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外憂內患
我心中一酸,也落下淚來,心內隱隱覺得,魯米娜說的也有道理,可是咄苾至今未歸,難道說,是為了追擊唐軍而落入了唐軍的圈套?
從他們幾次三番的半夜出來挑釁,並且兵退三十裏,把營帳安在賀蘭山峽穀之內,與突厥軍隊拉開了距離,並且夜襲突厥軍這幾件事中可以看出,唐軍內必有高人。
這一連串的怪異舉動,隻能說明一點,唐軍是有陰謀的,就等著突厥軍隊來鑽他們的圈套。
想到了這些,我心中也漸漸冷靜下來,倘若這個時候我和魯米娜亂了陣腳,那草原就將麵對一場空前的災難。
外有詭計多端的唐軍,內有躍躍欲試,欲取咄苾而代之的突利,外憂內患,無論哪一點,都能給草原帶來一場浩劫。
我咳嗽幾聲,緩緩氣,盡量冷靜道:
“魯米娜,你想救大汗麽?”
魯米娜看我一眼,眼中盡是疑色,忿然道:
“這還用你說!可是我連大汗在哪裏都不知道!如果大汗能回來,魯米娜願意用性命去換!”魯米娜的眼中悲淒更甚。
“可是你現在的樣子,即便大汗回來了,恐怕也活不了了!”我並不是危言聳聽,從剛才魯米娜支退親兵的舉止中,就可以看出,此事還沒有幾人知道真相,如果突利知道了,那麽今天,就是我與魯米娜的死期,自古逼宮奪宮一事,屢見不鮮。
而咄苾,突利做了大可汗,又怎會允許他活著回來?
魯米娜顯然也能瞧出其中利害,雖然仍舊憤怒的看著我,但眼底多少流露出了一絲讚同,言道:
“事已至此,你想說什麽,就盡管說吧。”
我長舒一口氣,隻要她能相信我,這一切也許還能來得及補救。
“魯米娜,大汗失蹤一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魯米娜想了想,言道:
“還有幾個親兵,都是可信之人。”
“那好,你確定守在大汗帳蓬的親兵都是可以信任的心腹麽?如果不是心腹之人,斷不可留!”我言道。事關突厥大事,咄苾性命,我不允許出現一絲紕漏。
魯米娜沉思一會兒,言道:
“這個我心裏有數,交給我來辦吧,絕不會走露半點風聲。大汗依舊是傷寒未愈,你接著給大汗診治。”
我點點頭,明知是空城計,也必須唱下去。
然後我與魯米娜仔細研究了昨晚的事,覺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咄苾追擊敵軍於賀蘭山峽穀內,或者殺退了敵軍,暫時還沒能回來,或者是誤中敵軍圈套,被敵軍俘虜,當然,我們都心知肚明的沒有說出第三種設想——那就是咄苾因體力不支,在追擊唐軍的路上,戰死了。
“左路將軍與右路將軍分別在東西五裏地以外,左路將軍是大汗的生死之交,可以信任,但右路將軍卻是與小可汗關係甚為密切,要防著些。”魯米娜言道。
能把軍中所有事情和盤托出,說明魯米娜已經完全相信我是真心想救大汗的,盡管她一直對我沒什麽好臉色,但我們確實已經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盡管大汗的營帳,外鬆內緊,我們依舊如常,但還是被別有用心者發現了端倪。
突利一天之內,三番兩次的來探大汗,都被魯米娜與我以各種借口擋駕了,而他仍舊口口聲聲道:
“大汗是我王叔,如何我就不能見?今天既然不方便,那我明日再來!中將軍,你也要小心了,當心這妖婦勾走了大汗的魂!”
說完,悻悻而歸。
這說明他也隻是猜測,而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否則早就衝進來了。
我與魯米娜均嚇得膽戰心驚,直到把這瘟神送走,才長舒了一口氣。
晚間,有親兵悄悄溜入營帳,言道:
“中將軍果然料事如神,那大唐的太宗李世民果然派人送來了書信!”
這是早上派出去的親兵,讓他們幾人守在峽穀不遠處,倘若咄苾被俘,唐軍一定會來送書信要脅的,倘若這信被其他人看到,落入突利手中,那一切就全完了。
幸好,及早的派人去攔截了書信。
打開信來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咄苾追擊唐軍,到了賀蘭山峽穀後被擒。
唐軍的書信倒也不狂妄,隻是實話實話,盡管他們用了陰謀,但兵不厭詐,隻能怪大汗太衝動。
有了大汗在手,他們自然會提條件,雖然十分苛刻,既要保證永不犯邊境,又要年年稱臣納貢,但相比之下,他們也拿捏的剛好,使突厥既能承受,又長了唐軍的麵子。
“怎麽辦?怎麽辦?”魯米娜來回走動,方才因為知道大汗還活著的喜悅已轉為焦急。
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處理,如果不答應,那麽咄苾恐會沒命,如果答應了,為草原帶來這樣的屈辱,咄苾的汗位恐怕也岌岌可危,畢竟有個突利正對汗位虎視眈眈,倘若他再煽一把火,即使唐軍放了咄苾,麵對草原百姓的唾罵,咄苾如何能承受得了?
更何況,以突利的暴虐,倘若他當了大汗,絕不會放過咄苾。
魯米娜當然也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沒想到一夜之間,這個征戰沙場的女將軍卻要麵對這樣的難題,而且身邊隻有一個我可以商量。
“唐軍約定明天去唐營談判,此事又不敢讓旁人知道,看來隻有我孤身前去了!”魯米娜言道。
即便是左路將軍,也不敢保證他完全忠誠於大汗,更何況如果突利對他威逼利誘,又見大汗被俘,難保他不會生出異心。
“不可,如今隻有你的大軍效忠著大汗,倘若你去了,若唐軍光明磊落還好,若他們也把你扣押,一切就全完了。更何況,你的目標太大,容易讓突利發現,你不在此守著,恐怕突利會闖進來,到時就不好收拾了。”
如今可是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魯米娜急道:
“我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可是除了我,還能讓誰去?告訴左路將軍嗎?”
我搖搖頭,言道:
“也不可,少一個人知道,大汗就會更安全幾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說說,怎麽才行?”魯米娜急得有些抓狂,恨不能立刻衝進唐營,搶回大汗。
“不是明日麽,咱們再商議一晚,你派心腹之人去打探一下,看看唐營有什麽動靜。”
心裏隱隱覺得,唐軍似乎有些急燥了,按說大汗在他們手上,他們自然可以扣押著,等我們主動去談判,而不是一開始就亮出底牌,告訴我們放大汗的條件,對於有把柄在手的唐軍來說,實在是有些沉不住氣了。
更何況,大唐人才濟濟,那李世民跟著李淵打天下,又豈是泛泛之輩?除非有難言之隱,否則絕不會這麽快便講議和的條件的。
如果能夠知道他們急著議和的原因,也好有所掣肘,談判時,也能盡量爭取到對草原有利的條件,至少,咄苾這一次是顏麵盡失,能挽回的麵子就盡力挽回吧。
知已知彼,才能多一分勝算。
於是魯米娜當下派出親兵,並花了重金,去唐營買消息。
見魯米娜愁眉不展,哀聲歎氣,我忙勸道:
“急也無用,還是仔細看看這些條件,哪些實在不能答應的,便找出來分析一遍,明天也好有個對策。”
魯米娜垂頭喪氣道:
“這些條件雖然苛刻,但相比於大汗的命來,這些又算得了什麽?我怕的不是唐軍使詐,我是擔心大汗不能忍受這般奇恥大辱,會想不開。”
魯米娜的擔心不無道理,雖說唐軍不會虐待咄苾,但被敵軍擒住,且要忍受這麽多屈辱的條件,若是真的想不開,可就糟了!
“不會的,不會的。”我安慰魯米娜,也安慰我自己,“我還在他的營帳裏,他又怎會舍得離去?”
我想,咄苾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那麽,他也一定不會因為屈辱而棄我於不顧,他明知道,他若死了,突利第一個要殺的人,恐怕就是我!
殺了我這個禍亂草原的妖婦,他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收兵,做大汗。
魯米娜的目光寒冷如冰,重重的哼了一聲,卻什麽也說不出。
我知道她的心裏,一定很難受,想到她付出了那麽多,可是大汗的心依舊在我身上,她如何能不心酸?
可是這樣也好,讓她恨我吧,轉移一下注意力,總比一直陷在擔憂中,無法理智的應付眼前這一切的好。
直至三更時分,派出去的親兵才悄悄的溜進了帳蓬,回道:
“稟中將軍,天剛入夜時,我瞧見有幾輛車神神秘秘的往唐營而去,於是裝作附近山上的獵人,靠近了他們的車子,發現車上裝的全是草藥。後來又找到唐軍中的夥夫,給了他十兩金子,探聽出唐軍中竟有大部的士兵都得了一種怪病。”
“什麽怪病?”我與魯米娜同時問出聲。
親兵皺了皺眉,言道:
“卑職不知,隻聽說是四肢無力,高燒不止,而他們遠道而來,又缺少藥材,恐怕是漢人嬌氣,不服這裏的水土,又遠離家鄉,思念故土,總之,誰也說不清他們得了什麽病。”
難怪唐軍會後退三十裏,且隻派了小股部隊來偷襲,原來是怕被突厥軍知曉內情,趁機將其一舉消滅,所以才會躲得遠遠的,且每天夜裏來叫陣,欲引突厥軍於賀蘭山大峽穀,好以少勝多,速戰速決。
但是因為大汗生病,所以他們的計謀未能得逞,定然是一計不成,又生二計,於是又有了偷襲這一出。
沒想到的是,咄苾真的上了當,入了敵軍的圈套。
我的直覺上這是一場瘟疫,或許有水土不服的可能,但不可能有大部分的人都這樣,於是言道:
“魯米娜,你要趕快通告全軍,在飲食方麵多加注意,寧可回草原深處取水,也不能在賀蘭山附近取水,防止傳染。”
魯米娜點點頭,心中也猜出這是一場瘟疫,又急切的問道:
“有沒有大汗的消息?”
親兵搖搖頭,回道:
“請恕卑職無能,隻聽說大汗被他們擒獲,關了起來,具體在哪,卑職沒能查出。”
魯米娜更加焦急,重重的歎了一口氣,正要發怒,我連忙勸道:
“他們捉了大汗,自然會嚴加看管,又怎會輕易給我們探到?魯米娜你勿要急,再聽聽還探到了什麽消息。”
親兵小心翼翼的看一眼魯米娜,眼中盡是敬畏之色,言道:
“唐軍封鎖消息極嚴,卑職費盡全力,還搭上兩名兄弟的性命,才探得這些,其他的便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