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誰在撒謊
我想起咄苾,如果我真的是大汗的妻子,他又怎麽可能會許下娶我的承諾?一定是大汗在說謊!
大汗的眼神變得柔緩起來,看著我,一字一句道:
“我沒有騙你,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妻子,當年你我也曾在一起,雖然時間極短,但我心裏,卻再也沒有容下別人過。你看,有此玉為證——這玉便是你親手贈予我的。”
他的眼神裝得那麽像,讓我一時間難辨真假,可是心裏卻更加的難受起來,我搖頭泣道:
“不,不,狗兒說他自幼便跟我在一起,幾十年了都不曾離開過,若是如你所說,他焉能不知?”
大汗抬起臉,不看我,但語氣卻十分的篤定,言道:
“或許他在瞞著你,也或許是那一段時間他恰好不在你的身邊,不信你可以拿了此玉去找他問一問,是不是你的貼身之物。”
見他如此的篤定,我更加的六神無主,命運為何會如此捉弄我?若是咄苾也在該有多好,或許可以解開所有的疑團,可是現在,我隻能獨自麵對。
“不,不會的……”
我的頭愈發的痛,我無法解釋自己看到這塊玉時,那種熟悉感與莫名的感傷,更無法分辨大汗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是假。
狗兒打馬追來,慌忙扶住倒在地上的我,言道:
“公主,你怎麽了?”
我舉起手中的玉,盯著狗兒的眼神,冷冷逼問道:
“你認不認識這塊玉?”
狗兒神色有些閃爍,猶豫了許久,方回道:
“認,認識,這是通靈暖玉,是公主的東西。”
心內已涼了半截,難道剛才大汗說的都是真的?不,不!我抓住狗兒,激動的問道:
“狗兒,你告訴我,我是誰?我的丈夫是誰?我是怎麽來的草原?沒來草原之前,你見過大汗麽?”
狗兒的神色極其哀痛,眼中噙著淚水,心痛道:
“公主,您別逼奴才,奴才真的不能說。”
“為什麽不能說?你是怕我知道了真相會死嗎?”我的前事有那麽可怕麽?難道他是怕我再受刺激?或者說,如果不是因為我失去記憶,我早就不會活在這個世上了?
“公主,求求您別問了,奴才隻是希望您能重新開始,就當自己重新投了一回胎吧。”狗兒哭道。
我見狗兒神色痛楚,難道他也不願回憶往事?風吹起我的絲絲銀發,每一根上仿佛都寫著一個謎,一個滄桑的謎。
知道再也問不出什麽,我無力的歎了口氣,言道:
“回去吧。”
在旁邊站了半天看好戲的大汗忽然幾步跨過來,把我抱起,笑眯眯道:
“我說的沒錯吧,那玉是你送我的,你是我的女人!”
我拚命掙紮,要掙脫他的鉗製,可是我的這點力氣在他麵前,根本不屑一提,隻覺身子忽然騰了空,我又被他抱上他的馬背,箍在他的懷中奔回了王庭,留下了一臉錯愕與焦急的狗兒。
在馬背上時,我就已經想好了,過去的我就當已經死了吧,便如狗兒所說,現在是我的新生。
待到了王庭,我就極嚴肅的與大汗劃開了界線:
“大汗,或許你說的都是真的,但是以前的蕭語纖已經死了,現在的我,與以前再無半分瓜葛。”
大汗也很鄭重的看著我,言道:
“也好,我們重新開始,你會成為大草原最幸福的女人!”
我搖頭,又點頭,含了一絲拒人以千裏之外的笑容,言道:
“是的,我現在是草原上最幸福的女人,但纖兒與大汗,卻不可能有什麽開始了。”
大汗眉頭一緊,盯著我的眼睛,似威似怒道:“為何?”
“因為纖兒心中,已經有了心儀的男子!”我坦然的麵對他,我不想再與往事有任何糾纏,既然我身邊的人都希望我能幸福,我為何還要活在過去的痛苦之中?螻蟻尚且惜命,哪怕以前的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我也絕不會因此而輕生。
大汗怒氣衝衝,重重一拳砸在樹上,粗壯的樹幹顫了幾顫,秋葉紛紛而落,砸在我的臉上,有一絲淺淺的疼意。
“心儀的男子?!難道真的是咄苾?!”
見他滿麵怒容,又是一幅半信半疑的樣子,我想麗君應該已經把我與咄苾的事告訴了他,雖然這樣對他很殘忍,但我依舊點了點頭。
咄苾是大汗的親弟弟,一向情義深厚,我不想離間他們兄弟的感情,但我已經別無選擇。或許,說出來了,才能令他真正的死心,天下之大,他沒必要非跟自己的弟弟搶女人。
大汗麵色漲紅,嘴唇泛青,憤怒一觸即發,就在我準備悄然離去時,他忽然咆哮如雷:
“為什麽?!為什麽你總是不肯跟我在一起?從前是,現在又是,你不知道我等了多少年?!難道我不惜兵力,把你從竇建德手中搶回,就是為了讓你成為我的弟媳麽?不!”
我心中一緊,暗道一聲壞了,看他如此惱怒的樣子,竟然是一幅絕不放棄的表情,真若如此,咄苾怎麽辦?
可是他話中的意思,卻與他剛才所說自相矛盾,我不禁反唇問道:
“你不是說以前的我是你的妻子麽?為何又說我不肯與你在一起?”
大汗微微一愣,更加惱怒道:
“以前的事不提也就罷了,難道我就比不得咄苾麽?”
如此說來,我以前並沒有與大汗有過什麽瓜葛,至於那塊暖玉,大約是誤會吧,心裏踏實了些,語氣也就放緩了:
“大汗英勇神武,自然會有萬千女子拜伏,隻是纖兒心中卻隻有頡王一人,請大汗為著您的聲名,為著頡王的兄弟之情,忘記纖兒吧。”
我想努力不去破壞他們的兄弟之情,可是眼下看來,有些困難,因為大汗的臉色已經愈發的難堪,雙目泛出冷冷的凶光,嚇得我打了一個寒顫。
“別的東西可以讓,唯有你,我絕不讓!突厥不是中原,男人爭奪自己喜愛的女人是天經地義的!是我把你從竇建德手裏奪回來的,咄苾若要娶你,先要與我決鬥!”
我長歎一口氣,循循勸道:
“大汗,突厥正是用兵之時,您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與親兄弟反目成仇,一切都是纖兒的錯,纖兒寧願死,也不願看到頡王與您兄弟相爭!”
大汗的目光森冷無比,揮手打斷我的話,怒聲道:
“你不必再說了!我意已決,絕不會把你讓給任何人!”
我忽然想起小婢女銀伽的話,草原的女子最愛慕英雄,無論什麽緣由,把心愛的女子拱手相讓的,都是為人所唾棄的懦夫,這一次,大汗是真的發怒了。
他現在是怒火正盛時,我再與他理論隻會令他更加憤怒,反正咄苾暫時不會回來,還是先穩住他,再尋求解決之道吧,於是言道:
“既然大汗這麽說了,就請大汗等到頡王回來後再議吧,纖兒告辭。”
我語帶雙關,一則用了緩兵之計,讓他略略安穩,二則也借機提醒他,在咄苾未回來之前,他隻能等待,而不能動我。
大汗眼睛微眯,眼神中閃過一絲狡色,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般,言道:
“你以為這樣說你就自由了麽?咄苾未回來之前,你是我的女人!他回來之後,也一定贏不過我,你還是我的女人,除非我死了,否則絕不放手!”
沒見過如此霸道的人,我不由得後退兩步,唯恐他真的會對我怎樣。
見我如此,他哈哈大笑,笑聲中帶著幾分自嘲,言道:
“你放心,我俟利弗設不是蠻橫無理之人,絕不會趁人之危,欺負你一介女子,我相信,終有一天,會讓你見識到我的雄風!”
若是突厥女子,恐怕會被他的氣魄折服,可我不是,我所戀慕的人,是對我傾心以待,不顧自身安危救我性命,卻又不以占有女人為榮耀的咄苾。
我微帶譏諷,言道:
“但願你能守信。”
言畢,我轉身離去,帽子上的銀鈴叮當作響,心內略覺悲哀,我本來想戴著這頂最美麗的白羽帽子見咄苾,給他一個驚喜,沒想到生了這麽多變故,而我與咄苾,能否再有相見的機會,還是個未知數。
想了半日,隻覺除了麗君,無人能幫我的忙,這半年來,她對我一直很好,而且前番還撮合我與咄苾之事,想來她也不願我做大汗的小妾,與她共侍一夫的。
於是便趁大汗外出之際,找到麗君,麗君似是早已猜到我的來意,言道:
“纖兒姐姐,是不是大汗他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