“溫辰,那你呢?”
“我啊,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了,咱們都已經認識了,不交換姓名好像也不太好,讓我想想,既然你叫溫辰,那我便叫辰亦如何?”
……
溫暖晨曦下,那人璀璨笑容奪目如此說道,那是他此生再難忘卻的風景。
辰亦,辰亦,你難道不是想要成為溫辰的唯一嗎?
所以啊,你醒來看我一眼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