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扯不清
舍不得？紅顏嗤笑了一聲，不再說話，他手下動作不停，待他感覺到紅豆的身體完全放鬆下來後，便停了動作。
紅豆起身，點燃了房間裏的燈，暖黃色的燈下，卻襯得紅顏皮膚更加蒼白，神情更加冷冽，紅豆轉身望著紅顏有些憔悴的臉龐，他垂眸，下意識的咬唇。
紅豆心中內疚更深，他本應好生照顧紅顏才是，到頭來，還是紅顏護著他，紅豆徑自內疚著。
殊不知，他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才更加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樣子，紅顏望著紅豆的那番模樣，心不自覺的抽痛了一下，他掀開了被子，嚐試著站了起來。
紅豆呆愣了一會兒，聽見些許動靜，方才發現紅顏下了床，他忙上前扶住紅顏，卻是被紅顏甩開了，紅豆抿嘴，眼神黯然，但卻依舊執著的扶著紅顏，紅顏此時沒有多少力氣，便由著他去了。
紅顏指了指那張木桌，示意紅豆扶他過去，紅豆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好像深怕紅顏一不小心摔了，紅顏嘴角一抽，嗤笑道，“我隻是頭受了點輕傷，這腿還能用。”
紅顏說完，不意外的看著紅豆黑了的臉，他移開了視線，冷笑了一聲，望著紅豆那番小心翼翼的神情，心中更是煩躁，有些許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紅豆不明白為什麽，隻是睡了一覺，醒來後，紅顏便一下子心情不好了，他再木訥也發現了，這原因估計在自己身上，紅豆思慮了片刻，終是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安靜。
“紅顏，你餓了嗎？可是想吃些什麽？”紅豆說完，沒有聽到紅顏應聲，反倒是他自己的肚子發出了抗議，像是詢問紅豆為什麽不先關心它。
紅豆的臉微紅了些許，紅顏無奈，心中那團無名火，頃刻間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心疼，紅顏起身，低頭聞了聞自己衣服的味道，紅顏蹙眉，有些不樂意了。
紅顏抬頭瞥了紅豆一眼，紅豆眨了眨眼睛，立馬適時會意的問了一聲，“要沐浴嗎？我去給你準備準備。”
紅顏點了點頭，算是應了聲，紅豆眼中的黯然退去了些，囑咐了紅顏不要亂跑之類的，便轉身去準備了。
上神沐浴是在那院落裏的浴池，而他們卻是在自己房間裏的。
上神原先其實也想空出一個院落裏，多建個浴池，給他們用，但是他們思量了幾番，終還是婉拒了上神的好意。
其實這其中最大的原因，還是出在紅顏身上，因為紅顏說他不喜露天，紅豆每每跟紅顏爭論時，都喜歡拿這件事調侃紅顏，眼下，他與紅顏之間有些尷尬的氛圍，倒是因此緩解了不少。
紅顏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逐漸遠去，他手撐在桌子上，站了起來，望了望門口，等聽不到紅豆的動靜後，他便閃身去了廚房。
其實，廚房裏的柴隻是個擺設而已，那些柴都是濕的，怕是傻了的人，才用那柴來燒火，紅顏與紅豆常代替月無言往來於相思閣與丹香台之間。
紅顏經常瞧見老君那些丹爐下不滅的火，他想著燒柴火實在麻煩，便從老君那討來些如同的火種，那些火種可用神識控製，火勢大小全憑控製的人的心中所想。
自那以後，紅顏做飯時，便都用那火種了，如今想來也是慶幸，憑著那火種，紅顏現在後腦有傷了，做些簡單的吃食也不會太費力氣。
紅顏自己現下是沒什麽胃口吃東西，他來廚房，隻是想為紅豆做上一碗清湯蛋掛麵，晚上吃東西，吃多了容易積食，對身體和睡眠都不大好，做上一小碗麵，既能解了饑，又不至於積食，算是再好不過的了。
紅顏點燃了火種，那邊煮著湯，而他自己則開始打蛋，弄些佐料，待鍋裏的湯開了，他便將準備好的東西都放了進去，再加了些許水，紅顏做完這一切，便靜靜的待在一旁，等著鍋裏的水重新沸騰起來。
紅豆那頭走到了半路，才想起他好像有什麽東西忘了，他抿嘴閃身回了房間，他朝那木桌那方向，喚了一聲，“紅顏”，卻未見有人應聲，紅豆故作鎮定，緩緩的走到那屏風後。
那木桌旁，是真的一個人都沒有。
紅豆望著，心便開始慌了，紅顏這是去哪兒了，他不是已經囑咐過紅顏不許亂跑了的嗎？
紅豆又走到房間裏的其他地方瞧了瞧，都未尋得紅顏的身影，紅豆心中的慌亂瞬間被放大了開來，“紅顏，紅顏，你別嚇我，你跑哪兒去了？”
紅豆有些崩潰的呼喊聲，正好傳進了，端著一碗麵進來的紅顏耳朵裏，他輕聲應了一句，“放心，跑不了。”
紅豆聞聲看去，便見紅顏從門口處走了進來，將手上端著的放到木桌上，紅豆一個大步上前，便抓緊了紅顏的衣袖，急聲道，“你跑哪兒去了，不是跟你說過了，別亂跑了嗎？你的傷還沒好，不能單獨行動，”紅豆說著，似是察覺到了自己的聲音太大了，又將自己的聲音，降了些許，繼續道，“至少，跟我說一聲，我陪你一起去。”
紅顏點了點頭，望著紅豆有些委屈的神情，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紅豆的頭，道，“知道了。”
紅豆的反應慢了半拍，沒有介意紅顏揉他的頭，反而抓住了紅顏的手，有些傻氣的問道，“你不生氣了？”
紅顏一雙墨黑的眸子，盯著紅豆清澈的眸子，半晌，紅顏敗下了陣來，他倒是真想認真生他這個蠢兄長一次氣。
紅顏沒作聲，隻是拉著紅豆在桌子旁坐了下來，紅豆這才發現紅顏剛剛手中端著的是什麽，也明了了方才紅顏去幹些什麽去了，他望著桌子上的這一碗熱乎乎的麵，心情幾乎是立刻陰轉晴了。
他與紅顏二人初化作紅線小仙，伺候上神時，並不是什麽都懂得，他們也是後來為了上神，為了他們自己，慢慢找到了自己擅長做的事，這才讓相思閣的布局發展成至今這樣的。
紅顏是最先找到自己擅長的事的，而原因卻是再簡單不過了，那時候他們修為尚淺，並不如上神那般辟穀已久，可以不用進食。
在他餓的時候，紅顏便為了他做了碗麵，跟現在桌子上的這一碗是一樣的，那時候的紅顏是照著凡間的一些雜集上做的，那是紅顏第一次下廚。
廚藝卻好的讓人不由拍手稱讚，而他做的東西卻隻是一般，順其自然的，紅顏接管了廚房諸事，而他接管相思閣其餘的事情。
紅顏看著性格直，魯莽，可實則他的心思細膩的，有時候讓他都有點起雞皮疙瘩，紅豆如此想著，便又拐到了他自己覺得不該想起的事上。
就好比紅顏喜歡他這一件事，這麽些年，他竟一點都未發覺，他也有些分不清了，到底是他太過木訥，還是紅顏隱藏的太好，又或者是，他們彼此其實都裝作不知道。
紅顏靜靜的望著動容的不行，淚水又快要泛濫成災的紅豆，他將筷子放到紅豆手裏，又伸手擦了擦紅豆臉上快要掉出來的珠子，輕聲哄道，“好了，我沒生氣，剛剛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衝你亂發脾氣的，你快些吃吧，再不吃，麵就要涼了。”
紅豆點了點頭，便大口吃起來，也不管什麽形象不形象了，他紅著眼睛，沒一會兒就吃完了。
紅豆吃的極不雅觀，但紅顏卻是沒有多在意的，他靜靜的坐在一旁陪著，看紅豆嘴邊有油了，便幫紅豆擦上一擦。
紅豆腦海裏，不由閃過他與紅顏相處的場景，他們幾乎沒吵過幾次架，唯有的幾次，也是因為他的原因，可最後先道歉的卻是紅顏，紅豆思及此，心裏便有點酸酸的了。
明明他才是兄長，可仔細想來，他與紅顏之間，卻是他經常被紅顏所照顧著的，紅顏總是笑著，總是能解決他的煩惱。
無數有關於紅顏的片段，在紅豆腦海裏閃過的時間，卻僅有一瞬，可隻那一瞬，紅豆便覺得心裏有處空落落的地方，慢慢被填滿了，他緩緩拿過紅顏那隻指尖處已完全消失的手。
照著紅顏上次對他所做的一樣，這次紅豆卻是將那消失的地方的一半轉移回了自己的手上，紅顏任由紅豆動作，安靜了片刻，紅顏沉聲道，“你犯不著如此，一切都是自願的。”
紅豆做完那一切後，抓著紅顏的手不放，頗有些耍賴的味道，“我也是自願的。”
紅顏默然，很明顯是不相信紅豆所說，紅豆卻是露出了與紅顏一同消失的那處，他將兩處擺放在了一起道，“一人分一半，感情永不散。”
紅顏愣了一瞬，反應過來後，便又是一番苦笑，感情？談何感情？兄弟情嗎？
紅豆卻像是一眼看透了紅顏心中所想似的，他湊了過去，親吻了紅顏的臉頰一口，光做完這一動作，他臉上便跟火燒雲似的，偏偏他還得強裝鎮定道，“不是兄弟情，紅顏，那個什麽，就是那種意思？”
紅顏心中欣喜若狂，猛地一下，攥緊了紅豆的手，麵上卻是麵無表情繼續問道，“哪種意思？還請兄長明示。”
紅豆咬唇，惱怒的瞪著紅顏，他抬首想怪罪紅顏，可他一抬首便看到了紅顏頭上白色的那處，他好不容易凝聚起的一些氣勢，徹底崩盤了。
紅豆垂眸，突然，他湊過去一下子抱住了紅顏，摟住了紅顏的脖頸，小聲嘟囔道，“我隻說一次，你仔細聽好了，我紅豆心悅於你紅顏，不知紅顏是否與我意相同？”
紅顏沒有說話，隻是回抱住紅豆，嘴角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