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6)忘卻
廟外,刀光劍影,相交錯。
葉瑉一行人,被劉五的那幫兄弟們圍成了一個圈,劉五跟兄弟們平時都走南闖北的,武功自然了得,可在葉瑉這卻還是差了點火候,葉瑉不僅是平時習武,他特殊的體質,他的狠勁,都是靠一場場生死實戰所磨練,所融合起來的。
更不說他從蕭家帶來的那批精銳,個個都是日夜訓練,出過高級別任務的。
而劉五他們不過是群欺強淩弱,貪生怕死之徒罷了。葉瑉擔憂蕭九的安全問題,心中唯有的一點耐心,早在趕來古廟的這幾個日夜裏就被消磨幹淨了,葉瑉充著血的雙眼微眯,一出手,就沒留有餘地。
堪堪接了葉瑉一招的劉五,心中恐慌,他差點就將手中的大刀給扔了出去,他瞅了一下他拿刀的那隻手臂,上麵竟已凝結出了一層霜,眼裏忌憚更深。
雖是如此,劉五手中揮舞的大刀卻沒有停歇,那高人尋他來時,便給過他淬了毒的暗器,既然明麵上打不過,那他就來暗的。
劉五想著,眼中的陰毒一閃而過,隻要這小子中了毒,武功再厲害,又有何懼!
葉瑉不知劉五心中所想,隻想著早點結束了事,他趁著劉五愣神之際,一劍封喉,劉五甚至還未來得及拿他藏在身上的暗器,便捂著脖子跪在了地上,他手上的大刀,“哐當”一聲落地,眼睛睜著,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人滿是塵埃的鞋尖。
葉瑉麵無表情,冷若冰霜,手持著劍,從劉五的身邊走過,劉五整個人從傷口處開始被凍結,維持著他跪地的姿勢,最後整個人碎裂開來,落地融水,不複存在。
蕭九就在那個角落裏,看著一切的發生,他靠著牆,額角滿是汗,腳還是不斷的縮著,怎麽這樣?怎麽會這樣?那才不是他的阿葉!才不是!
墨竹看著蕭九的反應,心中的那股子煩悶逐漸轉換成愉悅,他使勁抬起蕭九的下巴,讓蕭九望著葉瑉走來的那個方向,笑道,“看見沒有?這才是葉瑉最真實的樣子!”
蕭九的淚水怎麽止都止不住,他看著那個陌生至極的阿葉持著劍,殺了一個又一個攔在前方的人,眼中明明滿是溫柔寵溺的人,現在,卻溢滿了殺氣,如同一個沒有生氣的割命修羅,一步,兩步,堅定不移的朝著他的方向而來。
蕭九的頭不停的搖著,臉上慢慢失去表情,他歪著頭,靠在牆邊,就這麽一動不動的看著逐漸向他靠攏的葉瑉。
雨,淅淅瀝瀝的下了起來。
墨竹眉頭微皺,看了看如同被丟棄的布娃娃一樣的蕭九,再掃了一眼,快要進入廟裏的葉瑉,冷哼了一聲,消失在了越下越大的雨裏。
冰冷,帶著寒氣的雨,打在了蕭九身上,蕭九忍不住哆嗦著,幹裂的嘴唇無意識的張開,吞咽了一下落在嘴裏的雨水。
葉瑉終是解決掉了那些人,來到了廟裏,蕭九就在他能一眼看到的角落裏,身旁不遠處,就是與蕭九一般年紀的屍體,屍體殘缺不全,血水被水衝到廟外,廟裏廟外,一片狼籍,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還未來得及消散,而葉瑉望著冷冷看著他的蕭九,宛若身處另一個活地獄。
握著劍的手一抖,葉瑉忙將劍收回劍鞘,快步流星的走到蕭九身邊,拿出蕭九嘴裏的布條,解開捆綁著蕭九的繩子,蕭九細嫩的皮膚被粗繩磨的青紫交錯,他的臉頰緋紅,葉瑉抬手想碰一下蕭九的額頭,還未碰到,蕭九突然拍開了葉瑉的手,大聲喊道,“不要碰我!”
葉瑉被拍的一愣,睫毛輕顫,抿著嘴,蕭九的手熾熱的溫度傳到了葉瑉的心裏,再暖不了葉瑉猶如墜入冰窖的心房。
葉瑉的神情恍惚,像極了一個已經被判死刑的囚徒,臉上的水不停順著他呆滯的輪廓留下,分不清是雨還是淚,葉瑉回神,脫下了外衫,隔著衣裹著蕭九將蕭九抱了起來。
蕭九嚎啕大哭,不斷掙紮著,拍打著葉瑉的胸膛,葉瑉苦澀一笑,任由他而去,蕭九拿起葉瑉的手,便在手腕上狠狠一咬,頃刻間,那手就血流不止,蕭九看著那血,崩潰道,“你才不是蕭九的阿葉!你還我的阿葉!”
葉瑉走出廟外,那些盜徒早已被收拾幹淨,葉瑉帶來的人看著葉瑉手腕上的傷口心驚,一人皺眉開口道,“葉……”
葉瑉冷冷的掃了一眼那人,那人便低頭不再做聲,懷中蕭九鬧騰的夠了,終是受不住昏了過去,葉瑉的聲音嘶啞低沉,他道,“林先生所落腳的城鎮離我們還有多遠?”
那人聞言抬頭道,“不遠,騎馬不稍一刻鍾便到。”
那人一說完,葉瑉立刻騎上了馬,駕馬離去,眾人見此,紛紛上馬跟上。
蕭家。
蕭沐然在書房裏急的臉上都出汗了,葉瑉留下消息後,蕭沐然本想馬上起身前往的,卻被蕭閑攔了下來,蕭沐然愁的直歎氣,他抬頭看向一樣忐忑不安的父親,道,“父親,你為什麽要攔著我,那可是你的親孫子啊!”
蕭閑同樣煩躁的拍了一下桌子,那桌子瞬間裂開了,蕭閑手上的青筋暴起,他大聲道,“你以為我不著急嗎!那可是我老蕭家嫡親的血脈!我的親孫!但是,那人又豈是我們小小蕭家能惹的起的,若是處理不當,我們整個蕭家都將萬劫不複!”
蕭沐然驚愕,“父親,你在說什麽?到底怎麽回事?”
蕭閑重重的歎了口氣,平息了下來,“你別再問了,想來依他和我們蕭家的關係,蕭九不會有事的。”
葉瑉趕到林先生所在的客棧,就立馬把蕭九安置在幹淨整潔的房間裏,替蕭九換上新的衣服,用內力烘幹他的頭發,林先生聞訊趕來,“小少主,人在哪兒呢?快讓老夫看看,讓老夫看看!”
林先生是直屬於蕭家的大夫,醫術精湛,蕭家人的傷病都是由他診斷治好的。
林先生一進門,便看到了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蕭九,臉上布滿心疼,林先生將隨身攜帶的藥箱一放,拿出蕭九在被子裏的手,手上的溫度燙的林先生的手下意識的一縮,又複而放在了蕭九的手上。
葉瑉隻瞧著林先生的眉間一緊,“小九如何?”
林先生打開那藥箱,拿出那些個銀針,有條不紊的落在蕭九身上的穴位上,“小少主年歲尚小,如此又饑又渴連續好幾日,又淋了場大雨,身上高燒不退,他的脈象很亂,心神不穩,若是不及時醫治,怕是神智和身子都會落下虧損。”
葉瑉聞言急聲道,“林先生!”
林先生掃了一眼葉瑉染血的衣袍,“有我在,小少主,自然會平安,倒是你,手上的傷無礙?”
葉瑉,“不過些皮肉傷罷了,不礙事。”
林先生又是一針落下,蕭九眼睛猛地一睜,他望見葉瑉,整個身子一顫,忙起身,打算逃跑,嘴裏喃喃道,“別殺我!別殺我!阿葉呢?阿葉在哪兒?小九害怕!”
林先生怕蕭九身上的針錯了位,忙按住了他,“葉瑉傻愣著幹嘛,幫忙啊!”
葉瑉呆呆的往前走了半步,蕭九掙紮的更厲害了,林先生製止不住,被蕭九逃脫,蕭九紅著眼拿起木枕就往葉瑉身上一扔,那木枕做工粗糙,還隱隱有些粗刺,蕭九這麽一扔,正好扔向了葉瑉的臉,葉瑉也不躲閃,臉上,一下就是一道傷痕,葉瑉的麵上滴著血,見此,反而笑出了聲,笑聲中滿是悲涼。
蕭九聽著那笑聲更是癲狂,“你滾!你滾哪!你才不是阿葉!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林先生雖不知詳情如何,但現今情形他大概懂了,他輕輕歎息,“勞煩葉公子先出去一下,如此,老夫才好為小少主醫治啊!”
葉瑉的衣服還是濕著的,林先生此話一出,他便點頭出去了,在門口靜靜站著,他葉瑉本就是罪無可恕之人,又怎能有所奢望?
林先生在蕭家雖然整天沉迷於醫術研究,但是有些事情他還是知道的,小少主是第一個能與葉瑉親近之人,二人朝夕相處五年之久,葉瑉對小少主的好,是眾所周知的,如今,發展成了這般,葉瑉的心裏想必也是極為不好受的。
林先生望著床上神智不清的蕭九,心中不禁歎道,真是造孽啊!
幾日後,蕭九的身體有所好轉,經得起途中顛簸了,葉瑉才下令啟程,葉瑉戴上了副麵具,遮住了他的容顏。
終於,蕭九回到了蕭家,葉瑉回到了他自己的院落,林先生叮囑過他,以後盡量不要出現在蕭九的麵前,以免蕭九再想起可怕的事。
蕭夫人聽到蕭九回來了,忙跑到了蕭九的房間裏,蕭九躺在床上擺弄著玩具,蕭夫人一把抱住了蕭九,帶著哭腔道,“九兒,你回來了,娘親的寶貝九兒終於回來了!”
蕭夫人抽噎了一聲,急忙拉開蕭九,摸索著蕭九的身上,“快給娘親看看!身上有什麽傷嗎?”蕭夫人看到蕭九手腳上還未退去的青紫,心中一陣鈍痛。
蕭九委屈道,“娘親,小九疼!”
蕭夫人連忙放緩了手中的力道,往外喊道,“林先生!林先生!”
蕭沐然聽著蕭夫人的喊聲,忙衝了進去,在隔間剛剛眯了一會兒的林先生,一驚,猛地跳起身來,亦衝了進去。
林先生忙道,“可是小少主哪裏還覺得不適?”
蕭沐然亦開口道,“小九沒事吧?”
蕭夫人抬起蕭九的手腕,上麵的青紫依稀可見,“怎麽會弄成這個樣子呢?葉瑉呢?我們家蕭九到底經曆了什麽?”
蕭九聞言疑惑,扯了扯蕭夫人的袖子,“娘親,葉瑉是誰?”
蕭夫人和蕭沐然聞言皆愣,這是……,怎麽一回事?
林先生又是一聲長歎,“別再問了,你要問就去問其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