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6)虞歡
天隻微微有點亮,從遠處看去,沈王府通往沈尋卿房間內的長廊上,一道白影悄然無聲的接近著,那赫然是剛醒過來不久的小天狐。
小天狐望著守在恩人房門外陰沉著臉,凶神惡煞的黑奴,小身子不由抖了抖,那個人好可怕,可是他也想守在恩人身旁,小天狐皺著眉頭,思考著,他無言的吞咽了一番,眼神慢慢堅定起來,閉著眼,朝著朝著沈尋卿的房門前衝了過去。
身為一隻天狐,基本的幻術還是會的,小天狐逃出部落以前,剛學了分身術,他練習了好久,就是一直都沒有成功過,而此刻他猛衝之際,他閉著眼睛沒有發覺,黑奴抬頭一看,愣神之際,發現那道白影“嘩”的一下變成了好多個,黑奴一時不察,被一道白影溜了過去。
小天狐依舊閉著眼,“嘭”的一聲撞開了門,撲倒在地上,臉先著的地,小天狐茫然的起身,隻覺得鼻間劇痛,有點濕意,他輕輕抬手碰了碰,紅色的液體沾在手上,血……
小天狐撅著嘴,眼中閃著淚光,一下子嚎啕大哭起來,黑奴聽著那哭聲,心裏暗道了聲,糟糕,主上的起床氣可不是一般的重……
小天狐哭的起勁,突然聽到了床邊的動靜,床上的睡著的人一下子坐了起來,猛地側頭看向他,小天狐愣住了,床上那個比他還小的娃娃,他的恩人,此時眼神陰鷙的盯著他……
小天狐心中委屈更甚,他找了恩人這麽久,就是想來報恩,恩人居然這麽盯著他,他的嘴撅的更高了,剛想再哭一次,黑奴立馬捂著這化成人形的小天狐,走了出去,關好了門。
床上的沈尋卿迷茫的歪了歪頭,躺下繼續睡了。
黑奴聽著房裏的動靜,鬆了一口氣,這小天狐怕是剛學會化形吧,連尾巴都忘記收了,黑奴與小天狐對視了一眼,不由嘖了一聲,有點嫌棄,真蠢……
與雁國皇城完全兩個方向的一個小山村裏,最近幾年,又添了個“有名”的人物。
那人喚作虞歡,虞歡不知為何,生下來時全身都是冰涼的,把接生婆都凍的不清,不哭也不笑,安靜的可怕,接生婆看虞歡閉著眼不出聲,身上又沒有溫度,卻呼著氣,奇怪的很,本想掐他一下,讓他哭出來,誰知她剛打算動手,虞歡便睜開了雙眼,冷冷的看著她,把她嚇得一顫,差點失手將虞歡扔出去。
頭一次遇到這麽邪門的事,接生婆被嚇得一身冷汗,連錢都忘記要就走了,在家裏神神叨叨的,那小娃娃莫不是個鬼胎?越想越覺得是那麽回事,回到家第二天,便去了寺廟上香,遇到誰都說了這事,虞歡是鬼胎這個名頭從此便被傳開了,村裏但凡遇到什麽邪門的事,就說是虞家那鬼胎在作祟。
逐漸的,村裏人都疏遠了虞家,生怕觸了什麽黴頭。
村裏前一個“有名”的人,說來也巧了,正是虞歡的父親,虞謙,說起虞謙,村裏人都會想起他那一身破舊,打著好幾個補丁的粗布長衫,瘦弱的感覺風一吹就倒的身子骨,以及他滿口的之乎者也。
村裏人提起虞謙,大多是不屑的,在他們看來,將家事,農活全交給媳婦兒,隻知道死讀書的虞謙一點都不像個大老爺們,關鍵是你說他高中了,還好說,偏偏上皇城趕考多次了,就沒一次考中的。
村裏人皆戲稱虞謙為“虞秀才”。
虞秀才受了幾次挫,也收了心思在家好好呆著了,那一年便多了虞歡,添了個大胖小子,自然是歡喜的,自家小子從小體質特殊,本以為是落了寒疾,看了大夫,大夫說孩子沒事,虞秀才便也放寬心。
虞秀才除了讀書,其餘的基本上什麽都不會,隻能呆在家裏照顧虞歡,虞歡大了點,便教虞歡識字念書,虞秀才驚訝的發現,虞歡極具有天賦,教過的一字不差的都記下了。
虞秀才驚喜之餘,便又燃起了去皇城趕考的決心,那年,虞歡五歲。
虞秀才跟媳婦兒兒子告了別,就離開前往皇城了,足有大半年才回來。
虞秀才又沒考中,這回算是徹底垮下了,回來的時候整個人都蔫了,陰沉著臉不說話,虞秀才回來的時候,家裏隻有虞歡一人,那時,虞歡正在背誦虞秀才教給他的詩詞,看到虞秀才,臉上掩飾不住的驚喜,“爹……”
虞秀才聽著那背誦聲,隻覺得諷刺極了,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在屋內的老位置拿了些銀錢便又出去了,看都沒看虞歡一眼,直到傍晚,才醉醺醺的回來。
聽見門開的聲音,虞歡連忙上前迎接,“爹,你去哪兒了?”
虞秀才嗤笑了幾聲,兒子本是充滿擔憂的一句話,在此刻聽來,卻像極了質問,虞秀才猛地將虞歡推開,怒斥了一聲,“滾!老子去哪兒用的著你小子管?”
虞秀才雖瘦弱,成年男子的力氣也還是有的,虞歡一下子被他推倒在地,虞歡愣愣的看著眼前判若兩人的父親,下意識的起身跑進了屋子裏,關上了房門,平日裏滿口之乎者也的虞秀才,喝醉了酒,跟流氓痞子沒什麽兩樣。
虞秀才緋紅的臉又紅了幾分,這個兔崽子居然還敢躲他,虞秀才忙走到房門口,卻發現門被鎖上了,虞秀才氣急了,便開始撞門,虞歡卷縮在角落裏,一臉驚恐的望著門口處。
住在小山村裏的人,那門能有多金貴,沒一會兒便被虞秀才撞開了,虞秀才詭異一笑,“你跑啊!有本事你接著跑!”
虞歡下意識的逃竄,卻被虞秀才一手抓住衣領拎了起來,虞秀才狠狠的瞪著虞歡,眼睛裏的厭惡看的小虞歡胸口悶悶的,小虞歡淚眼婆娑,顫抖著喚了一聲,“爹……”
虞秀才呸了一口,拎著虞歡,就甩了虞歡一巴掌,虞歡白皙的臉立馬顯出來一個紅中帶紫的巴掌印,虞歡的嘴角隱隱有了些許血跡,腦子裏嗡嗡作響,“你個臭小子!”
“啊!”虞夫人回來了,見此尖叫了聲,忙從虞秀才手中將虞歡抱了過去,虞夫人看著虞歡臉上的紅腫,心疼極了,紅著眼眶道,“相公,你幹嘛打孩子啊!”
虞秀才隻是沉沉的看了虞夫人一眼,進了屋便去睡了。
虞夫人無聲的歎了口氣,將眼中不停湧上來的酸澀硬是給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