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冤家
“竹瀝,我不是都說不想去了嗎!”老君站在相思閣門口氣急敗壞的衝著竹瀝吼道。
竹瀝跟自己的仙鶴耳語了幾句,那仙鶴便帶著老君的那隻一起去玩去了,竹瀝回頭,望著老君氣惱的樣子,微勾嘴角,他轉過身,隻道,“你不是向來與無言上神交好嗎?怎地突然鬧脾氣了?”
老君望著竹瀝一派坦然,雲淡風輕的樣子,不自覺的撇過了頭,冷哼了一聲,甩袖轉過身想去敲相思閣的門,那衣袖口卻又被竹瀝拉住了。
老君煩躁的很,蹙眉大聲道,“你到底想幹嘛啊!現在我要進去了你又不讓!”
竹瀝臉上的笑容不變,直瞅的老君心裏莫名的心虛起來,他知道有些時候並不是竹瀝的錯,可是他亂發脾氣的性格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時之間怎麽可能改的過來。
反正他就這個樣,老君有些自暴自棄的想,他竹瀝愛要不要。
竹瀝走上前去,老君氣惱炸毛的樣子,在他眼裏,看來卻是可愛的緊,他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有些時候,他就是喜歡逗老君發發小脾氣。
但也隻是小脾氣,若是真的被他給氣急了,那可就違背了他的本心,有些得不償失了,到時候,心疼的也是他自己。
竹瀝望著老君的眼神越發溫柔似水,他伸出手撫平了老君衣袍上的褶皺,斂了斂老君的衣領,竹瀝無意間瞥見了老君脖頸處,他留下的可疑痕跡時,竹瀝眼神微暗,有些壞心眼的將那處露出來了一些。
隨即,俯身在老君耳旁歎道,“在別人家做客,衣衫不整可怎麽好?”
老君聞言正想反駁些什麽,可思及他方才發過火,這會兒若是又懟回去,竹瀝說不定會難過,老君想了想,咬牙忍了下來,他抬首,看向竹瀝,突然想起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老君開口道,“咱們說好了的。”
竹瀝點了點頭,笑道,“說好了,若是他們問及嫁娶,便是我嫁於你,若是他們問及些房中事,那便是你在上麵。”
老君抿嘴,點了點頭,一把牽過竹瀝的手,轉過身去,另一手轉瞬間變出了一隻傳聲紙鶴,老君低聲說了些什麽,那紙鶴撲騰了兩下,便飛到了相思閣裏頭去了。
老君垂眸,望著自己主動牽過去的手,微微咳嗽了幾聲,側過頭,不看竹瀝。
竹瀝愣了一瞬,嘴角笑意更濃了,他瞅了瞅老君那對著他紅透了的耳尖,眸色微深,被老君牽起的那隻手,毫不費力的掰開了老君的手指,與老君十指相扣著。
沒過一會兒,相思閣的門便開了,開門的人卻不是老君意料之中的人,而是紅豆,紅豆開起了門,微微一笑,“老君,快些進來吧,上神在裏麵候著呢,”紅豆說完,又衝竹瀝一頷首,“竹瀝上神也請。”
老君撇了撇嘴,牽著竹瀝進去了,紅豆關好了門,便領著老君與竹瀝去浮生殿的偏殿,偏殿內,紅顏剛好端來了些糕點,他轉過身,望見老君,便笑著開口道,“多謝老君救命之恩,紅顏聽說您回來了,特意為您做了一盒子糕點,我這就去為老君拿來。”
老君聽著有糕點,眼睛都亮了,忙擺手讓紅顏快些去拿。
紅豆瞥見了朝著偏殿走來的月無言,笑了笑,跟著紅顏一起去取糕點了。
果然,兩位紅線小仙的選擇很是正常。
月無言將那紙鶴扔到已經坐下來的老君身上,那紙鶴立馬發出了聲音,那聲音也不用說,當然就是老君的了,“趕緊滾出來!”這五字聽著鏗鏘有力,一時之間,偏殿上還回蕩著老君的這一句話。
偏殿上詭異的安靜了片刻。
竹瀝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揉了揉老君的發,在老君反應過來打他之前,將手撤了回去,對著月無言說了一句,“別見怪。”
月無言在旁邊的一椅子上坐下了,他聽到竹瀝說的話,便回了一句,“不會。”
月無言抬首打量著竹瀝與老君不用尋常的氛圍,突然,他瞥見了老君脖頸處的那明顯的痕跡,他望向了竹瀝,“成了?”
竹瀝淡笑著,點了點頭,“成了。”
老君疑惑的望著月無言與竹瀝之間的互動,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衝著月無言道,“你早就知道了?”
月無言輕哼了一聲,他很是優雅的對老君翻了個白眼,直言道,“我又不瞎。”你旁邊的竹瀝上神盯著你跟盯著塊肉似的,我能不知道嗎?
老君聞言就想上去跟月無言拚了,可思及今日來相思閣的目的,又強行的給忍了回去。
月無言一手搭在旁邊的桌子上,撐著下巴,望著老君怒而不發的樣子,他頗為玩味的問了一句,“你們誰上誰下?”
竹瀝眉毛一挑,淡然道,“自然是老君上我下。”
月無言聽此,笑了,他望向老君,冷聲道,“你在上麵,騎成嗎?”
老君拍桌而起,一手指著月無言,“你是不是一天不跟我拌嘴,渾身都欠抽啊!”
月無言冷哼一聲,從袖中取出了一小巧的楠木盒,他隔空拋給了老君,起身衝著竹瀝點了點頭,便轉身打算離開了。
老君接著盒子,有些愣住了,“你這給的是什麽?不會是毒藥吧!”
月無言腳步未停,走出了一段距離,卻仍是回了老君一句,“毒死你得了。”
老君抬頭看了一眼竹瀝,竹瀝嘴角又上揚了些許,“看著我作甚?不打開來瞧瞧嗎?”
老君抿嘴,點了點頭,將那木盒子打開了,裏麵放了兩塊牌子,兩塊牌子上都綁有紅線,而那牌子上刻著的名字,一個是竹瀝,另一個是赤堯。
老君的名字便喚作“赤堯”。
在看到木盒中的兩塊木牌時,老君與竹瀝都愣了一下,隨即不約而同的笑了,相處的久了,他們都忘了,月無言可是掌管著這世間姻緣的上神。
那兩塊牌子赫然是老君與竹瀝的姻緣牌,原來月無言從一開始,便知道老君與竹瀝的這段緣分。
老君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隻覺得臉跟火燒一樣,姻緣牌當真是件重禮,跟月無言相處那麽久,除了相思閣裏頭的人以外,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相思閣了。
世間的事,緣分這一說,最是難料,老君聽說過,若是一對有情人能得到相贈的姻緣牌,那他們的緣分便再也割舍不開了。
換而言之,得到姻緣牌的有情人便是受到上天祝福的,他們必能攜手白頭,廝守一生,期間也再不會起什麽幺蛾子了。
老君不知道傳言是真是假,可光是看到月無言毫不猶豫送給他的姻緣牌,不得不說,卻是被狠狠感動了一把。
竹瀝適時的感歎了一句,“你有一個很好的朋友。”
老君微微紅了眼眶,“那還用你說!”
竹瀝上神微微張開口,剛想說些什麽,想了想,便又作罷了,他不喜歡摻和別人的情感之事,那人竟然是掌管著姻緣的人,想來應該是最為清楚的。
紅豆與紅顏趕到偏殿,將那糕點盒子遞給老君,紅豆望了望老君,又望了望竹瀝,歎了口氣,終是忍不住對竹瀝說了一句,“竹瀝上神,老君平時脾氣雖然差了點,但人還是很好的,你可要好好珍惜才是,如今的天界,這樣單純的上神不多了。”
單純?老君聞言嘴角抽了抽。
竹瀝聽著眼前的紅線小仙囑咐,心中沒有升起什麽不滿,反而倒是欣慰了不少,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如今想來,倒真是這個理。
老君不知為何,突然有種帶著丈夫回娘家的感覺。
竹瀝聞言,很是認真的回答了紅豆,“我會的。”
紅豆頷首,笑了,“那麽你們一定會很幸福的。”
老君起身,看起來有些不耐,扯著竹瀝的衣袖,終是憋出了一句,“走了走了。”相思閣的這群人真是的。
竹瀝拿起木盒和那個食盒,算是滿載而歸的跟著老君回去了。
出了相思閣,竹瀝吹哨換來仙鶴,與老君同乘一隻。
老君坐在仙鶴上,靠在竹瀝的胸口處,突然歎了口氣,竹瀝垂眸望著老君的發頂,輕聲問了句,“怎麽了?”
老君突然轉過去,抱住了竹瀝的脖子,“沒什麽,隻是有點擔心無言。”月無言什麽事都放在心底,相處了那麽久,他反正是一點都猜不出月無言在想些什麽。
竹瀝這會兒,有點理解老君的心情了,他摟住老君柔軟的腰身安慰道,“別忘了,他可主管著世間的姻緣。”
老君聽了這句話,沉默了,他把頭埋在了竹瀝胸前,好半晌,才悶聲回道,“竹瀝,你不知道嗎?所謂主管世間姻緣的月老,所有人的姻緣他都知曉,可唯獨卻不知道自己的。”
老君說這話時,抓緊竹瀝胸前的衣服,竹瀝聞言愣了一下,眉頭輕微皺了一下,隨即道,“放心吧,左右不是還有你我嗎?他不會有什麽事的。”
老君輕輕“嗯”了一聲,似是有些乏了,他靠在竹瀝的胸口處,便睡了過去。
竹瀝小心翼翼的給老君調整著舒服的位置,直至將老君抱回丹香台老君休息的房間,都未讓老君被什麽東西吵醒了。
竹瀝注視著老君有點孩子氣的睡顏,心裏感覺有什麽東西漸漸放下了,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這種光是看著一個人就感覺自己擁有了一切的滋味,真是美好的讓人流連忘返。
現在一切都不是問題。
他與麵前的這個人,還有一輩子,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可以在一起。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