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老道言善惡
第二天在和遊騎兵們分道揚鑣後,他們就開始往漠北戰場方向折返。安冉依舊是召喚出白鹿一起趕路,這也算是對麋鹿小白修行的一種負責。
隨著腳步的移動,赤黃的沙地上會出現越來越多的白骨,人和動物的皆有,它們就這樣和廢棄的木車、生鏽的武器、破爛的鎧甲一起被戰爭虐殺在大地之上任由風沙所吞噬,悲愴而淒涼。
這實在算不上是一幅好畫麵,看多了隻會讓人覺得心中難受。當然、樊雲天不時的將目光往白鹿的背上瞄,他的心中也確實在難受——癢得難受,小子還在回味昨晚騎在小白背上風馳電掣般的感覺。
“你他媽不是說如非必要不會主動騎人家小白嗎?”這小子開始有目的挑起話題,“那昨天晚上那次怎麽說?”
“咱不是一個不小心就沒忍住嗎?”安冉頭也不回隻是隨口答道。
“所以啊小白,雲天哥哥告訴你,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們的話你可千萬不要相信咯!”
小白打了個響鼻好像認同了樊雲天的話。
“你他媽不是男人?”安冉回頭白了樊雲天一眼。“小王八蛋你的哪根腳丫子在鞋裏動老子都知道。”
“老子是男孩,”樊雲天立馬快步走到安冉的身邊恬不知恥笑起來,“人家的小心思這樣就被你給看穿了呀?安然哥要不你就將在青雲山說過的話當放屁,反正你已經在沒有必要的時候騎過小白了,咱們幹脆再騎騎這樣也有助於小白的修行嘛!”
他這話的確讓英俊青年有點臉紅,因為在青雲山的時候安冉的確說過‘如非必要是不會騎小白的’不過臉紅歸臉紅,有時候自己也確實想騎上小白兜兜風隻是礙於那句話罷了,而且關鍵是現在就又開始想了。就好比某天晚上冷雪用手指刮著他的下巴說‘男人啊!你給了他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然後就是無數次。’
“這小子是老子肚子裏的蛔蟲麽?老子想什麽他說什麽。”想到這裏安冉忍不住罵了句粗口。
“怎麽樣安然哥?”看著安冉有所遲疑小子立馬來了精神。
“好啊!”他說,“你問問小白她答應咱們就騎。”
二人同時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著白鹿,乖巧的小丫頭開心的點了點頭。
然後二人就如同大爺一般騎上白鹿開始在荒漠上飛奔起來。
“喲謔!”坐在安冉身後的樊雲天非常開心,“小白讓我們看看你有多快,看見遠方那團青雲沒有?從這裏以最快的速度衝過去!”
一聲鹿鳴過後麋鹿開始加速,在現實中軀體固定支架的配合下,安冉居然找到一種坐飛機才有的推背感,耳邊響起的是呼呼風聲、眼前的景物立馬變得虛幻。
漠北戰場上、一道雪白的東西從南到北一閃而過,留下的殘影如同那劃過天際的流星,十裏之遙轉瞬即到。
樊雲天和安冉遊戲角色的頭發被風吹得蓬鬆,直到小白停下鹿蹄後兩人都還緊緊的抱著她的肚皮。
麵容慘白的小子疲憊的滑下鹿背,然後‘哇!’的一聲就吐了起來——他暈鹿了。
下了鹿背的安冉一臉鄙視的看著這個嘔吐不止的少年,而小白則是遠遠的避開他吐出來的汙穢之物。
“你媽的這也太快了吧!”半天後樊雲天才緩過神來,“安然哥給我葫蘆,老子要漱漱口。”
“漱口可以,別用你的髒嘴含著葫蘆嘴老子和小白還要喝。”英俊青年將‘混世酒葫蘆’拋給了樊雲天。
某個小坡之上看到這幅有趣畫麵的老道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他一步跨出就直接從小坡上來到了兩人一鹿的麵前。
“太一教蕭靜錦拜見神使大人。”上身的老道人向安冉打了個道門稽首。
然而他們被這種打招呼的方式嚇了一跳,由於昨天晚上見到過這個繡真版老道安冉還算鎮定,樊雲天反應就十分激烈了,他唰唰兩聲抽出了腰間匕首。
“老頭兒……你……你是人是鬼?光天化日之下你……你想幹什麽?”小子發現自己舌頭有點打結。
“哈哈哈哈!”老道哈哈大笑,“小友莫怕,貧道不是說了麽,我是太一教的道士是人非鬼,是絕不會傷害你們的。”
“這可說不準,”樊雲天仍緊緊的盯著他心有餘悸的說,“你這老頭兒不穿衣服、上身、還出現在這個地方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他看起來的確不像是個好人,至少不像是那種慈眉善目的道士。此人隻有安冉的肩膀那般高比樊雲天還矮小半個腦袋,但長得肚兒滾滾臂兒圓圓,他是肌膚黝黑的胖老頭,亂糟糟的枯發上斜插著一根木簪,窄額頭、寬顴骨、花白的眉毛粗而短,三角眼、酒糟鼻、嘴唇有點發黑,張口的時候會發現他掉了一顆門牙。他用一條爬滿油汙的布條當腰帶,係著一條打有補丁的青色粗布褲子,褲子很短隻打到他的小腿肚子,腳指甲卻很長已經冒出了他腳板上的草鞋。
這人是如此的其貌不揚心卻很善,為了拯救一郡百姓甘願受聖人一刀折損大道一百年;也甘願為慘死的兵卒英靈遮陽擋雨數十載。
蕭靜錦何許人也?他是雲籙真人蕭青山的大弟子,如今太一教掌門蕭靜帛的大師兄,道法高深用符更是出神入化,人送‘符瘋道人’說的就是他。這是個與五傑修為不相上下的傳奇級。
“貧道的衣服在那,”蕭靜錦往天上搖手一指,“它都掛到天上去了我又哪裏來得衣服穿呢?”
二人順著他的手指抬頭一望,好家夥!一件畫有八卦的青色法衣遮天蔽日,起碼覆蓋了這裏方圓數十裏地方,那法衣在空中微微蕩漾像極了雲卷雲舒。安冉這才明白,敢情在他們先前看到的那片青雲是這老道士的衣服所化啊!
“大手筆!”安冉對老道翹起了大拇指又對樊雲天說,“把武器收起來吧!我們打不過他,他若是好人自然不會傷害咱們,他若是壞人你我反抗也沒什麽卵用。”
“哼!怎麽不把你的褲衩一起給丟到天上去,”樊雲天一邊將匕首插回褲腰帶一邊小聲嘀咕。
“雖然是大手筆,可蕭道長你將衣服晾在那天空之上用意何在呢?”安冉問。
“隻是盡區區綿薄之力為這些慘死的英靈們遮陽而已,要知道如果沒有青籮法衣的遮擋,這些英靈們是經受不住陽光照曬的,它們就隻能晝伏夜出最終被黑暗侵染變成沒有靈識的厲鬼幽靈。”
老道一邊捋著灰白色胡須一邊往坡上走,他們跟在他的身後,剛剛跨入陰影處就可以看到山坡上出現了好些英靈;有骨架完好的骷髏手握長槍或斷劍在沙土上來回走動;也有缺胳膊斷腿兒的骷髏架子在地上緩緩爬行;更有那屍骨早已被風沙所化,留下半透明的魂魄在空中飄蕩的英靈。
老道躬身扶起了一具擋在路上爬行、殘缺不堪的骷髏架子和藹的說道“哎!可憐的小夥子,等有了樹枝貧道就給你們做拐杖。”
那具斷了左腿的骷髏上下額骨相碰發出了生澀的‘謝謝道長’四字,其餘的骷髏和漂浮在空中的英靈們手舞足蹈似乎很是開心。
“蕭道長真是宅心仁厚,”安冉由衷佩服,“你與我印象中的道士形象不太一樣。”
“唔?怎麽個不一樣呢?”蕭靜錦問。
“道士們不是都愛拿著一個鈴鐺手執桃木劍降妖除魔的麽?”安冉笑著說,“像你這樣為鬼物們遮陽擋雨的道士在下倒從來沒有見過。能不辭勞苦為這些鬼物們做點什麽,這始終是要比除了它們要難得多,在下是十分佩服的。”
“大人謬讚了,”蕭靜錦停下步伐舉目眺望遠方,“在這風沙滾滾的漠北戰場上散落的這些白骨,它們一部分是聽命行事的兵卒;一部分是為了生存而趕到這裏的異鄉遊民,它們為了各自的使命和生存相互廝殺最終死在了這裏。這是一堆被命運作弄的可憐蟲,它們生前談不上為惡,連死後也寧可遭受烈日照曬灰飛煙滅,也不願擁抱黑暗失去靈識化作厲鬼,對於這樣的一群英靈貧道實在想不出任何理由降妖除魔。”
“是啊!”安冉感慨道“人分善惡鬼也有好壞,對於惡和壞、仗劍除之無可厚非,但對於善和好就應該伸出手臂小心嗬護,如果人人隻知道除惡卻不揚善,那麽這個世道將會是怎樣呢?便沒人再願意做善人;沒有鬼願意做好鬼;這個世道隻會以暴製暴的世道,人間處處是殺伐。”
“大人所言甚是,”老道人喃喃道“隻是可惜啊!善、惡、好、壞、對、錯,有時候又不是不那麽好區分的。無論三教如何教化、世間該有的爭端還是有,該有的殺伐還是在。就比如十五年前出現在這裏的那場戰爭,一方南遷是為了生存;一方阻止別人南遷也是為了生存;狼吃羊是為了生存;人打狼亦是為了生存,你能說誰是對誰是錯、誰是善誰又是惡嗎?不能。”
“但我始終覺得,為了自己的生存去剝奪別個的生存善惡姑且不談,始終是不對的吧!”安冉說。
“兩個餓極的人,一個把另一個給吃了誰不對?”老道問。
“當然是那個吃了另一個人的人,因為他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剝奪了別人的生存。”
“很好,”老道點頭後又問“那麽一個餓極的人殺了兩隻鴨把它給吃了誰不對?”
安冉回答不上來了,樊雲天卻是一拍額頭“還是那人不對!因為他同樣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剝奪了鴨子的生存。”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安冉連忙擺手。
按照先前的說法,人吃鴨就是為了自己的生存去剝奪別個的生存——甚至很多時候人吃鴨還談不上是為了生存——顯然是錯的,那麽這世界上又有誰不犯這種錯呢?他丹海好像被一塊巨大的黑布蒙住,那顆聖蓮種子看不見天日。
“那麽該是怎樣的呢?”老道微笑著咄咄相逼。
安冉一時語塞了,因為他從來就沒有想過這種問題,於是青年恭恭敬敬的向蕭靜錦打了個拱手禮“還望先生指點解惑!”
然而身材矮墩肥胖的老道如同狗兒般跳開。
“神使大人莫要害了貧道!”他驚道“大人這一拜如同山嶽壓頂,貧道道行微末不被壓個稀巴爛才怪。”
“鞠躬行禮誠心求教也不行的麽?”安冉疑惑不解。
“大人可行,而老道卻是承受不起。”蕭靜錦撫了撫胸口說,“大人貴為神使是萬金之軀,你的誠心一拜這世間恐怕沒有幾個修行之人能夠受得起——當然凡夫俗子另當別論——所以大人可跪拜天地、可叩拜先賢聖人、可行禮天上神仙,唯獨不能對我們這些半吊子的修行之人行如此大禮。”
“這麽厲害?”樊雲天眼珠子滴溜溜一轉,“那以後遇見了老頭兒這樣修為的人或怪,大白癡你就這樣拱手一拜他就灰飛煙滅省力省心!我勒個乖乖!不得了了不得!”
是的、安冉目前也是這麽想的。
“你們誤會了,”上身的老道微笑提醒道“貧道所說的山嶽壓頂稀巴爛,是無功無德受了大人的施禮導致道心蒙塵大道受阻,但大人要以行禮作為打擊對手的一種手段卻是萬萬不行的。”
“哦!我就說嘛天下間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情。”安冉悻悻然道。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上了小坡,突然間安冉看到了一個和蕭靜錦一模一樣的道人坐在一塊條石後麵,老道以條石為幾案右手執筆在寫著什麽,他的左側正站著一排排鬼物。
“這是我在為英靈們記錄它們生前的事情,”看著吃驚不小的二人老道解釋“雖然有青籮法衣為它們遮陽擋雨,但這些英靈們的靈識還是會一點點消散,為了不讓它們完全忘記自己來自何方、做了些什麽、自己又是誰?貧道就隻能根據它們的口述,將它們的一些故事一一記錄下來,有一天機緣一到,會有那麽一個人來到這裏將它們帶回家鄉安葬。”
“蕭道長說得那個人不會是我吧?”安冉汗顏。
“神使大人果然身懷‘仁者聖心’一猜就中。”老道人一臉玩味笑容,“貧道在這裏等待大人已經足足等了十五年,為的就是能為這些靈識尚存的英魂找到歸處,‘帶慘死的英靈回家’大人能答應貧道的這個請求嗎?”
“十五年前?”安冉心中暗自好笑,“十五年前老子還在老家的電子遊戲廳打遊戲呢!而這個遊戲開始到現在還他媽一年都不到,你等個錘子的等。不過這是任務,作為玩家哪有不接的道理呢?況且老子到這裏本身也是想將黃海皓的屍骨帶回家鄉安葬的。”
係統你收到任務‘帶慘死的英靈回家’你看到這些徘徊於回望坡的英靈會心生憐憫嗎?會不會答應蕭靜錦道長的托,付將這些客死它鄉的英靈們帶回故鄉安葬呢?任務屬性唯一;任務等級稀有;任務難度困難;任務獎勵獲得功德機緣;接受放棄。
這他媽還有什麽說的?安冉直接點擊了接受,雖然他根本就不太明白所謂的‘功德機緣’是什麽東西。
“大人如此慈悲不愧為行走於世間的神使,”老道好像卸下了一份重擔顯得輕鬆幾分,“接下來貧道便可以和大人說說先前的問題了——先別過去!”老人立馬阻止了樊雲天的繼續向前。
於是二人一鹿就老實的呆在這個蕭靜錦的身邊。
“為何當貧道問你一個餓極的人吃了另外一個人,大人可以不加思索的就一口答出那人是錯的呢?為何我問他餓極了於是殺了兩隻鴨來吃是對是錯,你又無法回答呢?”老道露出他掉了門牙的嘴巴笑看著安冉。
英俊青年搖頭示意自己不知道。
“那麽貧道再問,這個餓級的人平生做了很多好事,但唯獨今天餓極了就吃了人,他這個人是惡還是善呢?被吃的人平生壞事做絕他被吃了又該不該死呢?”他搖頭笑了笑自問自答“其實你無法給出答案這就是規矩在作祟。”
“規矩在作祟?”安冉和樊雲天同時問道。
“不錯,”蕭靜錦說,“規矩定善、惡、是、非、對、錯,人與人之間存在規矩;國與國之間存在規矩;種族與種族之間存在規矩;生靈與物之間存在規矩;天地之間同樣也存在規矩;一個對另一個做了什麽需要拿在其規矩內判斷,比如個人與個人之間你對我做了什麽,是對?是錯?是善?還是惡?那麽就需要套用在你我身上來判斷,你傷害了我還是幫助了我?這是我實際得到的,因此作為我這個個體來說,我可以定論你的善、惡、對、錯、是、非、當然別人也可以說你的善惡對錯,但別忘了那僅僅是以我這個個體為依據來判斷的。如果把它套用在別處就不對了,比如集體、國家、種族等,我是一個惡人,你殺了我對於我來說你是錯的、惡的,但對於別人來說呢?他有可能又是對的、善的。”
“哦!”安冉恍然大悟,“先前我無法回答出那個問題是因為我沒把規矩弄清楚,我試圖從人的規矩去判斷它,那麽這個為了自己的生存剝奪了別人的生存他是錯的,但他如果是殺了鴨子吃了呢?我就答不上來了,因為慣有的思維在告訴我他是對的,但冥冥之中又感覺那裏不對,這大概就是人的規矩與生靈的規矩發出了衝突吧。”
“倘若放在生靈的規矩上,”樊雲天接話道“老子回答的便沒有問題對吧?老頭兒。”
“是咯!是咯!”老道撫須而歎“善惡對錯要看放到什麽規矩裏看,規矩定方圓、分對錯、斷善惡、這是有一定尺度的,從個人的言行;國家的治理;天地萬物的生息法則;都會在規矩的尺度下顯現,故而,人有行事準則;幫派有幫規;國家有律法;天地有天道倫常,它從一定程度上定論了善、惡、是、非、對、錯、好與壞,同時也規定我們該如何做。”
“明白了,對於我們常人來說道德倫理和國家的律法會區分出好壞善惡,一個人他殺了人,對於他本身而言並無善惡好壞之分,但為何為要受到道德的譴責和律法的裁定呢?因為在道德和律法的規矩下會給予他這種行為進行定論。法律和道德始終是以多數人的意誌為評判標準的,你為他人好你就是好,你做出有損別人的事你就是壞。如果多數人的意誌認為吃鴨是惡,那麽這些人來看你的行為就是在為惡有違道德,如果再把這種意誌放入規章和律法之中,那麽這種行為也會受到相應的懲罰。”
安冉突然想起了現實生活中一個有趣的現象,在十多年前他們城市的江邊會有不少的捕魚人,這些人每天可以安安心心的垂釣撒網,那個時候沒有誰說野生的普通河魚是不準捕獲的,但到了今天、這些在江裏捕魚的人就要受到法律的懲戒。為什麽這樣?因為這種行為破壞了生態環境平衡,而人是生存在這個生態環境裏麵的,人已經意識到破壞生存環境會最終傷害到自己,他們用律法的規矩將捕獲野生河魚列入到了其中。要求人人遵守,誰要是不遵守就是幹壞事受到相應的懲罰。
“但問題又來了,”安冉想,“規矩是人定的,至少在自己那個世界來看是這樣,那麽規矩就會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不然就不會存在什麽十多年前捕魚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在河邊垂釣捕魚,現在卻又不可以那樣做了。換句話來說,對、錯、善、惡、是與非究竟是規矩來定還是人來定?如果製定規矩的人是錯的呢?怎麽辦?誰又判定規矩的對錯好壞?”
“我還有一些地方想不通,“安冉道”隻是規矩始終是被製定出來的,它沒有口也沒有手;它不能執筆也不能拿刀;那麽最終判斷是非對錯也是製定規矩者的意誌啊!誰又來判斷製定規矩者的對錯善惡呢?”
安冉不知道的是他遊戲角色的腹內天地中;在那片一望無際的丹海的海底深處;有一株顫巍巍的小嫩芽在艱難的拱著聖蓮種子的果殼。
“這個問題問得好!”老道蕭靜錦由衷讚歎,“規矩之下問規矩,吾輩仰頭問蒼天是修行者最瀟灑的事。貧道修行尚淺,隻能給予神使大人我自己的答案,至於這種答案是對是錯,可能就需要大人自己往更高處走,向更高處問了。”
“老道長請明示小子洗耳恭聽。”安冉雖然不敢再向他施禮叫先生,但從心裏是無比尊崇的。
“世間本無善惡對錯,隻是看待者的本心如何看待罷了。你站在自己的個人立場上看,對自己有利的就是善、就是對,相反對自己有害的就是惡、是錯,這是你個人判斷善惡對錯立下的規矩,而這種規矩隻是你個人本心的看法,它不屬於眾人、不屬於生靈、更不屬於這方天地。世間又有你這樣的萬千個個體,這些個體又會站在不同的立場上用本心看待世界,他們對於善惡對錯的定義有相同和相異的地方,那麽相同的地方代表的就是多數人的意誌;多數人分辨善惡對錯的規矩。一個幫派、製定幫規者站在本幫的立場上看待善惡對錯,他代表的是絕大部分幫眾本心的看法,那麽將這些看法行文記錄,規定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能做、什麽又不能做這就是幫規;一個國家、律法的製定者站在本國的立場上看待善惡對錯,他代表的就是絕大部分本國人民的本心看法,而將這些看法行文記錄、指明善惡對錯、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這就是律法。以此類推我們將大眾由人擴大在天地間的萬千生靈、天地運轉、聖人站在此高度上的本心看法這便是道和法。”
符瘋道人蕭靜錦頓了頓,似乎在等眼前若有所思的青年消化他說的道理,片刻之後才又說“你說規矩是由規矩製定者來製定的,誰又能判斷規矩製定者的對錯善惡?貧道隻能以本家的學說來告訴你,規矩製定者的本心如果偏離大眾的本心,那麽他立下的規矩這大概就是錯的惡的,什麽是本心?道家學說認為本心為道,何為道?萬事萬物的自然變化和運行規律是為道,所以如果以我道家的看法,規矩的製定者製定規矩應順道而行這樣才是對的、是善的。然而這又隻是咱本家對規矩的看法。”
“那麽別家又是如何看的呢?”安冉撓了撓頭。
“貧道無法回答,”蕭錦帛輕輕的搖了搖頭,“儒家有儒家的學術、佛家有佛家的佛法、道家有道家的道理,諸子百家、萬千世人皆有自己的規矩、皆有自己的本心看待這個世界的善惡對錯,因此才會出現三教之爭、百家爭鳴;因此世間才會出現各種各樣的教派學說。”
他突然舉頭望了望天空搖手一指“你看這天空之上也不是有好多派聖人坐鎮天幕麽?”
安冉跟著他的手指望向天空喃喃道“天地之間無善惡,皆因善惡在本心,吾善及萬物善,吾惡及萬物惡。”
刹那之間,他遊戲角色的丹海之中,那顆埋藏於海底深處的聖蓮種子怦然炸裂,聖蓮種子炸裂所發出來的光芒直接衝破了蓋在丹海之上的巨大黑布,將整個腹內天地照耀得一片明亮。而聖蓮種子產生的霧氣從海底緩緩升起,最終飛上天空化為雲層。
一株晶瑩剔透的聖蓮嫩芽植根於海底在海水中搖曳,聖蓮嫩芽葉開兩瓣,一葉上掛有金燦燦的珠子;另一葉上掛有潔白色的珠子。
腹內天地有一青衫儒士站立山巔,看到這一天地異象後快意無比高聲朗道“聖愛之蓮掛日月,靜待聖人提天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