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火
“我不能確定是誰讓他來的,也不知道他帶來的話是真是假,所以……”我看著舅舅和應不悔,“有人約我今夜子時在骷髏山見。”
“不去,這擺明就是有人要對付你。”舅舅不耐煩的揮手,“你不會是想去吧?”
應不悔沒有說話,而是深思的看著我。那麽了解我的他,自然知道我有話沒有說完。不然就這點小事,我根本不會拿出來鄭重其事的對他和舅舅說。
“他說,他們的手上,有一顆離體二十幾年都還活著的,白狐妖精之心。”我的聲音不大,可我知道,對他們來說,不啻於驚雷貫耳。從他們瞬間就變了幾變的臉色就可以看出,不僅僅是我聽到這個消息無比震驚。
“是師母的心?一定是的,不然他們不可能拿這個來誘你去骷髏山。”應不悔率先反應過來,一語中的的說出那顆心的來處。
舅舅不敢置信的看著我,又看看應不悔,“怎麽可能,你娘親的心,二十幾年前就不見了。什麽心,可以在離開身體之後,還存活二十幾年。”
“不可能的,他們就是為了騙你去骷髏山,想害你。不要上當,不要去。”我自然知道舅舅對我的一片維護之心,隻是……
我把阿火從禦獸令牌裏召喚了出來,想讓它來說明一下仙魔之心的神奇之處。可等著阿火一臉嫌棄的看著我時,我才想起來,阿火隻是能在識海與我溝通而已。它根本就沒有辦法,對舅舅和應不悔說明什麽。我有些尷尬的假裝沒有看見阿火鄙視的眼神,又把它收回了禦獸令牌裏。
“你們看見了,阿火,”反正應不悔和舅舅不知道我又做了個傻事,我就故作無事的說了,“阿火活了一千三百多年,它所在的時候,仙魔道的修真者還不是像如今一樣稀少。阿火告訴我的,仙魔之心離體尚能存活百年之久。我之所以相信那顆心是娘親的心,是因為阿火說的,仙魔之心用尋常的辦法是無法毀去的。”
舅舅卻皺起眉頭看著我,“雖說我所見所知的仙魔道修真者不多,可從來,修真者一死,心也就滅了。沒聽說過,心還能獨自存活百年的。”
“那是當然,仙魔道修真者,有幾個人會在活著的時候被人剜出心來。”識海裏,阿火冷冷的說了一句。自我把它召喚出來又收回去,它就與我共通識海,看我所見,聽我所聞。
“那是自然的,因為活著被剜心的仙魔道修真者能有幾個。若是修真者殞命了,身體裏的仙魔之心也會隨之湮滅的。”我自然不能像阿火這般嫌棄不屑的說,換了個口氣給舅舅和應不悔說明。
“活著剜心?”舅舅說這幾個字的時候,咬牙切齒,目赤欲裂。我這才遲鈍的反應過來,被活著剜心之人,是他的妹妹,是我的娘親。我的心一下子抽痛起來,眼眶一熱。卻見應不悔額間青筋暴起,雙目赤紅。當年我爹說,找到娘親之時她已沒有心髒。我們都以為,害她之人怕她被羽族還魂咒複活,才會在殺了她之後,還挖了她的心。原來不是,是什麽人,狠毒至此,在她還活著的時候,讓她承受剜心之痛。
“我要去骷髏山,就算拚上性命,我也一定不會讓他們好過的。”我帶著哭腔,握緊拳頭。就算是個陷阱,我也要去,我要讓他們,嚐嚐剜心之痛。
“去,一定要去!”舅舅從齒縫間擠出這幾個字。
“冷靜一點,告訴我,那個孩子是怎麽說的?”應不悔最早從悲痛中回過神來,輕拍我的臉頰問道。
對,就是是要報仇,就算我要拚著性命不要,也不能這麽盲目。我把那個孩子的話,一字一句的告訴應不悔和舅舅,包括最後的威脅。如果我不是單槍匹馬前往,他們要毀去娘親的心。
“開始的時候你說,阿火說的,仙魔之心並不是那麽容易毀去的。那到底要怎麽樣,才可以毀掉師母的心?”聽完我的話,應不悔問到,舅舅也看著我。
“阿火說,活著離體的仙魔之心,除非是天火或是焚心之地的地心岩漿,否則用其他任何手段都不能輕易的毀掉。”阿火就是這樣對我說的。
“阿火是怎麽知道這些的?就連修真界都幾乎沒有人知道的事,就算阿火活得再久,這些事又是從何而知?”應不悔的話語,充滿了疑惑。畢竟,仙魔之心這種事,就連一族之長的舅舅都不知道。阿火,光憑活得久,就能知道?
我楞楞的看著應不悔,我忘了問了,忘了問阿火,它是怎麽知道這些的。這些,在修真界都鮮有人知的事情,它一隻無主的召喚獸,是如何得知的。這種事情,並不是活得夠久就會知道的。
阿火此時與我心意相通,它自然也發現了我瞬間的呆愣,知道了我的想法。我看見,向來高傲的阿火,在禦獸令牌裏,有些頹然的低著頭。我能感受到,它的心情很壞,甚至可以說充滿了沮喪和……悲涼?我有些不敢開口,問阿火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了。我怕,問到阿火心底的痛處。
“我……我相信阿火,它不會騙我的。”就算阿火向來不屑我,就算阿火還一直不曾對我心悅誠服,我仍願意相信,高傲如它,不會騙我。更何況這件事,與它並無利害關係。它也沒有,騙我的必要。
“事關重大,要不,你還是再問問阿火。”舅舅看著我,有些遲疑的說。他當然不會懷疑我對娘親的重視,可他想必也看出來了,阿火對我,並沒有一隻召喚獸對主人的遵崇。
我有些為難的看著舅舅,應不悔在一旁沒有說話,可他眼裏所表達的意思,顯然也是希望我能問得清楚一些。事關娘親的心,每個人都希望能有最大的把握,最穩妥的方法。我抿著唇,沒有說話,阿火,我該怎麽辦?
阿火在禦獸令牌裏,沉默的低著頭沒有回應。我有些艱難的想要開口說我相信阿火,我不想在這種時候逼迫阿火,我答應過它,會做到讓它甘心情願認我為主。我以為,彼此信任,是我們能繼續走下去的一個重要條件。
阿火卻在這時抬起了頭,目光明澈堅毅,似有了決定。
“放我出去吧。”女童的聲音在腦海裏響起,少了一貫的高傲。
我雖不明白阿火要做什麽,還是將它從禦獸令牌裏召喚了出來。阿火拍拍翅膀,站在我的麵前,眼裏似帶著一絲笑意,“謝謝你。”
“謝我?為什麽?”我有些愕然的看著阿火,不明白它的謝謝從何而來。真要言謝,是我該謝謝阿火,因為有它,我才能知道那麽多,我從來都不知道的東西。
“謝謝你的信任,還有你的不逼迫。”阿火第一次那麽友善的對我說話,叫我有些受寵若驚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我確實不是因為活得夠久才知道這些事。我所說的,你都可以告訴他們。隻有一個要求,出了這個營帳,就忘記我曾說過的每一句話。我現在,隻想做一隻天火鳳凰。”阿火的聲音,有些悶悶的失落,我點頭應允,同時把這些話轉達給了舅舅和應不悔。應不悔用實際行動來表示,在我們身處的營帳裏,設下了一個結界。
這個天玄大陸,曾經有許多個種族共存,遠遠不止今時今日我們所知道的人羽妖靈和汐族。那個時候,在神的帶領下,這片大陸呈現著暗潮湧動的平靜。可在光明之下的黑暗裏,仍是各族為了資源為了修行不斷的爭鬥。
流光族是個孱弱的種族,沒有人族的堅韌,沒有妖族的強健,更沒有羽族半神之子所得到的寵愛。他們僅有的,除了一身帶著極光紋路的皮膚,就是他們奇特的血液。流光族人的血液,加在任何的兵器裏,都能讓一把普通尋常的兵刃,變成神兵利器。這是多麽讓人心動眼熱的鮮血,流光族人,簡直就是一把把行走的神兵利器。
可那個時候,這個世界還有神啊。正義慈悲的神,怎麽可能容許這個世界有為了兵器而殺人放血的事情發生。所以,那一條神的旨意,讓流光族人陷入了更加慘痛的事件裏直至族滅。
族滅之前,每一個流光族人,都在苟延殘喘中躲避其他種族的修真者。因為神說,隻有流光族人自願獻出生命和鮮血,才能以此為引,打造兵刃。所以,每一個想要得到神兵利器的修真者,都在想盡一切辦法來得到流光族人的心甘情願。他們用盡一切辦法,甚至不惜在你的麵前折磨你的親人,或是自導自演各種讓你心存感激的救助。就為了在神的麵前,得到一句你的心甘情願。
神啊,真的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嗎?阿火的聲音帶著悲憤和痛苦,神的手裏,也握著帶著流光族人鮮血的權杖。他們的旨意,隻不過是為了欺瞞天道,粉飾太平而已。他們怎麽可能真的不知道,這一句心甘情願的背後,藏了多少的血淚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