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8）苦紅顏（上）
月無言將藍漓好生安置在一旁，他扶額坐在床邊，歎了口氣，心中三分欣喜七分悲涼，喜的是既然藍漓的記憶開始恢複，那麽藍漓身上的傷，裏裏外外都應好的差不多了。
而悲的是，藍漓已有恢複記憶之象，待藍漓記憶恢複的那日，怕就是分別之時，這讓他如何能舍得，卻又不得不舍得，他無法確認彼此的心意。
但是，哪怕他月無言的運氣當真如此之好，他的心上人正好喜歡他，他卻做不出那般自私的事，偌大的天界，已經有血淋淋的例子擺在他眼前了，他如何能舍得藍漓跟他一起受那天懲之罰。
以他月無言上萬年的修為還能頂其一時，可藍漓怕是轉眼間就灰飛煙滅了，他賭不起，也不敢賭，月無言苦澀一笑，要怪，也就隻能怪他沒有辦法護的藍漓周全。
若是他能有那老鬼一半的本事，或許他還能放肆一博，可那終究隻是假設，是不可能實現的。
月無言自然是有察覺到藍漓的身體在以一個非常快的速度恢複，不僅僅是身體，還有那記憶，能那樣輕鬆的化成人形，想必也有這的功勞。
他隻是想裝裝傻，騙騙自己罷了，騙騙自己藍漓隻是普普通通的小貓妖，騙騙自己他能和藍漓就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可藍漓突然出現的這一番，卻是打破了他的幻想。
結局早就已經定了，該怎麽選擇也顯而易見，月無言，收起你的心思，別再露出什麽馬腳，你隻是憐惜那隻貓兒，可憐他重傷，讓他留下罷了，除此之外，便再無旁的些什麽了。
被任何人知道都好，他的那份心思絕對不能讓清醒時的藍漓發現，本來就已經是場沒有好結局的結局了，又何必讓自己變得更加可笑呢，所以說啊，他現在與藍漓相處的時間，都是從上天那偷來的。
既然是偷，便遲早是要還的。
月無言的苦澀的笑容裏，多了幾分釋然，他俯下身虔誠在藍漓額間落下了一吻，這是他偷來的幸福啊！
房間外，前來布置膳食的紅顏，正好望見了這一幕，他剛想驚呼出聲，便被紅豆捂住嘴，拉了出去。
離開了那房間，到了廚房，紅顏才得以甩開了紅豆的手，他皺著眉頭不悅道，“哥，你早就知道上神他……”
紅豆點了點頭，“是。”
紅顏有些惱了，望著紅豆有一隻手一直掩於袖中，他一把扯了過去，紅顏眼眶瞬間紅了，他瞧著紅豆已經消失了一半的指尖，手微微顫抖著，怒道，“你憑什麽不告訴我？！”
若不是今天他正巧碰上，他的這個木納兄長還想瞞他瞞到什麽時候，紅顏握住紅豆的手，點滴溫熱灑在了紅豆的手上，紅豆的手下意識的往回一縮，卻是被紅顏抓的更緊了。
紅顏一手搭在紅豆的肩上，一把將紅豆擁入懷中，連紅豆都沒察覺到，他的這個孿生弟弟，不知何時，竟比他高上了些許，紅顏將臉埋在了紅豆的脖頸處，紅豆望不見紅顏的神情，心慌的不行，沒過多久，他便聽到了紅顏在他耳旁的低語，往常一直在他麵前嬉笑打哈哈看似粗神經的紅顏，此時抽噎著，不住喃喃道，“你憑什麽……”
紅豆沒有多意外的，瞬間感受到了自己變得沉悶的胸口，那裏麵的東西像是被人揪起來一樣的疼，他其實，並沒有想瞞紅顏，隻是，想著，過些時日，再過些時日便說。
如此一想，紅豆便愣了，隨即無奈一笑，作為兄長的總是希望能保護自己的弟弟或者妹妹不受傷害，他也是如此，他最怕看到的莫過於現在這般。
紅顏抬頭，那充血的雙眼，讓紅豆瞧著不由心驚，紅顏伸手捧著紅豆的臉，那眸子裏某種一直藏在眼底的情緒漸漸顯了形，紅豆望著紅顏那雙眸子，有些無措，他想推開紅顏，卻發現他與紅顏的力氣太過懸殊，根本無法，紅豆移開了視線，正好瞥見了旁邊還未端過去的最後幾盤吃食，“紅紅顏，先將上神的午膳端過去好嗎？”
紅顏望著眼前的兄長躲閃的眼神，對兄長說的話沒有一句是聽進去了的，紅豆的嘴一張一合，一合一張，紅顏的眼神微暗，他自然也是知曉他們最後的歸宿，他隻是沒想到一切來的如此之快而已。
而令他更為忍受不了的，便是這木訥的兄長竟然敢瞞著他，這麽重要的事情。
紅顏眼中閃過一抹黯然，竟然事情已經發展成了那般，那何不讓事情再糟糕一些，紅顏微低頭擒住了紅豆的唇，紅豆猛地睜大了雙眼，驚的張開了嘴，正好給了紅顏可乘之機。
紅顏將紅豆抵在那門上，一把摟住紅豆，方便他動作，他反手將紅豆按向自己，紅豆雙手不停的推拒著，他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紅豆感覺有一股暖流，逐漸從他和紅顏相貼著的部位傳了過來，慢慢流向了他那消失了半截的指尖，紅豆察覺到了這一點後，突然使足勁，狠推了一把紅顏。
紅顏沒了防備，一把被他推到旁邊放置蔬菜之類的桌子那邊，紅顏隻覺得後腦勺一陣劇痛襲來，他蹙眉，伸出手，往那處摸索著，他的那隻手指尖處全部消失了，手心那處全是溫熱的液體，紅顏手上的那血瞧著讓人觸目驚心。
紅顏垂頭望著手上的血，他低低的笑了，他抬頭，視線逐漸模糊，明明早就知道是這個下場了，這個結果了，為什麽在結果來臨的那一刻還是會那麽心痛，如同針刺般密密麻麻的痛感讓紅顏有種就這樣窒息離去的感覺。
哥，紅顏隻是喜歡你罷了，你若不喜歡，我們就還像從此那般可好……
“紅顏！紅顏！”紅豆連忙過去，扶起了紅顏，紅顏臉色慘白，滿手的鮮血，他的紅顏，他一直捧在手心裏的弟弟，怎麽辦，紅顏，哥哥錯了，你想要什麽，哥哥都給你，隻要你恢複成原先的模樣。
紅豆泣不成聲，慌忙不已，對了對了，去找上神，去找上神，紅豆立刻閃身去了房間，他剛想叫上神，月無言便先一步的拉著紅豆出了那房間。
月無言蹙眉，他從未見過紅豆如此慌張崩潰的樣子，“發生了何事？”
紅豆慌忙道，“上神，紅顏他，紅顏他快不行了，您快隨我去看看吧！救救紅顏，救救他。”
紅豆說著，就想跪下，月無言連忙扶著，徑直道，“紅豆，你冷靜點！紅顏現在在哪兒？”
紅豆點了點頭，抽噎道，“他在廚房！”
月無言拉著紅豆閃身回了廚房，紅顏已經完全陷入昏迷，那滿地的鮮血，月無言瞧著心頭猛地一跳，他忙上前，取出了老君贈予他的救命丹藥，想給紅顏服下。
可紅顏完全失去了意識，根本無法自主的將丹藥咽下去，紅豆一把拿過月無言手中的丹藥，放入口中，俯下身，以唇渡給紅顏，月無言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終於察覺到有些許不對勁的地方了。
若是以往的他，肯定察覺不出來什麽，可如今，他月無言破天荒的有了自己的心上人，對於有些東西，自然也是比之以往反應快了些。
紅顏終是成功的將丹藥服了下去，月無言施法止住了紅顏的血，紅顏猛地咳嗽了幾聲，喘上了氣，紅豆的哭聲越發止不住了，月無言見此，有些無奈的撓了撓頭。
他並不怎麽懂得安慰人，月無言想著，拍了拍紅豆的肩膀，道，“紅顏不會有事的，我立馬傳信讓那老君過來看看，這些日子，你就安心照顧紅顏便可。”
紅豆小心的抱著紅顏的頭，抽噎道，“紅豆紅顏謝過上神。”
月無言幫忙扶著紅顏起身，將紅顏送回了休息的房間，月無言又安撫了紅豆幾句，便前去寫信讓那老君過來一趟，瞧著紅顏那般樣子，月無言也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他前些日子給那老鬼品嚐的酒的酒名，紅顏苦，苦紅顏，現下想來，倒真有幾分巧合，可在他看來，兩位紅線小仙之間，苦的又怎麽可能隻是紅顏一人？
早已陷進去卻不自知的紅豆，又何嚐不苦？方才紅豆看紅顏的眼神，也不知紅豆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那分明是看愛人的眼神啊！
兩位紅線小仙看著隻有那麽大，可其實他們年歲最起碼也有幾千年，甚至上萬年了，聽聞紅線小仙化成人形是什麽樣子，那他們這輩子也就什麽樣子了。
如今想來，倒也是真的。
月無言前腳剛剛將信送過去，幾乎後腳便聽到了院落裏有翅膀撲騰的聲音，月無言走出去一看，便看到一青年人騎在了仙鶴上，那貼在臉上的白胡子已經脫落了一半了，他手持拂塵，有些慌忙的從仙鶴背上下來了。
待老君走近了些，月無言便忍不住發笑，誰能想到，那傳說中的太上老君竟是個娃娃臉，平日裏老君最忌諱的便是旁人說他的外貌，其次是說的年紀。
因此老君平日裏，都喜歡把自己打扮的年紀大一點。
平日裏老君與月老聯係，常常是通過兩位紅線小仙，這久而久之，老君與兩位紅線小仙的交情，自然而然也就深了，老君望見月無言信上寫的內容，幾乎是立刻啟程。
老君從仙鶴上一下去，便急匆匆的問道，“他們倆怎麽樣了？誰受傷了？”
月無言收斂了笑容，正色道，“你隨我進去吧，我可先提醒你一聲，隻管看傷，他們二人之間的事，你我都切勿插手。”
老君聞言，不耐煩的擺了擺手，道，“知道了，他們隻要相安無事，其餘的與我無甚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