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武道(上)
張府,東院。
比起偏院的破敗,東院的環境說是豪華都不為過。
至少路是平的,至少有花有草有樹林,至少屋子……不漏風。
月朗星稀,張銳一臉無奈地坐在這不漏風屋子前的石階上,他的身前,站著一個女子。
“你怎麽這麽衝動!現在四族大比在即,殺了王家的老二,隻會讓張家落人話柄,對你有什麽好處!”
林箏秀眉緊蹙,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張銳攤了攤手:“落人話柄又怎麽樣?四族大比一樣是要開的。張家名門大族,人紅是非多,背後編排我們的人多了,再添一兩個小蝦米罵我們又如何?”
“嘖,若真是這麽簡單,你以為張伯父還會忍氣吞聲,在王二麵前服軟?”
“誰知道他怎麽想的,堂堂將軍,居然這麽慫。”
張銳撇了撇嘴,林箏不說還好,一說張銳就來氣,這張天行好說歹說也是個將軍吧,竟然讓一個紈絝子弟站頭頂上了,連自家丫鬟都保護不好,真是一點血性都沒有。這幸虧了自己趕回來的及時,不然小婉還說不準會怎麽樣呢。
這種沒骨氣沒血性的人還能當將軍,張銳自己都覺得羞恥。
“慫?”林箏忽然笑了起來,“張銳大少爺,你稍微動動你的腦子好不好?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我已經了解了,張伯父之所以忍著讓王二踩在頭上,還不是為了你嗎!”
“我?”張銳心裏一跳,“和我有什麽關係?雖然那幾紈絝是我殺的沒錯,但他張天行不好好保護他張家的奴婢和我有啥關係?是我攔著他不讓他出手殺了王二那個變態?”
“如果當時張伯父一怒之下殺了王二和那幾個小官,不,不說殺了,哪怕隻是打他們一頓,你張銳殺人的罪名也會坐實。若是你在雲京還好,還能辯解,偏偏你又不在雲京,在那些不知情的老百姓眼中,他們會怎麽看待你?”
“殺人……畏罪潛逃?”
說實話,有點腦子的人都會想出這個結果。
張銳不覺得自己沒腦子。
林箏點了點頭:“對啊。畏罪潛逃這個頭銜如果定下來,想要那些老百姓改觀可就難了,如果你那時候回到京城,被王家人抓回去對簿公堂,群眾都會向著王家,而不是你這個真正的受害者,到時不管你怎麽辯解都好,在民心方麵就輸了一大截。”
張銳揉著下巴,想要反駁林箏,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的確,林箏說的很有道理。她說的民心要是放在現代,那其實就是所謂的公眾輿論了吧。有心人牽一牽輿論的導向,整個社會都會跟著導向走,黑的說成白的,指鹿為馬這種事情張銳在那個世界可沒少見到。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
但是……
雖然林箏說的有道理,張銳還是覺得不爽。
非常的不爽。
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究竟哪裏不爽。
林箏看著一臉糾結茫然的張銳,歎了口氣,坐到了他的身邊,嚴肅的說道:“你可能覺得錯的是張伯父,是他不出手幫小婉;但如果他那時候出了手,現在受罪的就是你。”
“我有個問題,”張銳忽然挑了挑眉頭,“張天行為什麽要保我?”
“嗯?”林箏一愣。
“當初我在偏院,房子漏風,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牆頭矮的連條狗都跳的進來,說句誇張點的話,我就算不被那群紈絝揍一頓揍死,也遲早要凍死。張天行管過我嗎?沒有,在我記憶中,他似乎就沒怎麽看過我吧?之前如此對我的張天行,到了這件事上又何必保我?而且是在王二那等紈絝麵前低頭以求保我?”
張銳隱隱覺得自己知道了為什麽不爽,理清思路後說了一大串。
聞言,林箏的麵色有些不自然,她性格如此,向來是不怎麽會收斂自己情緒的。
張銳看到了這抹不自然,嘴角牽起苦笑:“果然,你有答案了。”
“如果我沒有在城東白雀書塾那裏散發出火焰掌的氣息,如果我沒有展現出足夠的實力,如果我還隻是一個什麽都不會隻會吃張家白飯的廢物,他,會這麽保我?”
張銳嘴角的苦笑擴散,變成了有些張狂的笑容,他從台階上站了起來,望著天空中不算明朗的星星,聲音變得冷淡:“你知道,不會。如果我沒有實力,他根本不會保我,如果我沒有學會火焰掌,他根本不會保我!確實,你說的沒錯,他是為了我好,但是,他更是為了我的實力好!”
林箏微垂下了頭,張銳說的都是實話。
沒有實力,張天行,根本不會管他吧。
畢竟這麽多年過來,張銳在張家生活的如何,林箏也是親眼看到的。
張銳抬著頭,閉上了眼睛,係統界麵出現在了他眼前的一片漆黑之中,他又一次打開了屬性界麵,看著最下方那一行對他的評價,笑容更甚。
“你比我眼中的螞蟻稍強了一些。”
“我,不過是螞蟻而已。”
張銳緩緩的,麵帶笑容的說出了這句話,讓林箏木然一怔,目光變得有些迷茫。
“力氣大,就能受到別人的關注;力氣小,就隻能被力氣大的碾死在身下。我就是螞蟻,在張天行的麵前,在雲天大陸的強者麵前,我隻是個螞蟻而已。”
“倘若之前我經脈沒有閉塞,如果我有著王蒼雲一樣的天資,現在張家呼風喚雨的就是我張銳,而不是張鋒!倘若我能早些有實力,王蒼雲那廝根本沒資格惦記你林箏。哪怕我提早幾天有實力,我也不會被那群紈絝廢物打倒在地,更不會讓插翅虎那種妖獸猖狂!”
“我就隻是螞蟻而已。”
“但是螞蟻,我也要成為整個大陸上最強壯的那一隻。”
“我要別人再也不敢動我,動那些我看重的人。”
“我,要實力!”
張銳的聲音並不大,聽到的隻有林箏和屋內的小婉,此時的林箏依舊麵色木然,小婉則是麵帶笑容,似乎是看到自家少爺開竅而產生的欣慰。
片刻,張銳長出口氣,又坐回了台階上,林箏轉頭看向了他,低聲道:“張銳,實力對你,真的那麽重要嗎?”
張銳笑了笑,聲音略帶惆悵:“怎麽說呢……其實三天前的早上,我還是本著一種玩心的。我覺得這個世界我都可以玩,因為……因為我吃了名為主角光環的草藥嘛。但是慢慢的我發現我錯了,這個世界不僅僅是玩的,因為我玩不動這個世界,相反,這個世界可以盡情的玩弄我,我,不過是螞蟻而已。”
“你問我實力重要嗎,你自己是修煉者,你應該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老實說,如果讓三天前的我回答,我可能會說不重要,因為我平庸慣了,根本不知道力量的滋味。但是現在不同了,我體會到了力量的好處,如果沒有它,小婉這件事我連插手的資格都沒有。實力,很重要,非常重要。我還是太小瞧這個世界了,或者說……太高看自己了。這不是小說,生死時刻都圍繞在我的身邊,沒有實力,寸步難行。”
林箏聽完後沉默了半晌,也笑了起來:“那麽,你就做一個有實力的人吧。”
張銳笑著點了點頭。
林箏為什麽會發問,為什麽會沉默,張銳都清楚。之前的張大少很廢物,一直是林箏保護他;但現在的他有了變強的信念,也有了變強的能力,林箏發問,就是看看自己是否還需要繼續保護他。
“謝謝你這麽多年陪著我。不過也是時候讓我履行諾言了。我說過,誰欺負你,我就揍誰。”張銳伸手摟住了林箏的肩膀,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林箏身子一顫。
下一瞬,張銳隻覺得胳膊一陣劇痛,隻見林箏一個擒拿反按住了他的胳膊,一手扣在他肩膀的關節處,目光凶狠:“別以為你有了兩下子就能輕薄我,還有,我還沒有弱到需要你保護!”
張銳連連呼痛,林箏才挑眉鬆開了手,站起身拍了拍手,背對著張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張銳揉著胳膊,嘴角卻泛起了笑意。
夜風,總是有些涼的。
張銳感受到了風中的寒意,起身想要走回房間。
就在此時,一陣更為寒冷的風吹過了他的發梢。
危機感彌漫張銳的大腦,他的身體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個側閃,避過了刺向他脖頸的利刃。
唰!
利刃停止,破風聲卻還在回響。
張銳回頭,目光危險的看向了持劍之人,表情,卻是一滯。
“張天行?”
持劍人緩緩收劍,似乎沒有因為這一劍沒刺到而失望,反倒是表情平淡的說道:“叫我爹。”
張銳打量了他一番,片刻後摸了摸下巴:“看你這架勢,剛才我說的你都聽到了?”
“確實,我都聽到了。”張天行將手中的劍丟向了張銳的麵前,“我聽出了你想要實力,也聽出了……你對我的怨恨。”
張銳接過長劍:“我怨你難道有錯了?”
“你的起居一直是二房負責,我幾次想去看你都被她們阻攔,都不知情。前幾天我得知了真相,昨日已經重罰二房三房,讓她們住進偏院反省了。”
張天行眯起了眼睛,看著張銳。
張銳也同樣眯起了眼睛:“二房負責?都被阻攔?張天行,你找的好借口。你堂堂家主,連自己子嗣的住所什麽樣子都不清楚?你堂堂轉運境強者,想去偏院看一眼難道還會被幾個娘們阻攔?無非是那時的我沒有實力,你根本沒把我放在心上罷了。別自欺欺人了,反正,我也差不多看透這個世界了。”
“你覺得看透弱肉強食就是看透這個世界了?”張天行忽然冷笑一聲,“還差得遠呢。”
“差得遠,是因為還不夠強,如果我有碾壓天下的實力,那還差得遠嗎!”
張天行冷笑又起,左右兩手同時燃起了火焰,瞬間照亮了整個東院。
火焰劈啪作響,其溫度至少是張銳火焰掌的幾十倍之多。
火焰映照下,張天行的臉顯得越發滄桑,他的聲音似乎都變得有些蒼老:“可是現在……”
“你還不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