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9）別有洞天
一陣風吹過，那金色的海洋隨之飄蕩，許是太過耀眼的緣故，曼珠站在小山坡上，久久沒有回過神。
他未曾想過，洞府的另一邊會是這樣一個地方，安靜舒緩，風聲，草木被風搖動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鳥兒的啼叫聲諸如此類自然的聲音混做一團，卻莫名的讓人有種身心舒暢，心曠神怡之感，就如同一個隔離繁雜人世的桃花源。
沙華默默的候在一旁，等著曼珠回過神來，於他而言，這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風景，因為那風景有他出的一份力，所以他每每望著，都會有種欣慰與自豪的感覺。
可現在，那熟悉的風景成了陪襯，令他怦然心動的是眼前如同從畫中走出來的精靈的人，那青衣精靈的衣訣與烏發，隨著風，輕輕揚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沙華有些忍不住的想伸出手，眼前的這人總有種要隨風而離開了的感覺，而他卻是想將眼前這人留下，最好可以鎖在他的身邊，不再離開。
沙華驚訝於自己心中所想，眼中一抹暗色閃過，隨後逐漸恢複平靜。
曼珠嘴角微微揚起，終是回過了神，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沙華，他長期待在天界，這麽多年，除了戰場，也未去過別的地方，像這樣子的風景於他而言，倒是頭一回，所以沒忍住，看迷了些，竟都忘了身旁還有一人了。
沙華瞧著曼珠的樣子，會意一笑，一手指了指旁邊一條下坡的小路，一手又伸了出來，示意曼珠把手交於他。
曼珠沒有多遲疑，便將手遞了過去，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他覺得沙華人怪是怪了點，可人本質並不壞。
至少對待初次相識的他，是很好了的。
沙華牽著曼珠往那條小路走去，那是一條鋪著大塊青石板的路，石板上有些許凹凸不平，但對走路卻是造成不了什麽阻礙的。
兩人依次走在青石板上，路兩旁是青青草地，每走過一塊青石板，那石板上都會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沒走多久，便走進了一小樹林。
樹林裏的樹生長的比較密，枝葉多多少少重疊起來了一些，進了這小樹林後，整個視野都隨著暗了下來，斑駁的樹影有一下沒一下的打在青石板上，偶爾會有幾束陽光，調皮的繞開了那層層綠葉，溜進了小樹林，那光中碎碎的金點在不停沉浮，柔順的有點像是絲綢。
曼珠瞧著新奇，一路上都左右打量著，嘴角上揚的弧度一直都沒有下來過，沙華瞅著曼珠歡喜的樣子，隻覺得耳邊打鼓聲的那節奏似乎又快上了些許，連著他好像也被曼珠的好心情感染了，眼中的滿足“不言而喻”。
在這小樹林，走的有那麽一會兒了，曼珠便又聽到了潺潺流水聲，那聲音清透悅耳，光是聽著便能拂去了身體散發出的不少熱意。
這走著走著，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原本在前頭帶路的沙華，反而走在了後頭，變成了曼珠牽著他走。
通往村口的小路，原就隻這一條通到底，誰走前麵其實差別也不是很大。
此時，曼珠突然停了下來，沙華便也停了，那流水聲不斷，沙華很容易便明了了曼珠的意思，“想去那水聲的源頭看看嗎？”
曼珠抿嘴，點了點頭，他確實想去看看。
沙華瞧著曼珠好奇的神色，不由輕笑出聲，他牽著曼珠，偏離了那條小路，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曼珠眨了眨眼，望著眼前一排排，主動為他們讓路的大小樹們，呆楞了一會兒，隨即跟隨著沙華的步伐往這讓出的路前方走去。
這路上，他總能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音，感覺好像是有許多人小聲議論著什麽似的，曼珠凝神聽去，卻還是聽不大清。
走在他前方的沙華，卻是聽的一清二楚，沙華聽著旁邊的精怪們越發怪異的議論走向，耳尖越發紅了，他忍不住停了下來，輕微咳嗽了兩聲，衝著一旁的樹木道了一聲，“你們夠了啊！當我是聾的不成。”
沙華不出聲還好，這一出聲，那議論的聲音反而大了些。
“瞧見沒，瞧見沒，我就說將軍是帶自己的心上人回來了，將軍耳朵都紅了。”
“真的耶，耳朵紅了，耳朵紅了。”
“將軍媳婦兒，將軍媳婦兒。”
……
沙華有些無奈的瞥了眼前的樹們一眼，他不敢看向曼珠，牽著曼珠，一晃神之際，閃身到了那水源處。
那是一汪活著的湖泊，水源源不斷的從湖泊流向地勢低的地方，曼珠很快被那湖泊吸引了視線，沙華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中隱隱有些失落。
曼珠鬆開了沙華的手，走上前去，那湖泊裏的水清澈見底，水麵上波光粼粼，曼珠忍不住蹲了下來，想去觸碰那水，卻不料那湖泊上的水，竟自己湧了上來，化作了一人手掌的樣子，主動的碰了碰曼珠的手。
那觸感冰冰涼涼的，曼珠忍不住想去多碰幾下，卻見那水凝成的手，竟是穿過他的手，衝著他的臉而來，還未等那手碰到曼珠，沙華將曼珠一把攬到一旁。
有些惡狠狠的對那手說了句，“老頭，你要是再敢無禮，我就讓你離開飄渺山，想來到時候，你的那些冤家見到你一定歡喜的很。”
那手頃刻間散了個幹淨，湖泊上方重新凝結成了一個人形，那是一個長的有些臃腫的老人，那身材跟胖精靈不相上下，他臉上掛著獻媚般的笑，討好道，“別別別呀，將軍，有事好商量，總這麽大動肝火，對身體不好。”
沙華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道，“你這是咒我呢？”
水上的老人連忙擺了擺手，道，“我哪兒敢哪，將軍，若是讓妖界的子民們知道，還不得扒掉我一層皮！”
沙華眼睛微眯起，越聽著老頭說話越是不爽，若不是懷中人對這感興趣，他絕不會來此處，省的倒了胃口。
曼珠抬首望著沙華有些怒意的麵容，想著眼前這人大抵是因著自己的緣故，生了氣，他歎息了一聲，輕輕扯了沙華的衣袖口，道了一聲，“我沒事。”
沙華聞言，麵上立刻柔和了不少，水上的老頭望見這畫麵，眼珠子一轉，他突然大聲的衝著曼珠道，“仙子快瞧！”
曼珠被那有些尖銳的聲音驚了一下，隨即望了過去，那水上的老人手輕輕揮動，一條由水做成的龍便從水裏遊動了出來，那水龍圍著老人轉了幾圈，又跑到了他身邊轉了一圈，隨後回到了那老人身邊，嘴一張，噴出了水花。
那水花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下方的那處，竟出現了一道霓虹，曼珠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沙華臉上的神情是徹底的由陰轉晴了，水上的老人因此也是鬆了口氣，望著岸邊的兩人笑了笑，作了個揖以後，便重新回到了水中。
沙華搖晃了兩人相牽著的手，望了一眼已經往西邊走的差不多的日頭，他不在別處繼續逗留，牽著曼珠，索性，直接回到了村口那處。
這個時間點，正逢村裏的那些壯漢都回了村，那些壯漢皮膚大多都是黝黑的，且大多都是傷殘著的人，隻有極少數是身體正常的。
可不管是瘸的，沒了手的，還是瞎了的……，他們的眼中都並沒有任何不滿，那眼裏充斥著自信的神采，每一個人都精神奕奕的。
在他們的眼中也都不外乎看到了一點，那就是對沙華的崇敬。
村裏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每家每戶前頭，都種著一棵果樹。
沙華牽著曼珠走向他住所所在的地方，一路上，凡是見到沙華的村民，皆起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將軍。
村民們眼中帶了點笑意的望著曼珠，曼珠回以一頷首示意，那些村民們見曼珠如此，大多都笑的更開懷了，曼珠有些疑惑的蹙眉，心道，這村裏的人，怎麽也與沙華一樣，有些奇怪。
大約是走到了村子的最裏頭，沙華才停了下來，他鬆開了曼珠的手，上前推開了那院子的小門，曼珠會意，走了進去。
院子裏種著很多奇怪的花花草草，卻為這房子添了不少的生氣，那房子是再普通不過的瓦礫房，與村裏的那些房子都差不多。
曼珠跟隨著沙華，進了屋子，這屋子不小，一個人住是足夠了的，一間屋子一半是臥室，一半是書房，那臥室裏頭似乎還有件屋子，也不知是用來幹什麽的。
沙華讓曼珠坐到桌旁，他則去外頭那廚房裏，給曼珠沏茶，那茶是竹葉茶，沙華起初還未怎地覺得，現在聞著那撲鼻的茶香，終於反應了過來，這茶香竟與曼珠身上的竹子香差不多。
沙華深呼吸了一口氣，收回了自己走的越發遠的心神，他提著那小茶壺，回到了房間，見曼珠乖巧的坐在桌子旁，心下一暖。
眼前這模樣，是半點瞧不出當時抽人的神情了，沙華想著，不由輕笑出聲，或許這才是曼珠最真實的樣子。
沙華坐下，給曼珠倒了一杯茶，曼珠小心接過，聞著那茶香，不由眼前一亮，曼珠又仔細的聞上一聞，發出一聲喟歎，隨即小品了一口，這茶清爽微苦，苦後回甘，曼珠臉上滿是滿足。
那茶冒著熱氣，有些燙口，曼珠放在桌上打算冷置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