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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一次出院

  第16章 第一次出院


  出了醫院門,爸爸本想叫車送我們去火車站,但是上海是大城市,交通擁堵,出租車不如地鐵來的快。


  最後,我們選擇了地鐵,這個看似更簡便又省錢的交通方式。


  當然,那是對於熟於坐地鐵的人來說,我們一家是農村人,小城市還沒開通地鐵。


  因此,地鐵站中,那些繁雜的線路圖,還有每個站台對應的幾號地鐵到達的什麽地方,這些都讓我們蒙圈。


  爸爸年輕時去過很多地方,但這地鐵也是第一次坐。


  不過,幸好有熱心的路人,還有地鐵的工作人員告訴我們乘坐幾號地鐵可以去火車站。


  在經曆了一陣無頭蒼蠅的時間,最後我們終於到了虹橋火車站。


  我見識小,這個火車站可能是我平生見過的最大的火車站了,一樓是火車站,負一樓是地鐵,樓上是機場……


  我不得不給當初建造這個可以說是火車站又或是機場,地鐵站的人點個讚,他有想過路癡的感受嗎?

  我心裏稍稍吐槽了一下這位不知名沒見過麵的建築師。 火車票是提前買好的,當我們坐在高鐵的舒適的位置上時,不到一分鍾,高鐵就開動了。


  也就是說,在高鐵出發的前一分鍾,我們堪堪趕上了。


  “好險啊,下次別做這麽冒險的事了,要是真趕不上,這近千塊錢的車票費就都浪費了。”媽媽說道。


  我也有陣後怕,主要,車票費太貴了,爸爸媽媽又擔心我的身體,坐不了太長時間的車,特意買的高鐵,是普快的兩倍。


  爸爸說:“第一次坐地鐵,我們不熟悉,下次就不會了。”


  我能聽出他說話的激動語氣,估計也剛緩過來。


  第一次出院,驚心動魄!


  高鐵很快,不到四小時,我們就到達了家鄉所在的省份。但是我家處在農村,交通不便利,下了火車還要轉幾趟車才能到達。


  火車站外有很多等著拉客的黑車,他們操著一口家鄉話,聲音洪亮。


  離開家鄉一個多月去上海治病,第一次回來,我聽到他們的話,覺得很親切。


  那天,下著毛毛細雨,媽媽給了我一把傘,她拿著行李,爸爸去叫了一輛車。一家三口坐上車,離家越來越近。


  我突然變得緊張了,到家後肯定會有很多親戚鄰居在,我現在是光頭,又戴著口罩,我和離開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他們看到後會是什麽反應?

  同情?心疼?還是……


  他們會不會哭?我看到後會不會跟著哭?


  我已經好久沒哭了,最近哭的最凶的一次,是發燒期間的其中一天,那天被紮了七次。


  抽血,打針,莫名奇妙就紮了那麽多次,媽媽那時候還凶了給我抽血的護士。


  “既然要做檢查,為什麽不一次性抽完,左一下右一下,她是個人!不是你們手中的試驗品!”


  我當時就是聽到這句話哭了,不是痛,是委屈的哭了,因為我認為媽媽說的對,就因為醫生對我發燒原因的各種猜測,我不得不三番五次的抽血?


  結果是,什麽都沒檢查出來……


  我回想著在醫院發生的點點滴滴,車子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門口。


  上午的時候出院,那時候我在上海,現在,天黑了,我回了家。


  沒有想象中那麽多人,家門口,隻有外婆一人,家裏的堂屋,點著瓦數不高的白熾燈,外婆的身影在昏黃的燈光下,有些清冷。


  我的童年是在外婆家度過的,看到她這樣,我的鼻尖有些酸,眼淚差點掉了下來。


  爸爸是第一個從車上下來的,其次是媽媽,然後是我。


  外婆在看到爸爸的第一眼就趕緊走到車這邊,幫媽媽提行李,然後她看了我一眼:“夢夢,回來了啊。”


  “嗯,外婆。”我衝她點頭,沒有笑,因為我笑不出來。


  “先進去吧,外麵冷。”外婆提著一個小包,另一隻手想扶我,我揚了手臂,先挽住了她,“嗯”了一聲。


  家裏麵,弟弟還在寫作業,他看到我回來,收了作業,然後喊了我一聲:“小夢,你回來了。”


  我和弟弟差六歲,小時候關係好,他經常跟在我後麵,叫我“姐姐。”可我不知道為什麽,自他上學後,就不再叫我“姐”了,隻喚我名字。


  以前我會問他。為什麽不叫我姐姐,他都是支支吾吾的,到後來他才告訴我,因為這麽大了,叫姐姐丟臉。


  我:“……”


  這就是00後的心思嗎?


  我記不得他看到我時的表情,也可以說我沒注意看他當時的表情吧,因為我不認為他這麽小的年紀會有多大的心思。


  外婆做好了飯菜,都是保溫的,應該是等著我們回來吃。


  當時時間也不算晚,我們吃飯的時候,已經有鄰居聽說我回來陸續來了。


  我剛化療完,免疫力低,他們來的時候我還戴著口罩,準備吃飯。


  鄰居們大多是問我病情的,幾個阿姨,加上我爸爸媽媽,一聊就停不下來。


  我記得最深的一句話,是媽媽解釋我的病情。


  “她是血液病,因為免疫力低戴的口罩,她這個病不會傳染,剪了光頭是因為頭發髒,也是怕感染。”


  農村很多人不了解白血病,媽媽是擔心鄰居誤會我的病會傳染才特意這樣說吧。


  緊接著一個鄰居接上我媽媽的話:“對對對,白血病又不傳染,我們都知道的,一般肝癌什麽的才會傳染。”


  我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我在想,在媽媽沒說這句話之前,他們是不是都當我是瘟疫般的存在?


  那位鄰居說的那句話,是不是又在急於解釋什麽?

  在他們麵前,我是小輩,我也不是個喜歡辯駁的人,隻是心裏有一秒這樣的想法後,我就埋頭吃飯了。


  他們還在說話,我吃完飯,外婆送我上了二樓,我家是農村常見的二樓小磚房,樓上床已經鋪好了,等著我躺下就行。


  外婆沒打算走,她看著我脫衣服脫鞋子,看著我躺到床上,然後又幫我掀開被子,再幫我蓋上。


  我突然想到以前的事,那時候我和我的表弟,弟弟都生活在外婆家,農村典型的年輕人出去打拚,老年人留著帶孩子。


  外公早逝,外婆一人帶不過來,我便成了幫忙的。


  沒生病時,我是照顧人的那個,生了病後,我咋然變成眾人的焦點,有些不習慣。


  外婆問我:“坐車累不累?”


  “還好。”我笑了笑,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但我不想冷落了外婆,因為我知道她關心我。


  我開始找話題,從差點錯過高鐵那裏開始講,講住院,講遇見的各種病友,講她們幾進幾出的時候我還在住院……


  聊了沒到半個小時,媽媽從樓下端了熱水上樓,是要為我洗漱。


  家裏其實沒有醫院方便,牆壁有脫落的白色牆膏,陽台的磚倒了幾塊,樓梯間下雨的時候還會漏雨,熱水是要在樓下燒好拿上樓的。


  但是,家很溫馨,很親切。


  “媽,你先回去吧,明天再過來。”媽媽對外婆說道。


  “我現在回去也沒什麽事,現在夢夢這病打算怎麽辦?”外婆沒說回,轉了話題。


  “先化療看吧,醫生說要移植,但移植費用很高,我們看看化療能不能好。”


  “化療怎麽能好!你說瞎話,這白血病就非得移植不可。”外婆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帶著強硬。


  “我也隻是說試試看,我聽人說,有很多白血病病人,沒有化療也好了。”媽媽說完後,將我在醫院時,那個時髦女人送來的保健品,拆開一包泡開來給我吃。


  那保健品我在醫院有吃過,味道不是很好,不過,之後發燒越來越嚴重,又因為化療,就,沒再吃了。


  這次,是第二次。


  外婆看到我喝的保健品,她問:“那是醫生開的藥啊?”


  “她這種病沒有藥吃,就是化療,這是保健品,在醫院裏有人推薦的……”


  媽媽又將那女人到醫院的事情跟外婆說了一遍。


  老人好像對保健品都有一種蜜汁信任,她聽媽媽轉述賣保健品的女人的話,頓時忘了之前說移植的事情,相信了保健品可以治我的病。


  她們說話,我在床上,一直在聽著。我聽到她們說吃保健品拖延時間的話,我也聽到了她們說走一步看一步,還有什麽,養了十七年,怎麽忍心不救她……


  但我始終是默默的聽著。


  可能是我在她們心中乖乖女的形象成了習慣,也可能是她們認為她們做什麽事情說什麽話我都能理解。


  的確,甚至我自己都這麽認為,我很少發脾氣,更不敢對長輩發脾氣。


  從小我就被教育,要讓著弟弟,要顧著家,所以,我漸漸忘了,那個每個人都有的叫“脾氣”的東西。


  我終究沒有說話,坐在床上,我悄無聲息的躺了下來,望著白色的天花板緩緩閉上了眼睛,眼淚從我的眼角流了出來,我怕被發現,又急忙側了個身,換了個姿勢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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