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偏安一隅
崔舉領兵北上的消息,南海郡也知道了,街頭巷尾是議論紛紛,一時之間傳言南海郡也要出兵北上,弄得城裏不少店鋪都關門歇業。
李小飛雖有皇帝便宜行事的詔書在手,但這麽大的事,必須得與陳家眾人商議。
陳宏義、陳文二人反對出兵北上,讓李小飛有點意外,畢竟出兵攻打崔舉既可以擴充實力又名正言順。
“崔舉目前還不是公然反叛,他的大軍尚未與朝廷交手,我們要是先攻打崔舉,倒顯得我們理虧了!”陳文解釋到
“老夫倒不在意這些虛名,隻是這崔舉早已派重兵把守五嶺關,又掘溝引水,把靠我們嶺南一側的許多道路都給衝毀了。現在他根本不擔心我們出兵,我們倒不如按兵不動,他反而還不敢輕視我們!更重要的是北邊的孫翰維似乎與崔舉有勾結,也派重兵扼守住了棲霞關!我們出兵喪失先機了!”陳宏義說的非常實在
周大朋看了看李小飛“李大人,如今即使出兵,也隻有從海路進兵了,不過卻是離崔舉的地盤越來越遠了!”
李小飛擺了擺手“朝廷也沒有明確旨意,師父說得對,隻有靜觀其變好了!”
“不,我們的按兵不動,不是真的無所作為,田二壯熟悉地形,你帶五百人往西尋路一路做好標記!朱阿三帶水師往北,伺機攻取沿海的魏國縣城!我們剩下的人,則在城裏到處逛街吃喝玩樂,安定民心!”陳宏義原來早有安排
李小飛還是有些不懂,哪怕是虛張聲勢,聲援一下朝廷不好嗎,還要去吃喝玩樂安定民心。
“師父,我們南海兵精糧足,直接西進北上都可以,為何還要繞這麽多彎子?”
“師父就給你說實話吧,你是外鄉人,自然心心念的是北伐一統中原,可是咱們南海郡的百姓不這麽想。南海郡的日子這麽舒適,人人安居樂業,吃著瓜果海魚,稻米取之不盡,幹嘛還要去北邊拚命。前些年是因為占城那邊連年內戰,咱們買不到稻米,加上連續幾年大風大雨,大家不得已才跟著我北上拚命。”
李小飛愣住了,他確實還沒從南海郡本地人的角度去考慮,換作是他,也是不願意自己的父兄子弟去北邊拚命的,這個東西是什麽大義正道不能改變的。人性如此,我都能過上好日子了,幹嘛還要去過九死一生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那如此說來,靠南海郡的兵馬北上是毫無希望了”李小飛很有些失望
“那倒未必,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南海郡不打北邊的主意,可北邊未必不打南海郡的主意。假使能調動敵人,我們反擊敵人一路北上也不是不可能。不過在這之前,我們得盡可能的讓北邊知道我們過的是好日子。”
“綿延百裏的大山,不容易啊,人們都覺得嶺南是蠻荒之地,不會來的”李小飛說到
“是啊,假如此時有一人帶著財寶大張旗鼓的回了中原,會不會有奇效?或者南海郡出手闊綽,把北邊的糧米給買空了,他們沒有糧米了,會不會過來搶掠?”陳宏義眼珠子轉了轉
“師父是說讓我回去?”李小飛有些難以置信
“你以為這是好差事?這可是真正的九死一生,隨時可能被劫被搶,搞不好命都丟了!”
“但也隻有我才是最合適的人選了!崔舉認識我,朱藥師的部下也大多知道我,咱們自己的梁國也都知道我的大名”
“說實話,我也很矛盾,其實維持現狀,南海至少一百年安寧是能夠保證的。而我們今天這
樣一來,要麽是千年的富足,要麽就是萬劫不複。到時候我可就是千古罪人了!”陳宏義摸了摸麵前的書案
“其實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再等等,興許不久之後會有朝廷的詔令到來”李小飛也覺得如果由他和陳宏義二人去開啟戰端,帶著幾萬南海兒郎去拚命實在是太自私了。
“也好,這些年我先後從嶺南帶走了十幾萬好男兒,回來的隻有三萬多人,大部分都埋骨他鄉了。或許人一老,心也就軟了許多了。”
“師父,我來了這麽久,是否要去各縣去看一看了!”李小飛馬上轉移話題,其實也是想去南海郡各縣都看一看,他這個郡守當的太過清閑了。
“也好,帶你去見見這些地方父母官,將來說不好你得在這裏幹上個幾十年!不熟悉自己治下的下屬和民情怎麽行呢?”
師徒二人一陣收拾,便坐上牛車帶了十多個隨從出發了。
南海郡治下隻有四個縣,分別是番禺、龍川、博羅、四會。郡治所在的縣,便是番禺,番禺的富庶李小飛早已見識,各位官員也都熟悉了。
出了番禺城,便往東邊去了博羅縣,越往東走路越窄,路上的房屋從土樓竹樓木樓變成木屋竹屋,已大不如番禺縣。
李小飛不免心裏覺得有些失望,原來每個地方的繁華都是表麵的,深處都是一樣的貧窮。
路邊也見不到幾個人,李小飛心想著要麽是進山打獵或是下田勞作了,說了句“隻有勤勞才能活下去!不容易啊”
陳宏義笑了“你總是從自己的角度想問題,哈哈,你覺得他們過的是苦日子,他們反倒笑你勞心勞力了!這時候他們都還在家裏睡大覺,才不會去種地幹活呢”
李小飛嘴巴半張著,眼睛睜得大大的“這,那他們日曬三竿還不起床,吃什麽?難怪這裏的房子如此低矮!”
“這你就不知道了,博羅縣土地肥沃,種什麽長什麽,而且長勢還好,瓜果遍地,在河邊胡亂插些竹片竹筒便能撈到魚,自然就不用賣力去種田了!”
李小飛搖了搖頭“原來是天生在福地,可惜了,要是他們再勤勞一點”話沒說完,李小飛意識到自己又在用自己的想法去衡量他人了,便停了下來
陳宏義摸了摸胡子“其實他們這樣也挺好的,與世無爭,怡然自得”
李小飛知道這話是說給他聽的“可現在是大爭之世,總得有人來守護這一方樂土”
陳宏義等的就是他這句話“是啊,這個道理你我都明白,可是身在其中的人卻不明白。畢竟中原離他們太遠了!”
師徒二人不再說話,繼續坐著牛車前行,路邊的人家陸陸續續開門了。
沿途的人們看見陳宏義紛紛放下手中的竹籃鞠躬行禮,陳宏義不斷地揮手致意。
陳宏義走過之後,人們便各自到田地裏摘瓜摘菜,或是到河邊捕魚放牛,非常平靜。
到了博羅縣衙,看見的是一座竹子圍起來的院子,中間有九間屋子,連縣衙的牌匾都沒有一塊。
縣衙門口隻有幾個孩童在彈泥珠,見到生人前來也不避讓,繼續蹲在地上譚泥珠。
陳宏義下了牛車咳嗽了兩聲,中間竹屋裏走出一個人來一路小跑過來。
“陳大帥,您可是許多年沒來過了!”這人已經須發皆白,看模樣至少有了七十歲了
“老哥哥,我可沒有你幸運,能在這裏享幾十年清福”
老頭哈哈一笑“唉,
誰叫你當年比武把我們都打敗了呢?要不然就是你留下來享福了”
說著話,陳宏義攙著老者進屋,一邊給李小飛介紹“這位長者便是博羅縣令陳遠誌大人,是我的老大哥,我們哥倆已有四十三年沒見過麵了”
陳遠誌擺了擺手“什麽老大哥縣令的,叫我誌哥就行了!你雖有四十三年沒有回來,我可是每年都會給你準備一隻犀牛角!”
陳宏義兩眼放光握住陳遠誌的手“誌哥,快快快,拿出來,看能吹響不?”
李小飛在旁邊是一片迷糊,這兩個老頭子一見麵就像兩個小孩子了。
李小飛還在驚詫,陳遠誌已經領著陳宏義去旁邊的屋子去拿犀牛角了。
等李小飛追出去,兩個老頭已是滿麵通紅的鼓著腮幫子在吹犀牛角。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的聲音一陣接一陣。
再接著便是兩人咳嗽了一陣大笑起來。
陳宏義把手裏的犀牛角朝著李小飛一指“你小子也來吹一吹,看看你的本事”
李小飛過來小心翼翼接過犀牛角開始吹起來,第一下就是噗的一聲,陳宏義起身教他。
陳遠誌邊笑邊說“看來你找的徒弟和你當年差不多,都是這麽笨!哈哈”
陳宏義哼了一聲“哼,那是這小子笨,我當年可是機靈鬼!”
“哎,笨有笨的好處,笨人做事專心,反而把事做成了。聰明人總是這也想做那也想做,到最後反倒一事無成了!”
“誌哥是在說你自己吧,哈哈哈”
陳遠誌捋了捋胡子“哈哈,不瞞你說,這幾十年,我又學了許多手藝!煮茶、煮鹽、采燕窩、獵老虎、采珍珠、編漁網,哈哈,太多了!”
李小飛還沒能把犀牛角吹響,陳宏義一把拿下犀牛角“算了,別吹了,跟著我去吃誌哥的大戶,把他的燕窩珍珠給吃了,再喝他家的茶”
陳遠誌把手指彎曲在嘴裏吹了三聲口哨,不一會兒便來了三輛馬車來接他們。
李小飛出門看見馬車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這裏哪來的馬?比中原的戰馬還要高出許多”
“這些東西,都是從很遠的地方買來的,沒啥可稀罕的”
“喲嗬,我這個郡王都沒有馬,你這縣令都有馬了,哈哈,我可要打你的土豪了!”
“哈哈,你還是死性不改,行,這三輛馬車就歸你了!”
三人來到陳遠誌的府第,李小飛抬頭看了半晌,這縣令的私宅比襄陽城裏皇帝劉簡的行宮要大許多,光是圍牆都超過了番禺縣城,入了府門,便有仆人引著他們去旁邊的廂房更換衣服鞋襪。
換好衣服後,便是一人一頂轎子被抬著往前走,李小飛看著眼前的這一切有些熟悉,突然就想到了金陵城裏皇宮大內的布局就是如此。
隻是這裏沒有掛上某某殿某某宮的牌子,可布局和陳設與皇宮大內相差無幾,可以說金陵那座宮殿裏有的這裏都有,那裏沒有的這裏也有。
陳宏義在轎子上打趣陳遠誌“誌哥,你這是要作死啊,要是我們告發你僭越之罪,可是要誅滅九族啊!”
“哎,你這個郡王好像是我的堂弟,也在九族之內,到時候是誅你呢還是誅你呢?對了,那個位子我可是一直給你留著的,幾十年來沒有人坐過”
三人哈哈大笑,李小飛看著在裏麵打雜的仆人和塗滿紅漆的圍牆房屋,瞬間明白了這陳遠誌已經在博羅做起了土皇帝,根本沒把朝廷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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