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一城
“怎麽了？”他摸著我頭發的手還伸在半空，不解的看著我突來的動作。
“應不悔，阿明身體裏的神之血，到底有什麽用？”不知道為什麽，每一次喊他的名字，都像再喊一個誓言，說一個承諾。所以即使我們已經那麽親密，我也從來沒想過，要用一個什麽特別的昵稱來稱呼他。
“怎麽突然問這個？”他沒有回答，反而問我。
“才不是突然，我一直都想知道，也問過你，可你每次都不肯說。”我不滿的斜睨了他一眼。
“據說在汐族領地的深海裏，有一處名為輪回殿的海底殿宇。那裏麵有無數的奇珍異寶，其中，就有靈性水晶。”他把我攬回他的懷裏，低沉的嗓音在我頭頂響起。
“輪回殿中有輪回之主，掌管著這座海底的宮殿。可他不會無緣無故就把靈性水晶給我們，神之血，隻是敲開輪回殿大門的鑰匙。雖然我不知道汐族的少族長為何會有一顆靈性水晶，但這樣的寶貝，他必然不會願意輕易給你。所以，帶著阿銘，在必要的時候，我們自己去輪回殿求取靈性水晶。”
我點頭，而後開口道，“你什麽時候知道輪回殿的？”就在水心離去之前，說起靈性水晶的時候，應不悔似乎也還是不知道的。因為那個時候，他還和我一樣，都還對此充滿了好奇。可怎麽轉眼之間，他又有了那麽多關於靈性水晶的線索，知道了一座海底的宮殿。
“不久前……”他有些猶豫，默了半晌才接著說，“我看了一本神棄之前留下的古書。”
“原來如此。”我點頭表示知道，隻是心裏有些奇怪，為什麽一開始他不肯告訴我。
“對了，應不悔！”我腦子裏靈光一閃，一本古書，“那本古書上，可有記載關於靈族的事？有沒有說過，像夕顏那樣的情況，可有除了闖誅天浮屠塔以外的什麽辦法？”
應不悔搖搖頭，眸光微暗。我哦了一聲，並沒有太過失望。若是有其他任何能早一日把夕顏尋回來的辦法，暮顏早就告訴我了。這個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想要夕顏回來。
而這個時候的我，還不知道自己究竟錯過了什麽樣的真相。
名為血月的大船，就這樣載著我們在無邊無際的無妄海裏航行。就像所有曾經來尋找驚濤城的修真者一樣，我們隻能尋著一個方向走，卻並不知道那個方向是不是通往驚濤城。
應不悔的千裏傳音還沒有任何來自於爹娘的消息，由此也可知能為我們帶路的汐族人還沒有來。我一邊祈禱他們能早一點收到消息，快一點來給我們帶路，早一日讓娘親的心回到她的身體。另一邊，卻又希望他們不要來的那麽快，就讓苒苒和阿銘再多一點時間，再多一點……
海上漂泊的日子，從一開始的興奮，慢慢的變得無感。四麵望不到邊際的海水吸引不了我的時候，我就在船艙裏冥想修煉。
從前我修煉的目的，是希望自己能強大得戰勝孤獨，希望自己一個人的時候也能過得很好。現在，我希望早一日能夠找到誅天浮屠塔，把夕顏找回來，希望可以站在應不悔的身邊，以我自己的名義而不是墨無殤白若曇的女兒。
從在白骨荒原時開始我所經曆的一切，都告訴我不管我有什麽想法，都需要自身的強大。我們崇拜神，就算他們遺棄了這個世界，不過也是因為他們的強大。他們強大得，可以讓我們被遺棄。
終有一天，即使不成神，我也能夠，不再仰望奢求神的庇佑。
汐族人來的那麽突然，在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提示之前。在他們的引領之下，我才知道，原來驚濤城，離我們並沒有那麽遙不可及的距離。
那些一生在海上，都不曾找尋到驚濤城的人，隻是因為，驚濤城不想被他們找到。驚濤城外的海域，不僅有風浪。更重要的是，有數不清的蜃海螺所製造出的幻境。沒有汐族人的引領，常人是怎麽也不可能找到驚濤城的。千百年來，自己找到驚濤城的，不過兩人而已。而這兩人，皆耗費了數十年的光陰。
建立在孤島之上的驚濤城，大氣磅礴。黑色巨石修築的宏偉宮殿和整齊的房屋都在告訴我們這個種族千年的積累沉澱。看著來來往往皮膚上有著波浪紋印的汐族人，我想起那個血引魂祭的女子。水心，我到了你的城你的族，可你，不在……
“歡迎你的到來，半師的孩子。”巨大的宮殿裏，伸手迎接我們的，是一個有著海藻般銀色長發的美麗女子。藍色的眼睛猶如安靜時的無妄海，她說她是汐族的祭司，浪蘭心。
“從你們進入無妄海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隻是一開始不能確定你的身份，所以沒有及時的去接你們。你們，是來看望半師嗎？”她溫柔的淺笑著，我恍惚以為，是夕顏在和我說話。
我看了應不悔一眼，難道，我爹並沒有告訴汐族人，我們來的消息嗎？
許是看出我的疑惑，浪蘭心接著說到：“從大陸匯聚而來的魔氣太過濃鬱，血池的魔物實力大增。我族的修真者能深入血池的不多，半師為了魔氣不外泄至無妄海，一直在血池深處。所以，尚未和我們聯係。千裏傳音在血池之地，是無法使用的。”
“原來如此。”我這才點點頭，難怪應不悔的千裏傳音一直沒有消息。曾經接到過的那一次傳音，想來也是為了讓我們安心，而特意離開血池之地傳出的。
“既然如此，祭司是怎麽知道我們的到來的？”我有些好奇的問。每一年在尋夢港出海的船隻那麽多，尋找驚濤城的修真者那麽多，汐族人是怎麽在這茫茫大海上，知道我們並確認我們的身份的呢？
“你的身上，有我汐族人的味道。”浪蘭心的眼裏劃過一抹憂傷，“確切的說，是有水心的味道。”
我驚訝的看著她，心念意轉間，一把寒氣逼人的匕首出現在手上。“是它嗎？”黃泉，水心的武器。它的身上，還帶著水心的味道嗎？原來，我能來到你的城，冥冥之中，是你在為我指路。水心，是你想魂歸故裏對嗎？我的眼眶有些發熱，可我不想哭。
“原來，水心把黃泉給了你。”浪蘭心看著我手裏的黃泉，沒有伸手接過，隻是用眼神撫摸。
我低頭看著手中的黃泉，是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水心把它給了我。把這一柄，沾染了她鮮血的匕首，給了我。
“碎夢島離驚濤城尚有一段距離，你們就在驚濤城休息兩天，我讓人去尋找半師。”沉默了半晌之後，浪蘭心對我們說到。
“不用了，可否請祭司大人派人替我們引路，我們去碎夢島。”一直在我身邊沒有說話的應不悔開口道。
浪蘭心有些疑惑的看著我們，似乎想問什麽，但最終沒有開口，而是點頭答應。
“那你們休息一晚，明日一早，我讓人帶你們去碎夢島。”
“多謝祭司。”我明白應不悔的急切，因為我也同樣想要早日見到爹娘，早日把娘親的心，放回她的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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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蘭心為我們安排的住所，距離祭司神殿不遠。應不悔不僅是人族的少族長，更是手持神王令的天玄城將軍，故而被驚濤城的浪飛逐將軍邀請一起去無妄海接應帶族人出去曆練歸來的汐族族長海央。
“外麵有個人，一直在看你。”從到驚濤城，苒苒就回到我的禦獸令牌裏。汐族人雖然奇怪我們尋找驚濤城的旅程中竟然還帶了一個不死不活的普通人，卻都沒有追問什麽。
“可能也是爹教過的汐族人吧。”我不甚在意的說到。近親情怯，一想到就要見到爹和娘親，我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他們知道我恢複了妖力，能夠再修煉，必然是高興的吧。我還記得在靈犀城時，爹的一臉歉疚，還有他替娘親對我說的，對不起。
我並不知道把娘親的心放回她的身體裏，是不是她就可以活過來，是不是那顆靈犀之心就可以不再散發魔氣。但是，總要試上一試，才會甘心。
“相思，那個人一直在那裏。雖說汐族人不該對你有不軌之心，可還是小心為上。”我知道，苒苒之所以會陪在我身邊，必然是因為應不悔不放心這個陌生的地方。我們對驚濤城，對汐族人其實都一無所知，所以苒苒才會那麽小心翼翼的警惕。
我看看窗外花園邊一身天青藍的汐族男子，覺得他對我似乎並沒有惡意。出門走到他麵前，我抬頭看著他。
“你是誰，找我有事嗎？”
他看著我，眼神複雜，許久沒有說話。
“再不說話，我就走了。”
“……”
站了半晌，我不再說話，轉身就走。身後，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可不可以，把黃泉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