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湖畔
“尚亦，他知道的。他還曾為了秦書玉隱晦的向師傅提親，師傅拒絕了。事關尚亦的臉麵和秦書玉的名譽，當年這件事並未張揚，知道的人也不多。可能，尚亦對秦書玉都沒有明說師傅的拒絕。”就因為他對秦書玉的一時私心，導致秦書玉後來情根深種更難接受拒絕吧。他對秦書玉的愛，是成全她所有的期待。就算那期待，對他而言是鈍刀割肉，苦痛難言。所以也許，秦書玉在知道我的身份之後，要他殺了我，對他來說還是一件更容易的事。
“其實他，也是一個可憐之人。”愛上不該愛的人也就罷了，偏偏那人明知道還利用他的愛。或許對尚亦來說，無論為秦書玉做什麽都甘之如飴，隻是，可惜人族少了唯一一位仙道的法師。
“那個幽魂塔是什麽地方？”我突然想起應伯父說完對他的處置後，尚亦最後全身一顫。仙道法師，對那個地方也有所忌憚，是個什麽樣的所在。
“幽魂塔和幽冥塔，是放逐有罪的修真者的場所。每一個修真者的修真之路上，都沾染了許多的因果。那兩座塔，是了卻因果的塔。進去容易，出來卻是難了。一切因緣果報，一切心魔業障，試問世間有多少人能了？”應不悔語帶歎息，“神棄之前，據說曾有大修為的修真者為了鍛煉己身，進了幽魂塔修行。千年過去了，再也沒有出來。世間人，勝人容易勝己卻難。”
“還會有人自願到放逐之地修行？”我好奇的問。
“沒有魔氣之前，能讓修真者修行的地方不多，而修真者眾多。你也知道，冥想修煉能獲得的修為經驗不多，想要修煉進展神速，還是需要在實戰中來修行。神棄之前，三族之間包括當時的靈族，其實也會時常因為爭奪修行地而發生爭鬥。所以，幽魂塔和幽冥塔，對一些急於提升修為和長時間修為止步不前無法進一步突破的修真者來說，不失是一個機會。”應不悔的話，叫我有些吃驚。原來，爭鬥早已是始於神棄之前了。
“尚亦是仙道法師，夏風將軍手下的人，如何能保證把他送到幽魂塔？”我突然想起這一茬。
“你以為，夏風將軍護衛天玄城上千年，僅僅靠他自己？夏風將軍的修為可還沒有達到仙魔，為什麽沒人敢對天玄城下手？三組戰亂之時，戰場也都是在天玄城外。”應不悔在我頭上輕敲一下。
我摸了一下被敲的腦袋，有些委屈的說，“又沒有人告訴過我。”
“行，是我錯了。我現在就告訴你。”應不悔也揉揉我根本不痛的腦袋，寵溺的說。
“夏風將軍手上，有一麵神王賜下的令牌，叫神王令。從第一個天玄城的守城將軍開始，代代相傳。除了作為掌控天玄城軍隊的最高憑證，最重要的作用，是封印修真者的修為。”
“神棄之初，除了靈族避世遠走，三族都爭分奪秒的想搶得先機占了天玄這座無主之城。羽之一族最先到達天玄城，想要武力進駐。那一次，是夏風將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使出神王令。羽之一族全軍三萬多人，修為被封印，連羽族天生之翼都無法飛翔。直到羽族全軍步行退到鏡湖居一帶，修為才恢複。”
“你挺羨慕啊？”聽著應不悔頗為向往的語氣，我故意調侃他。
“也說不上羨慕，隻是想著那種幾萬人被同時封印修為的場麵，該是有多震撼。”我腦中想想他說的那場麵，還真是。
“經此一事，不管三族如何戰，如何亂，天玄城永遠能在亂世之中獨安一隅。直到二十六年前，三族簽訂同盟協議，夏風將軍開城門迎三族長老院進駐。所以呀，”應不悔親了我一下，“你不用擔心尚亦逃掉。就憑那一麵神王令，夏風將軍可就獨擋了三族戰亂六百多年。封印一個尚亦的修為，不在話下。”
我想起夏風將軍，這個麵容嚴肅冷峻，身材高大英武的男人，原來還有這樣一麵可以克製所有修真者的令牌。
“隻可惜……”我想起錦葵額間灰敗的錦葵花，想起夏風將軍隱而不現的哀傷。“他守住了一個城，卻守不住自己愛的那個人。”
“應不悔，我們以後，都不要分開好不好？”我攬住應不悔的脖子，這一刻，隻想緊緊的和他依偎在一起。
“當然，等尋回師傅師母，我就把你娶回家。以後，再也不分開。”我閉起眼睛，感受他溫熱柔軟的唇在我的唇間肆意。
月圓之夜，雖然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我執意也要在湖邊等著。因為是昏迷之後被丟進水裏，所以萬幸我沒有對水產生抗拒和陰影。夏風將軍攬著錦葵，也在湖邊看著。
白玉錦盤在眾人的等待中慢慢從東邊升起，眼看月上中天，黑黢黢的湖麵突然起了變化。
耀眼的紅色光柱從湖裏射了出來，一道又一道。水心早已經化出魚尾，在湖裏等待。在第一道紅光射出之時，她就一個翻身，潛入了水底。
我們都緊張的看著湖裏，水心常常在湖裏遊玩，倒是並不曾在湖裏發現什麽危險的妖物。可是，隨著這紅光的出現，不知道，湖裏，可會還有其他的變化。
良久，湖麵仍是一片平靜，除了一道又一道的紅光，什麽都沒有，水心也一直沒有上來。
“不會有什麽危險吧？”夕顏拉著暮顏的手，緊張的問。其他人也都看向暮顏，等他的回答。
“沒事，水心說湖水挺深的，下潛也需要一點時間。”暮顏安撫的說到，緊張的眾人這才心下稍安。
“快看，”我指著湖麵喊到，一道紅光消失了。
隔了一小會，又一道紅光消失了。
“消失的紅光，是被水心收起來的英雄血吧？”我疑惑的喃喃問到。
“應該是。”應不悔看了我一眼，緊緊握著我發抖的手。我是擔心水心的，雖然她嘴巴不好，態度驕傲。可我知道她心地不壞，善良柔軟。
月亮悄悄的往西走了一點，湖裏的紅光一下子消失不見。水心還沒有上來，而我們已經看不見湖裏的情況。一輪圓月倒映在深黑的湖麵上，湖水波光粼粼。
也不知道到底屏著呼吸提著心等了多久。終於，水裏那一輪月亮破碎了，蕩起一圈圈的漣漪，巨大的魚尾甩出一連串剔透的水花。水心，浮出了水麵。
“水心……”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到水心的身上，希望擔憂，不自覺的朝水心圍攏。
“拿到英雄血了嗎？沒遇到什麽危險吧。”暮顏上下打量著水心，出聲問到。
水心甩甩頭，朝岸上遊來，離水之時魚尾變成了雙腿。她的手中，紅光一閃，一朵奇異的，周身紅光流動的花出現在她手上。
“喏。”水心把花遞給暮顏，“這就是水底發出紅光的東西。我猜就是英雄血了。”
暮顏接過那朵奇異的花，“怎麽去了那麽久，都怕你遇到危險。”
水心撅噘嘴，“我潛下去的時候，看見不停有花從湖底淤泥裏露出來。而且，水裏就是我的家，最不濟我還能隱身，哪會有什麽危險。”
暮顏這才看著手中泛著紅光的花，出神的說，“這就是汐族祭司所說的，可以解開靈犀城封印的英雄血。難怪你之前下潛什麽也沒有發現，原來要月圓之夜，月上中天才出現。”
“水心，你真厲害！”我脫口而出的稱讚，水心傲嬌的睨了我一眼，臉上露出笑容。
“喏，給你一朵。”水心走到我麵前，頗為得意的說到，手中竟然還拿著一朵花，“你最可憐，修為低，敵人還多。祭司說英雄血可以破除一切虛妄以及錯層的時空。雖然我不知道虛妄都有些什麽，但是你帶著這個，最起碼像蜃海螺這樣的東西製造出的幻象就不能迷惑你。”她把花塞到我手裏，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手中流光溢彩的花，又看看水心，說不出話來。
“不要那麽激動，我還有。”水心背對著眾人衝我眨眨眼，悄聲說。
我呆呆的點點頭，剛才湖麵上一道一道消失的紅光真是挺多的……
“拿到這英雄血，我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啟程回靈犀城了？”夕顏伸手輕輕撫摸暮顏手中的那朵花，難掩激動的問暮顏，眼中有水光閃過。
“嗯，明天就啟程，回家！”暮顏把英雄血收進隨身空間，抱起夕顏，在通天湖畔，圓月之下，不停轉起圈圈，白紗飛揚。
夕顏揚聲笑了起來，素手輕抬，一株株的夕顏花從每個人的腳下破土而出，憑空向上攀援。一朵朵紫色的夕顏花在綠色的藤蔓上含苞，盛放。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情景，美得如夢似幻。夕顏的笑聲在黑夜裏顯得那麽清脆和歡樂。
許久以後的後來，想到那一夜，那一幕，我仍會忍不住嘴角微揚。如果那一天，我知道後來發生的一切，我會不會猶豫，不要那麽急切的去靈犀城。
可惜，彼時的我們，不知道後來，也沒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