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誰人可信
李小飛含淚走出了行在,其實他不知道,蕭倩給李悠然一直在擦淚,那些話都是蕭倩教李悠然說的。
回府之後,紅蕊哭的人事不省,慕容青大罵一通,李小飛把她們一左一右的攬進懷裏安撫。
女兒是要不回來了,可這還不是最致命的,接下來的情況讓李小飛徹底絕望。
“詔令太師慕容靈出使吐穀渾,商談聯合奪取關中之事丞相柳明歌巡察南荊州諸郡;令尚書令審元皓巡察益州諸郡;司空陳正南巡察北荊州諸郡;度支尚書向小宇巡察揚州諸郡!”
朋友、敵人都被外派出使巡察去了,一來是不讓更多人卷進來,二來也是劉簡控製地方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劉簡還在猶豫,這李小飛畢竟是對他最忠心的臣子,流言四起,他又不得不處置李小飛。
殺害忠臣的罪名誰都不想背負,而且這次連書院眾人都沒有人彈劾李小飛,這便讓劉簡更加猜疑李小飛是否暗中連書院中人都收買了。
劉簡想起了柳明歌的勸告,決定提審蘇北山。
蘇北山被押到大殿,麵無懼色,劉簡厲聲喝道“你為何謀反?又為何冒充縣令?告發李小飛又是何意?”
蘇北山輕蔑地笑了“我大梁沒救了!沒救了!”
“腐儒窮極之言!哈哈,你以為憑你幾句叫喊,就能有用?”
“你覺得我是腐儒,我覺得你是昏君!哈哈哈哈哈哈”
“朕知道,你們都心向著李小飛!所以朕做什麽都是錯的!”
“哈哈哈哈哈,你以為老子罵你昏君是因為幾句假話?李小飛是什麽東西,百無一用!可笑你這昏君居然連這無能之人都害怕!可笑天下人還把你當做太祖再世,還以為能靠你一統天下中興華夏!可悲!可悲啊!”
“你們,你們當真是這麽想的?”
“呸,可笑我們凡夫俗子一腔熱血都喂了狗!想不到天下人跪拜的天子竟然是個懦夫!”
劉簡愕然,許久沒有說話
蘇北山繼續破罐子破摔“老子今天也不想活了!天下人都把你劉家人視作天潢貴胄,以為你們能懲惡揚善拯救黎民於水火!可誰知道你們卻是如此懦弱無能之輩!”
“朕無日不想恢複大梁昔日之榮光!可是你們這些愚民卻聽信民謠讖語!朕嘔心瀝血全部白費了!”
“陛下可知道什麽叫做京城,京城便是能容下一切的城池!天子也是能包容所有人的那一位!”
劉簡再次愣住了,還沒等他回話,蘇北山一頭撞向廊柱,內監拉拽不及,蘇北山血流滿麵。
“蘇北山!你這是何苦?”
“陛下!在下本就是死罪之人!今日一死,不過是換李小飛一命!”
還好,蘇北山被太醫們搶救了過來。
李小飛的問題,對於劉簡來說,已經不解決不行了。
不知不覺之中,李小飛已經盡得人心了,現在殺不殺李小飛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收場。
在這個時候,崔舉也上表了,表文裏對李小飛極盡稱讚之詞,稱讚李小飛可比肩周公呂望伊尹霍光,劉簡看著看著竟笑了出來。
這時候也多虧崔舉的上表,讓劉簡的內心又開始搖擺起來。
連崔舉都上表文稱讚李小飛,那一定
是李小飛做錯了什麽。
思來想去,也就是李小飛剿滅了洞庭湖上的忠義堂水軍這件事,從此再沒有人去騷擾崔舉的地盤了。
劉簡也不知道從何起時起,自己變得如何優柔寡斷,若換作以前,不會去猜忌李小飛,如果有所懷疑就必然毫不猶豫的采取行動了。
問計於滿朝文武,大部分是主張不要動李小飛的,隻有少數幾個新提拔的人迎合皇帝,聲稱要維護皇帝的權威,所以得有所懲戒。
但如何懲戒,沒有人說出一個具體的辦法,又把難題踢回給皇帝。
陳家軍裏的監軍太監們送回來急報,說軍中似乎也有不穩的跡象。
再問蕭倩,得到的答複是,陛下尚未一統天下就要先殺親信,恐怕會大失人心。
接著問新冊封的貴妃黃春枝,黃春枝隻是靦腆的笑著說這是陛下才能決斷的大事,後宮不能參言。
心煩意亂的劉簡吩咐內庭總管秦忠取來酒菜獨自吃喝起來。
喝了半杯酒的劉簡看著在一旁候著的秦忠“你說!朕該不該殺李小飛?”
秦忠連忙跪下“太監不能幹政,陛下這般問,奴才隻能是耳聾了”
“混賬!朕問你話,你隻管回答就是!難道連你也要敷衍朕了?信不信朕砍了你?”
“陛下,奴才已經做了四十多年的太監了,今天陛下既然問老奴的話,老奴也就冒死說一說真話了!”秦忠抬起頭看著劉簡,眼神中絲毫沒有畏懼之色
劉簡放下酒杯,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便又起身去扶秦忠“忠阿翁,請起來說話,朕一時失態!”
秦忠順勢起身謝過“陛下言重了,老奴也有錯!”
劉簡愕然“忠阿翁,你有什麽錯,你一直忠心大梁!”
“老奴錯在一直心存顧慮,不是陛下潛邸舊人,所以一直沒能告訴陛下一些事情!老奴有罪!”
“忠阿翁言重了,什麽事情讓你這般自責?”
“老奴一直沒能給陛下講帝王之術!這是老奴的過失!”秦忠說的很誠懇,但劉簡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帝王之術?一個老太監對皇帝說要教授皇帝帝王之術?
不過劉簡還是順著秦忠的話問到“忠阿翁是說尚書令給我講的如何製衡朝堂的那些嗎?我想聽聽阿翁有什麽見解?”
秦忠搖了搖頭“尚書令大人說的也是帝王之術,老奴要講的是關於陛下自身的一些事!陛下不能把自己也當作棋子了,陛下應該是執棋子的人!”
“執棋子的人?阿翁也是要為李小飛求情吧!”劉簡覺得秦忠是在繞著彎子給李小飛說情
“不,李小飛不可信、文臣也不可信、武將不可信,外戚世家民意更不可信!”
“阿翁的意思是隻有阿翁可信了?”劉簡笑了
“對,隻有太監最可信!因為我們這些閹人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無論是地位還是財富,都是陛下給予。生殺予奪都在於陛下,一生榮辱也都和陛下息息相關。文臣武將可以改換門庭,世家外戚可能謀朝篡位,唯獨我們太監是最離不開皇帝的!天下人都鄙視我們,朝廷出了問題,不是怪皇帝,就是怪罪後宮的娘娘們,其餘的罪孽便都在我們身上了,而那些文臣武將卻是沒有一份罪責!”
劉簡不
由得對這個老太監肅然起敬,從小他耳濡目染的就是太監如何如何壞,所以他其實對這些太監一直都沒有好感。
“阿翁說的卻有幾分道理,可朕總不能全部用太監去治國打仗吧!”
“奴才們也有自知之明,老奴想說的是我們是陛下手裏最放心的一把劍,而現在的李小飛除了不是閹人,其餘的又和我們有幾分分別呢?”
這一席話再次提到李小飛,劉簡沒有急著反駁了,而是仔細的想了想。
“阿翁的意思我明白了,這李小飛是沒有根基的人!”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孽!老奴今日鬥膽繼續說下去,按照實力,最該有讖語謠言現世的應該是崔舉和陳宏義二人!以他們的實力不說能顛覆朝廷,割據一方已是綽綽有餘!而如今讖語謠言出現在李小飛身上,這背後定有陰謀!”
“其實朕也知道,李小飛不會傻到這般地步,但目前朕已是騎虎難下了!這件事必然要有個結果!”
“既然讖語謠言假托天意,那陛下何不讓這天意更多一些!至於處置李小飛,陛下也可以交給天意!近日來秋旱嚴重,陛下可以讓李小飛代替陛下去求雨!如果求到了,那是陛下英明,求不到便是李小飛忠心不夠!到時候天下人就都知道所謂的十八小子君自天是瞎話了!”
劉簡眼睛睜得大大的“阿翁深藏不露啊,不愧是服侍了幾代皇帝了!”
“陛下抬舉了,老奴隻是不忍陛下每日陷在這種無意義的猜疑之中。陛下是執棋人,切不可下場自降身份成了棋子。老奴告退!”
劉簡看著緩緩退去的秦忠,思索了很久,最後冒出一句“薑還是老的辣!”
李小飛府外的暗哨明衛沒幾天紛紛撤走了,李小飛也接到了命他求雨的聖旨。
到北郊外的地壇去祭天求雨,劉簡命令在襄陽六品以上、軍中隊長及以上的武將全部到場。
地壇外麵方圓二十裏水泄不通人山人海,秋日又還端的毒辣,所有人的衣衫都汗濕了。
李小飛在地壇正中跪著誦讀祭天的祭文,時不時念錯幾個字。
放在平時,壇外的文武官員便要笑話他了,但今天大家都大氣不敢喘。
今天看著是在祭天求雨,實際上是在斷李小飛的生死,或許還有壇外許多人的生死。
從午時開始,一直到申時末,才開始起風。
風起,樹葉開始搖落,有人開始緊張,萬一真的下雨了,明麵上是天子聖明,可實際上不正是李小飛有了天命?
有的人開始高興,不為別的,隻為這襄陽周邊幾百裏幹旱的地方有點雨水,讓百姓們好蓄水吃用。
劉簡的心情最為複雜,這場雨,他需要,但最好不是現在,他開始後悔自己為何聽信了秦忠的主意。
此時天空中已經烏雲密布,開始雷聲滾滾了!
人群裏也開始嘀咕起來
“不是說李小飛有神力嗎?怎麽這雨看著要來了,卻始終不肯下來”
“都是民間謠言,瞎說的,他還不如我呢”
“畢竟不是真龍天子,這雨得真龍天子才能求的來”
“慎言,萬一陛下上去也求不來雨,那就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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