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恢複
第64章 恢複
一個人待在四樓的房間，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爸爸把手機給我玩了。
還是那部充話費送的智能手機，我一開始隻是拿來玩玩，後來……後來順其自然就到了我手裏，媽媽為此找人來裝了無限。
我可以玩手機了，第一次用智能手機，什麽都是新奇的，就連QQ軟件，都琢磨了一些時間。
不過，會網絡的玩起這些，還都順手，沒多久我就能熟練操作了，登錄上許久沒登錄的QQ號，我有些期待，看看幾年沒上的QQ都有多少人給我留言。
他們有沒有想我……
但，沒有一個人找我，我有點失落，失落後又是接受。
一兩年沒上QQ，估計他們都忘了我吧。
我找到曾經的同學群，也沒人說話，然後，我瀏覽起了空間。
“上了一上午的高數課，聽了四個小時的微積分，現在頭都大了……”
下麵是一張寫著各種我看不懂的函數公式圖。
“思想道德與法律修養基礎，這是今天要考的……”
“今天的勞動課，挖出了這些小紅薯，難得啊……”
一轉眼，原來以前的同學都上大學了，如果我沒生病，現在也快要上大二了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和他們的距離，除了一個健康的身體，還有一個我隻在想象中知道的大學。
曾經，上大學是夢想，現在，大學隻能成為幻想。
我繼續翻看著空間，是曾經高二的一位女同學的。
“暑假快結束啦，明天要回校啦，大二啦，學姐啊，有鴨梨啦，不過，一想到我的數媒，真是激情澎湃啊，加油，絕不墮落！”
好正能量的一段話，每次看到這樣類似的，我腦海中就想到他們上大學的場景，是不是各種社團活動，各種學姐學妹，各種野餐聚會？
又或是習題考級，點名選課，旁聽演講……
無論哪種，我都想體驗一下，可惜身體的情況不允許。
“畢業了，人生的第一雙高跟鞋。”這條是2012年發的，底下還有一雙粗跟高跟鞋圖片，很好看。
“今天剛好十八歲，恭喜我成年。”
十七歲的年華，正是一個人從懵懂到成熟的過渡期，這段時間內會經曆很多第一次，然而，我的第一次都在醫院。
第一次住院，第一次骨穿，第一次插管，第一次注射嗎、啡，第一次吃激素，第一次與死神對抗……
在最好的年華，待在了醫院，當時看著同學們一個個都能按照人生的順序，高考，上大學，說不出的羨慕，也說不出的怨自己得病。
希望自己的身體快點好，如果可以，還是能重新回到學校，然後上大學，雖然比他們晚一些，但不遲，對嗎？
家裏有電視，還有手機，這比住院的時候好太多了。電腦也有，不過鍵盤被弟弟玩壞了一個，我也沒怎麽玩。
2013年九月，正好是中秋節，《蘭陵王》開播了，是我當時打算追的劇。
我可能有點強迫症，看到片花就感興趣的劇，我就想從頭至尾一點不漏的都看到。
中秋節那晚，我在空間發了一條說說。
“月亮很圓，我在看蘭陵王。”
“我也在看蘭陵王。”是以前的一個小學同學回複我的，上了初中後就沒怎麽聯係了，我沒想到她還會在底下評論。
緊接著我又看到她的一條評論，“你現在回家了嗎？”
我幾乎是一秒就回複了，“嗯，在新家。”
我可能都沒意識到，自己原來這麽想讓別人知道，我已經回老家了。
其實我心底的想法，是想讓她們來看我，以前在上海，沒人來看是因為距離太遠了。
但現在在老家，又是放假，應該會有人來看我吧。
可是，我心裏又是矛盾的，常年的病況，我早已不是以前沒有生病的那個君小夢，除了五官，整個人都變得不像樣了。
頭上的白頭發依舊有，四肢停了激素的原因，現在已經是皮包骨頭了，身上還有感染引起的各種黑斑，眼睛也因為肝排異，眼白部分黃黃的，想象一下，甚至可以用恐怖來形容吧。
事實是，我真的多慮了，沒有人來看我，他們可能是有事，也可能是沒在意，還有可能……我猜不到，我隻知道，他們沒來，我有失落也有心安。
反正見了麵也不知道說些什麽，省去尷尬還不如不見吧。當時我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枸杞水的作用果然很大，我自己是沒有感覺的，不過每天吃也習慣了。
是媽媽偶然的一次告訴我說：“你的眼睛好像已經不黃了。”
“真的嗎？”聽到媽媽說我身體的一些細小的好轉，我的心中無比雀躍，感覺比買彩票中了五百萬還高興。
“嗯，以前眼白部分還有黃的，現在已經是白的了。”媽媽說道，隨之她又改了口：“也不是說白，是那種泛著淺藍色的白。”
那應該叫清澈吧，我心裏出現了這個的詞語。
重新恢複成清澈的眼睛，期間也沒有吃藥，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枸杞水肯定是喝對了。
不過，肺部感染依舊那樣，貌似還更嚴重了，雖然不咳嗽，但稍微活動一下就喘氣，累的不行，因此我大部分都在床上。
或躺或睡或靠，玩著手機看著電視，冬天更甚，還開著空調，空調是製熱的。
爸爸的手機徹底歸我了，不過我沒買電話卡，沒有想打電話的人，也沒有我能打電話的人，有電話卡還得每月交話費。
用手機，登QQ，逛空間，看韓劇，偶爾發一條說說，像是成了習慣。
而有時候翻看到自己感興趣的說說，我就會點進去看那個人空間的全部，我很想知道我生病住院的事情，我的同學都過著怎樣的生活，於是，看他們的空間便成了我了解他們近況的方法。
其實，我可以直接找他們聊天的，但是，每每打開聊天窗口的時候，又不知道聊什麽，不知道從何聊起。
所以，默默關注可能更適合我。
“恭喜找到老婆//轉發：我們在一起了，沒想到幸福來的這麽突然，我一直喜歡她。”
下麵是幾張二人圖，一男一女，男的，正是之前高中時期那個對我好的微微有些胖的男生。
我細心地翻看著手機屏幕上的每一張照片，女孩是長頭發，他好像變得比以前成熟了，臉上的棱角分明些，他們兩個人的腦袋靠在一起，用手機自拍的。
已經有女朋友了啊，我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看到他有了女朋友，發自內心的高興。
不過，看到“轉發”二字，我才想起，我還沒有他QQ號呢。
要不要加上他？順便八卦一下他的女朋友呢？想了想，我還是沒有加他，因為不知道說什麽。
我好像越來越怕麻煩，越來越怕尷尬了，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讓自己融入以前同學的圈子。
但是，懶得找他們，懶得去接觸，更懶得去學習新鮮事物。
同學之間的感情就這樣淡了，我漸漸變成了孤身一人。
不止這些，我甚至懶得去思考，有時候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又是一年冬季，冬天是肺部感染的高發季節。
去年的冬季，我在老房子裏又咳嗽又嘔吐，後來去了上海，情況才漸漸好轉。
今年比去年好一些，可能是沒吃藥的原因，胃沒有不舒服，不過還是會咳嗽，稍微動彈一點都咳的不行。
有時候甚至咳的喘不過氣來，那種感覺好像是下一秒可能就要窒息了，緩過來後，是一陣後怕。
然而，真的讓我感到害怕的是，有一次咳嗽，很厲害，咳吐了。
當時咳出的口水特別多，我想盡量把喉嚨中的痰給咳出來，沒想到，嘔吐用力過猛，嘴巴直接給歪了。
嘴巴是真的歪了，合不上嘴，睡覺的時候口水還會流出來。
“媽媽，我的嘴巴歪了。”我想哭，但是嘴巴合不上，我連話都說不標準，有種大舌頭的感覺。
“怎麽會歪了呢？”媽媽的語氣聽著是明顯的擔憂。
“我……我也不知道……” 我看著鏡子中歪嘴的自己，哭笑不得。
我想強製把嘴巴掰正，但是顴骨痛得不行，好像是在警告我，再繼續下去可能連顴骨都會斷。
具體是怎麽回事，我現在都還不清楚，隻不過清楚的記得當時的感覺。
害怕，甚至帶有一絲絕望。
在電視劇中經常看到有的老人因為一時激動中風，然後就一直保持著一個姿勢。
我擔心自己也是那樣子，那我下半輩子是不是也要一直歪嘴了？
如果真是那樣，那真的還不如不活了呢。
那晚，我躺在床上，第一次想到了死，想到了跳樓。
我住的是四樓，窗戶沒有裝金屬防盜網，從這裏跳下去一定會死吧。
不過，人對生命的渴求遠大與絕望，我還是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希望這是一個夢，希望明天一覺醒來，我還是以前那個我，雖然有病，雖然咳嗽，但至少嘴巴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