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7)青樓烏龍(下)
想來也是笑話,薄奚在這世間不知活了多少歲月,但卻真的是如魑調笑的一般,他從未讓任何人近過他的身,不論男女,早些時候,因著此事,薄奚沒少讓族內的人取笑。
現下回想起來,卻是慶幸的,終是等來了讓自己有點興趣的人。
魑忍不住靠近,薄奚卻是鬆開了魑,魑雙眼有些茫然的樣子,惹的薄奚的心髒又開始不規則的跳動了起來。
薄奚抬手輕扶著魑的臉龐,有些許粉紫色的煙霧從魑的身上散了出去,薄奚無奈的歎了口氣,眼前這人如此容易就中了招。
堂堂四怪之首是怎麽活到現在的,魑的眸子逐漸清明,意識逐漸回籠,魑瞧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將眼前的人鎖在了自己的範圍內。
薄奚手微動,隨手捏了個訣,魑還滴著水珠的紅衣,便跟著幹了。
薄奚的臉連著唇色都有些發白,心中暗歎,那舊傷發作的不是時候,解藥就在眼前,看來,已經不能拖下去了,更何況他本來就對魑有點意思,想來也是樁美事。
魑從儲物戒中掏出了匕首擱在了薄奚的雪白的脖頸處,那匕首很是鋒利,堪堪碰上了薄奚的些許肌膚,便現出了一道血痕,脖頸處一陣刺痛傳來,薄奚卻全然不介意,魑皺眉,眼中滿是戒備,他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薄奚?”
薄奚很是悠哉,全然沒有一點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人的自覺,他點了點頭,險些碰到那匕首,魑微驚,猛地撤離了些,薄奚胸腔震動了幾下,終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我是薄奚,你不用懷疑。”
像是在調侃魑猶豫的動作,薄奚望了魑拿著匕首的手幾眼,魑全身緊繃了起來,如同一靜待時機,捕獲獵物的獵豹,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薄奚身上,“為何你的樣貌跟當初不一樣?”
薄奚挑眉,嘴角勾起的弧度不變,淡然的回著魑所問出的問題,“當初在地府,在忘川河畔,你不應該也知曉了嗎?我身上有傷,無法恢複正常的人形。”
魑收回了匕首,有些垂頭喪氣望著身下的人,雖說眼前的薄奚容貌比當初還要好上幾分,可這身形比他還要壯上一些,他男女皆可一事並不是空穴來風,這也不代表著他喜歡壯漢啊!
魑搖了搖頭,打算從薄奚身上起來了,可薄奚卻是猛地握住了魑拿匕首的手,魑有些不耐,確定了眼前這人,不是他所喜歡的類型後,對薄奚原有的幾分溫柔耐心一霎那間便消失殆盡。
魑麵色陰沉,不悅的沉聲道,“鬆手。”
薄奚靜靜的望著魑,眼前這人私底下相處,若是放下了防備,那想法倒是好懂的很,全部都寫在臉上了,薄奚也不知是不是喜歡的緣故,魑這般模樣,在他眼中看來,卻是可愛的很,有點像是在向他撒嬌。
薄奚鬆開了手,卻是猛地上前狠咬了一口魑的下唇,留下些許印子,他的眸色變得有些渾濁,聲音帶了點魑再熟悉不過的暗啞,“剛剛可是你說要試試的,怎麽?堂堂四怪之首,也出爾反爾?”
魑冷哼一聲,本想反駁,可他盯著薄奚那隱在墨綠色長發後的臉卻是有些入迷了,有些不由自主的沉溺在了那墨綠色的眸子中。
若是說原先薄奚的模樣是少年時期的,那麽如今薄奚的樣子便是成年的時候了,不僅體形長了那麽一大截,連著容貌看在魑眼裏,也更迷人了幾分。
剛剛還未看仔細,如今薄奚的樣貌卻是越看越移不開眼,魑有些愣住了,天界的史書上,不是有記載女媧造人一說嗎?
若眼前這家夥是人,那想必肯定是最得女媧娘娘喜歡的那個了,薄奚墨綠色的發有些許落在他的臉上,癢癢的很,卻襯得臉薄奚更加白皙,兩道劍眉斜入,高挺的鼻梁,墨綠色的眸子宛若星辰,此刻那眸子中卻隻倒映著一個他,一個傻愣住的他,魑黑著臉,回了神,該死,他魑也看過那麽多美人,看眼前的人,居然看迷了。
他四怪之首的顏麵何存?
魑猛地一下湊過去,報複性的咬了薄奚的下唇一口,一股腥甜味傳來,薄奚舔了舔自己的下唇,暗暗記下了魑的習性,記仇,爪子有點鋒利,想著薄奚眸色突然加深了,魑的吻技不是一般的好,瞧著他進這條街輕車熟路的樣兒,便知這人肯定經常來這些地方。
魑也說不準是什麽感覺,要是以往他肯定會拒絕,可那感覺太好,望著薄奚的臉,他卻說不出拒絕,隻能狠咬幾下。
薄奚舔了舔被咬的地方,在心中暗暗補充了一條,眼前這人喜歡偷吃,要防著。
薄奚一手牽過魑的手,輕柔的弄開了魑的手,與他十指相扣著,床簾緩緩的放了下來。
雖是幻境之中,但這青樓的房間卻是安排的極為雅致的,跟外頭的那般鮮豔的色彩,完全不同。
清風拂過,樓道裏那些五顏六色的薄紗,隨著風擺動著,剛剛還熱鬧非凡的樓內,現在詭異的安靜,有點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房間內的蠟燭基本上燃盡了,房間外依舊是燈火通明,幻境之中沒有明確的時間限製,如今到底到了什麽時辰,全然不知曉。
薄奚倒是沒管那麽多,他側躺在床上,看著還在熟睡的人,後背上隱隱的痛,薄奚用指尖碰了碰魑微紅著的眼角,心中默默的又記了一條,眼前這人脾氣不好,得哄著,不能惹急了。
剛剛欺負的狠了,薄奚瞧著魑便是那種寧願流血也不願流淚的男子,這會兒這般丟了麵兒,醒來肯定會鬧騰一番,薄奚想著,嘴角勾起的弧度,卻一直沒變過,不得不承認他有些期待了。
薄奚靜靜的望著魑,不經意間瞥見了魑身上的痕跡,眸色又開始濃鬱起來,看來他的那些好友們,倒沒有說謊,這種事嚐過一次後,便想著第二次,第三次,當真是極容易上癮的。
薄奚俯下身,剛想著有所動作,便感覺到這樓內開始細微的震動起來,薄奚無奈的歎了口氣,這次機會錯過了,依這人的脾氣,日後怕是難了。
幻境此時出現異動,想必是有人開始破陣了,剛剛得了這人,他可不想就折在了這鬼地方,薄奚手一揮,一把橫抱起了一樣穿著墨綠色衣服的魑,一步之間,下一刻,卻是已經出了那街道。
眼前又彌漫著白霧,魑突然呢喃了聲,薄奚微驚,抱的高了些,仔細的垂頭聽著,“臭蟒!”
薄奚一怔,無奈一笑,合著入了夢裏,還惦記著罵他呢,薄奚搖了搖頭,望著有些顫抖著的魑,取出一毯子裹上了懷中的人,薄奚又聽著魑嘟囔的一聲,薄奚雙手抱的更緊了。
他能感覺到體內的那股子靈氣很是充沛,身上的舊傷又痊愈了一部分,可這也就代表了魑原先肯定遭遇了不少苦楚。
這還是一個老朋友告訴他的法子,他身上的舊傷是被血煞與陰寒兩種氣侵體所造成的,若是想要痊愈,可以找個身上有這兩種氣的人雙修。
他初次見麵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魑,魑身上的氣很是混雜,可卻又很融洽的混在了一起,而在那些氣息當中,以血煞與陰寒之氣最為濃鬱。
鬼尊一行人,大多都含有血煞與陰寒之氣,可卻唯獨魑身上的,這兩種氣遠遠大於身旁的那些人。
所以一看到魑,他便纏了上去。
尋常的鬼怪如何能沾上血煞之氣,有兩種途徑,一種是自己心生怨念,殺生後所產生的,另一種便是手上沾染了數不盡的鮮血,那些亡靈的怨念不消,所依在那人身上的,不管是哪一種,薄奚想來,都不太好受,畢竟魑身上的血煞氣過重。
幸得他來調息,否則不堪設想。
而那陰寒之氣,雖然比血煞之氣好沾染的多,可這世間,大多的陰寒之氣都是渾濁不堪的,隻有那最底層的地獄,陰寒之氣最為純正。
如此想來,魑肯定沒少去地獄。
而當時另一位讓薄奚注意到的便是那位鬼尊,鬼尊身上最濃鬱的氣,亦是他最不喜的死氣,唯有死人身上才有死氣,可那鬼尊卻完好無損的站在他麵前,並助他恢複了人形。
他們一行人,都有他們的故事,而他自然也是有的,隻不過相比之下,可能會很枯燥乏味。
望著眼前的白霧,也不知為什麽,抱著懷中的人,薄奚卻不由想起不知多少萬年前,他征戰沙場的歲月,他想著剛剛他在魑身上看到的那些疤痕,也不知是經曆了多少紛爭才留下的,薄奚想著,眼中閃過一抹疼惜,據他所知,那鬼尊對藥理也頗有研究,消除魑身上的疤痕自然也不在話下。
魑不肯消除他身上的疤痕,定有他自己的原由,日後,他自然會陪在魑身邊,總會知曉的,關於魑的故事。
可是薄奚心中卻是有一點不敢確定了,剛剛施了術法,未曾讓魑看到他天生畸形的那隻眼睛,那空曠漆黑的眼眶中,血紅色的眼珠子,曾經有友人戲稱他的那隻眼睛為“惡鬼之眼”。
他想也是,他自己看著都怪恐怖的,薄奚對他天生畸形的那隻眼睛,有著無法說不出的自卑感,雖然他現在能很好的抑製住自己的感覺,不被他人看出。
他的年歲也大了,太遙遠的事也不願意太計較,但是也不知為何,突然就心生出了幾分懼意,他知道懷中的人對他並沒有什麽感覺,若是有一天,魑看見了他的另一隻眼睛,怕是也會如那些人一樣,離他遠去的吧……
薄奚越想神情便越落寞,儼然一副已命入膏肓無藥石可醫的模樣。
其他的同類如何,他不知曉,可他薄奚這輩子,一人也就足夠了。
幻境中搖晃的動靜越發大了,白霧也開始消散,薄奚朝著白霧散去的方向,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