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與我又有什麽關係呢?就算他可以四處遊曆,他也仍然隻會把我留在他認為安全的地方。我不相信,喝了忘情的他,會願意帶著毫無修為的我,滿世界的亂跑。更重要的是,若我那樣的跟在他身邊,那躲藏在暗處,蠢蠢欲動的人一定會趁機出手。而他修為的提升,所需要出入的地方,對於我來說,也太過危險。
那他這樣告訴我,到底是想表達什麽?難道……他是想說他早晚要離開天玄城外出遊曆,叫我好自為之?這麽一想,我心裏瞬間有些不是滋味。這說到底,還是嫌棄我去將軍府找他給他添了麻煩。他不在天玄城的話,我就不能隨意去將軍府了吧。其實,我也沒有隨意去將軍府吧,大半年的時間,我也就去過兩次而已。
商會傳來的消息讓我有些振奮,他們竟然把第一站定在了剛遷城回原址的靈犀城。因為我並沒有明說自己到底有什麽目的地,他們也沒有詢問過我。隻是定好了時間和目的地,才通知了我。
想想已經和夕顏分開了大半年,我還真的是很想她。第一站就是去靈犀城,還真是個意外的驚喜。夕顏肯定也想不到,修為全無的我,竟然能去靈犀城找她。想到與夕顏見麵的情景,離別的悲傷也瞬間淡了許多。
隻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走商領隊的人,竟然就是那個來錦繡坊見我的嫵媚女人。我這才知道,她叫鳳寧,是血月商會的二把手,商隊的主事人。我不知道,她有什麽辦法能讓我離開天玄城。普通凡人想要出入各個城鎮,都是有嚴格的檢查登記的。出城勞作的凡人,也有專門配發的通行證。而我,什麽都沒有。不管是無意還是故意為之,應不悔都沒有想過讓我離開天玄城。而在天玄城裏或是跟在他們身邊的時候,我根本就不需要這些。
血月商會果然是沒有辜負我的良久期待。我竟不知,世上還有這樣的變形藥丸。一粒下肚,不過盞茶時間,我就從一個人族少女變成了一隻可愛白狐。我甩甩身後的尾巴,舔舔前爪,這感覺,熟悉得想流淚。
鳳寧抱起我,媚眼輕挑,紅唇微勾,“這樣一來,出城應該就沒問題了。變形藥丸的時間有限,我們這就啟程出發了。委屈你,暫且做我的寵物吧。”
我張嘴想說什麽,才發現自己竟說不了話。我瞪大眼睛看著鳳寧,鳳寧看著我的樣子,咯咯的笑,“你現在就是一隻真正的白狐。一隻就算被注入妖力,也不會露出化形之態的寵物狐狸。”
我不由得有些感歎,修真者總是看不上普通凡人的。卻不知普通凡人,也有非常的手段。血月,果然是一個奇特的商會。
出城之時,修真者隻需出示腰牌,而像鳳寧這樣的普通凡人卻還要登記來處去處。甚至如我這樣的寵物,都會有專門的妖精注入妖力。若我是妖精,我的麵部就會顯現出化形之時的樣貌。這些,在魔氣肆虐之時並沒有如今那麽嚴格。而魔氣消散之後,一切的秩序又被重新規範了起來。我不知道變形藥丸是什麽人用什麽東西製成的,可我在被注入妖氣之後,真的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這讓我一直不安的心,安定了下來。對未來的旅程和血月商會,有了更多的信心。
商隊在天玄城南門檢查的時候,我心裏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我期待應不悔出現能認得出我的樣子,又擔憂他出現認出我的樣子。最終,他卻並沒有出現。是呀,這個時候,他該在城北的城牆上巡視。再過一會,轉到城東那一段,可以在錦繡坊後院就看見的城牆上。
商隊從天玄城南門離開,我趴在鳳寧的馬車裏,從窗口回望著天玄城。這個方向,看不見城西的滿城緋色,隻能看見已經淺淡的黑色的魔氣,從天際湧向封印之門。不知道應不悔什麽時候才會發現我不見了。也不知道他發現我不見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和心情。是會慶幸我那麽識趣,不再做他的累贅,還是切齒我竟然那麽不知好歹,脫離他的保護。隻是不管是什麽,我都不會知道了。離開之前,我就沒有打算過再回天玄城。既然想要給你自由,就不會讓自己用一生捆縛你。你想做什麽,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既然那麽舍不得,幹嘛要離開?”鳳寧斜倚在我旁邊,也從窗口看後麵漸行漸遠的天玄城。
我在心裏說,就是因為舍不得,所以才更要遠遠的離開啊。否則,真不知道哪一天,就會突然後悔。雖然,心裏早已經難過了。
鳳寧知道我說不了話,也沒有再說什麽,而是與我一同看著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的天玄城不再言語。
變形藥丸的效果驚人,但持續時間確實不長。離開天玄城不久,我就恢複了人形。我有些遺憾,也許,我現在做一隻狐狸會比較快樂。
鳳寧是普通凡人,沒有隨身空間,還需要一天三頓的進食。所以我們一路走走停停,速度並不快。不知道鳳寧給這些修真者開出了什麽樣的條件,他們一路上都毫無怨言。我也並不知道這支商隊究竟攜帶了什麽樣的貨物,因為除了修真者護衛以及我和鳳寧乘坐的馬車,我什麽都沒有看見。甚至也不知道,鳳寧究竟該用什麽來支付這些修真者的報酬。
魔氣肆虐的二十幾年,大陸上許多小的村莊城鎮都消失了。人們聚居在一起,方便被管理和保護。而因為靈犀城早已避世幾百年,所以這一路上,人煙稀少,滿目蒼涼。血月商隊恐怕是這麽多年來,第一支踏上這條旅程的隊伍。好在,畢竟是曾經的靈族主城,所以路途中並沒有太過艱險的危地。一路有驚無險的走來,這支最高修為不過藍階的隊伍也快到達目的地靈犀城了。
我真是越來越好奇血月商會對商隊護衛的挑選。這些人,臨時受到招募組成隊伍,卻紀律嚴明,行止有序。就連我吃了變形藥丸變來變去他們也絲毫不好奇。對我,也沒有表露一絲多餘的關注或是半點的忽視。那麽恰到剛好的,保護著我和鳳寧。按理說,像血月這樣的商會,應該組織自己的固定護衛隊伍來培養提升。可據說,血月從一開始,都是在每一次走商之時臨時招募修真者組成隊伍。隻是事關血月商會的私密,我也不好問鳳寧,索性把注意力轉移到沿途並不算多美麗的景致上。
鳳寧也饒有興趣的和我一起,對著外麵的景物指指點點。我看鳳寧,年紀並不是多大的樣子。按普通凡人的壽命來算,她出生的時候,天玄大陸已經滿布魔氣了。那時候,血月商會是沒有任何商隊在大陸行走的。鳳寧,這該是第一次離開天玄城吧。我這樣想著,就這樣問鳳寧。
果然,鳳寧給了我確定的答案。我點點頭,告訴鳳寧,天玄大陸東南西北風景各異。高山湖泊,叢林雪地,每一種風景都有不同的美麗。
鳳寧巧笑倩兮的看著我,“你就是為了這些,離開天玄城?”
我看著窗外飛逝的景色沒有說話,走過的路,看過的景,並不值得我再一次千裏跋涉。我不是離開天玄城,隻是離開他。
“有的時候,真的很羨慕修真者,一日所行所見,就是普通凡人終其一生都難以企及的。修真者的世界,就在我們身邊,卻是可望而不可即。”難得的,鳳寧向來明媚的臉上有了一絲沉重。
“是啊,可望而不可即。”我伸出手,陽光暖暖的照在掌心上。手掌握拳,卻是空空如也。
“心裏很難過吧?”鳳寧突然看著我說,“如果一直不曾擁有,也許還不會奢望。可曾經擁有過又失去,才真的難以接受。”
我笑笑,閉上眼睛。怎麽會難過呢,怎麽可能隻是難過?那一刻,是無法言說的恐慌和痛不欲生。因為我失去的,哪才僅僅是一個再也融不進去的修真者世界啊……
隨著路途中開始出現不該在這個季節盛開的花,格外茂盛葳蕤的樹木,我的心開始激動起來。這樣的異象,在蠻荒叢林之中我曾見過。這說明,靈犀城不遠了。
鳳寧雖強作鎮定,卻也有些激動起來。這不僅是她第一次走商,而且即將麵對的,還是避世已經好幾百年的靈族。且不說靈族在修真者的圈子裏,都已經被當成傳說。在普通凡人看來,簡直就是天人再現。我再一次好奇,鳳寧所帶來的貨物到底是什麽?隻不過,也僅僅隻是好奇而已。畢竟,不管鳳寧所帶的貨物是什麽,於我的目的,都是沒有什麽關係的。
看著近在咫尺的靈犀城,我所關心的,隻是盡快見到夕顏而已。分別那麽久,經曆許多事,我都想一一的,說給夕顏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