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9)將計就計(上)
日複一日的黎明,悄然來臨,當第一縷晨曦乍破天際,兩個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曼珠所住的院落裏,看似平靜的一天,其實四處波濤洶湧。
蕭武一大清早便帶著趙遠之來到了曼珠的院落裏,躺在床上睡著的曼珠幾乎是立刻察覺到了他們的存在,曼珠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便開了門,讓蕭武和趙遠之進去,再將門關上。
曼珠轉身坐下了,卻見蕭武和趙遠之還站著,曼珠剛想出聲詢問,蕭武和趙遠之相牽著手卻是猛的一下子朝著曼珠跪下了。
“我蕭武從來沒求過誰,但是這次,我蕭武求你,求曼珠上神,能醫治遠之身上的傷,隻要能治好遠之的傷,你讓我蕭武做什麽都行!”蕭武赤著一雙眼睛,不理會身後掙紮著的趙遠之,他沉聲許諾道。
曼珠聽罷,抿了一口桌上溫度剛好的茶,沒有任何表態。
趙遠之緊攥著蕭武的袖子,看著身前為他放下尊嚴的男人,幾乎是立刻紅了眼眶。
趙遠之咬牙,終於是下了決定,他一手將攔在身前的蕭武推開到了一旁,“上神,我想治好身上的傷,求上神幫忙,如果能治好的話,讓我做什麽都行。”
他不願意再看到蕭武看著他傷處時悲傷的神色,雖然蕭武掩藏的已經算好了,但他還是能看的出來,一起生活那麽久了,早就對彼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一個表情,一個動作,有些東西甚至不用對方說出口,隻需一個眼神,便會懂得對方的意思。
能養成這樣默契的人,都是被上天眷顧著的。
房間裏安靜的很,胖精靈在床上睡的很沉,時不時發出一聲呼聲。
趙遠之和蕭武齊齊的抬首望著曼珠,曼珠又抿了一口茶,他放下了手中的茶,伸出一手,由上而下往上抬起,趙遠之和蕭武便感覺到腿下有一層柔和的力量,將他們緩緩扶起了。
曼珠手撐著下巴,指了指對麵,“坐下說吧,我既然說過,隻要你願意,那我便治。”
曼珠說著,待趙遠之與蕭武坐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你可得想好了,能救治你傷的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一株靈草,這靈草的量隻夠救治一人,也就是說,村裏的人,便沒有這個機會了,你確定你能承受?”
曼珠所說的,正是趙遠之所擔憂的,他側頭望了一眼蕭武,點了點頭,“我能。”
人都是自私的,他沒有辦法不自私。
曼珠聞言,嘴角上揚了些許弧度,“那株靈草發揮效用的時間很快,可在它發揮作用的那段時間內,你將承受生不如死的痛苦。”
蕭武的臉色猛的沉了下來,他望著曼珠的笑顏,幾乎是立刻打算開口說不了,遠之最怕疼,為了治傷,而讓他承受那等痛苦,他實在忍不下那個心來。
可趙遠之卻是拍了拍蕭武的手臂,笑著回了一句,“我承受的起。”
世間都是如此,沒有什麽東西是可以白白得來的,你想要得到什麽,那就必須得承受或付出與之同等的代價。
曼珠點了點頭,他是想幫趙遠之,可若是趙遠之自己不願意,那他所做的,就無甚意義了。
蕭武見曼珠點了點頭,便出言問了一句,“不知曼珠上神可否詳細告知其中所需注意的?”
曼珠抿嘴笑了,“待傷好之後的一個月內,切不沾葷腥,隻食素即可,還有每日,都得讓他出去走動走動,重新適應適應腿的活動還有陽光。”
曼珠說完,便又補充了一句,“三日齋戒過後,在第四日天亮以前,再來我這,屆時我會將一切都準備好。”
蕭武與趙遠之相視一笑,隨即起身又朝著曼珠作了個揖道,“多謝。”
蕭武與趙遠之來的快,去的也快,曼珠獨自坐在桌旁,看著窗外的光,一點點的溜進來。
曼珠對著窗外,發起了呆,一朵鮮花突然出現在了窗戶口,隨即兩朵三朵,簇擁成群,曼珠聽著窗外氣喘籲籲的聲音,終是回了神,莞爾一笑。
他踱步走到窗邊,瞧見窗戶下方,還在蹦噠的小樹精,忽然開口道了句,“你在這窗戶下麵做甚?”
小樹精猛的抬頭一看,一臉驚嚇的連退了好幾步,一手指著曼珠結巴道,“你你你,你怎麽在這!”
曼珠微微俯身,手撐著下巴,心情還算愉悅的望著驚慌失措的小樹精道,“你在這幹嘛?”
小一被問的一愣,他望著曼珠好看的臉龐,快速回道,“將軍讓我這幾天早上替他來給你送花,那湯也燉好了,他讓我到時間就給你端過去。”
小一說完,忙用手捂住了嘴,圓嘟嘟的小臉上滿是懊惱,這下完了,將軍明明交代的是,讓他偷偷的來,不要被曼珠上神發現來著。
曼珠聞言,很是淡定的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們將軍去哪兒了呢?”
小一捂著嘴,搖了搖頭,甕聲甕氣的道了句,“不知道。”將軍隻吩咐了他這些,並沒有告訴他其他的。
曼珠聽罷,指了指門口那處,道,“既然已經來了,就直接進來吧,”曼珠見小樹精麵露難色,又道了一句,“我不會告訴你們將軍的,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好不好?”
小樹精望著曼珠遲疑了片刻,便笑著道了聲,“好。”
曼珠將門打開,讓小樹精進去屋子裏,他接過小樹精手裏還沾著露珠的鮮花,那花一看便知是精心挑選過的,顏色不會很濃,花香也是淡淡的,卻格外讓人舒心。
曼珠將花擺放在一旁,望著小樹精,心裏差不多有個底了,沙華如今,怕是將計就計,想一次性抓出飄渺山的所有奸細,他如果去了,也是添麻煩,還不如在這好好呆著,籌備一下給趙遠之治傷的事。
小樹精很自覺的就跑到了床邊,去叫胖精靈起床,兩人沒一會兒便打鬧起來,不同的是,小樹精是笑著的,胖精靈則是無奈更多一點。
曼珠出門,將瓦棚裏的羹湯端過去與小樹精和胖精靈一同飲著,可心裏還是隱隱的有些擔憂沙華那邊的狀況。
連著好幾日,沙華都未看見人影,不僅是曼珠這邊,連著費常那邊也隻是一天見那麽一次,也不會多呆。
費常對沙華如此,倒也是喜聞樂見,他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完成,身上有傷也可以逃脫嫌疑,沒有人會懷疑他,等事成以後,也無人能怪罪於他了。
而他榮華富貴享近下半生,甚至能重入朝堂,擔任沙華原先的職位,這是多麽美好的的事,隻要他將任務完成了,一切便都可以實現。
費常咬牙,讓自己不要在想那些多餘的東西,他跟了沙華那麽久,本以為可以功成名就,榮華一生,可結果呢,功成名就的也隻有沙華一人罷了。
村子裏的所有人,哪怕是蕭武,哪個不是他沙華的墊腳石,他用盡半輩子想得到的東西,憑什麽沙華想放棄就可以放棄了!
他征戰了大半生,憑什麽落得還要勞作為生的下場,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索性,他還有翻盤的機會,妖皇私下裏麵見了他,讓他來飄渺山臥底,事成之後,他要什麽沒有!良田百畝,美眷幾院,還有誰敢嫌棄他!
像沙華那樣不忠,對天子不敬的人本就該死,而他隻是替天行道罷了。
費常躺在床上,看著一旁打瞌睡的老大夫,眸中閃過一抹狠厲,妖皇那邊已經來信了,讓他今晚就動手,飄渺山裏還有一人會跟他一起行動。
費常本想殺了這老大夫一了百了,可當手真的伸出去時,又猶豫了,他點了老大夫的睡穴,將老大夫移到了床上。
夜黑風高,正是做事的好時機。
費常換了一身夜行衣便出了門,沒一會兒便到達了指定地點,那裏就是他上次被曼珠抓包的地方,而此刻,那處正站著一個人。
那人聽到了費常的動靜,立馬轉過了身,陰險一笑,道,“費常,你丫可真夠墨跡的,要是因為你耽誤了大事,你該當何罪!”
費常抬首一看,隨即嗤笑了一聲,道,“我早該想到是你,趙勝德,不過我實在想不明白,你好歹是趙遠之的表哥,趙遠之現在攀上了高枝,你可不得跟著吃香的喝辣的,怎麽還來幹這勾當!”
趙勝德聳了聳肩,“你特麽少跟老子扯這些有點沒的,別忘了,信中難道沒有跟你提嗎?我才是上級,你懂嗎?你得聽我的!”
費常眸中狠厲加劇,他走上前了幾步,半蹲了下來,道,“是,屬下一定聽您的。”
趙勝德輕笑了幾聲,俯身拍了拍費常的肩膀,又拍了幾下費常的臉,嘲諷道,“不愧是跟了沙華那麽多年的狗,這性子可真是溫順啊!”
費常勾起嘴角,詭異一笑,他不動聲色的掏出隱於袖中的匕首,銀光一閃,手起刀落,一擊斃命,趙勝德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便倒下了。
費常起身,取出趙勝德心髒處的匕首,挖出了趙勝德的妖丹,殺人取丹,是妖界最毒的手法。
費常卻是一眨眼之間,片刻都不猶豫的完成了,他站在那裏,欣賞著趙勝德慢慢化為原形的屍體,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瓷瓶。
費常將瓷瓶裏的液體緩緩倒在趙勝德身上,看著趙勝德慢慢化為烏有,他突然笑了,“就憑你也想騎在我頭上,你配嗎?”
費常處理好一切,微微抬了一下下巴,挺起了背,緩緩向某處走去。
悄無聲息的跟在費常後頭的沙華,默然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當初在軍營裏第一個結識的兄弟,已經變了,變的“麵目全非”,已經不能稱作是“妖”了,他不知道費常清不清楚,在他殺了趙勝德的那一瞬間,他再清楚不過的看見了費常身上的純粹的魔氣。
費常墮魔之象已顯,妖界再無費常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