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青春永駐
將來以後,我又如何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孩子們為了皇位自相殘殺?狠一狠心,一手拿起那盞雨雪露霜混合而成的水,一手捏著那顆仿佛重愈千斤的駐顏丹,閉上眼,猛然咽下。
從此,我不必再為容顏衰老而擔憂。
茶盞落地,發出撕心裂肺般的破碎聲,我閉上眼睛,任由淚水溢滿雙頰,或許有一天,我會後悔今天的舉動。
次日,我開始纏綿病榻,我知道那是因為駐顏丹的功效,它要使我脫胎換骨。
禦醫們瞧不出什麽,隻能說是操勞過度,需要靜養,楊廣也就下旨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我的休息,如今不年不節,後宮倒也沒什麽雜務,日常事務便由盈袖來回我。
如此過了兩個月清靜的日子,待我身體完全康複後,再對鏡自照,竟覺肌膚比往日更加通透,宛若少女之膚,吹彈可破,這卻是在我意料之外,沒想到駐顏丹亦能養顏。
盈袖不知實情,隻嘖嘖讚歎:
“娘娘病了一場,如今倒像是倒退了幾歲,隻是高貴不減,像是那雲端的仙子一般,奴婢要去仔細瞧一下娘娘病中服用的養神藥,不知道奴婢吃了會不會返老還童。”
我笑著的揶揄道:
“好好的吃什麽藥?莫非盈袖思了春心,想要出宮嫁人了不成?”
盈袖麵上一紅,言道:
“娘娘就打趣奴婢罷,奴婢這一把年紀了,哪還有什麽嫁人的心思?”
我看著盈袖,幽幽一歎,言道:
“宮女二十五歲便可出宮許配人,你今年剛好吧?你是侍候過母後的人,本宮自然不會虧待你,定為你尋下一門好親事。”
盈袖突然跪下,正色言道:
“娘娘明知奴婢從來沒有此心!”
我長歎一聲,言道:“本宮又如何舍得你出宮啊,沒了你便如失了臂膀一般。兩個月沒出殿門了,陪本宮出去走走吧。”
楊廣數日未來永安宮,聽說我已大好,興衝衝趕了來,見我正倚在美人榻上小歇,一時竟愣了愣,隨即滿眼都是驚豔,上前一步,半屈著身子扶我起來,左看右看,直看得我渾身不自在。
“陛下怎的這般看臣妾?”我扶著他的手起身,淺淺的秋風吹過,衣帶裙角飛起,我因病中兩月,身姿更加單薄,仿佛要淩空飛起一般。
“愛後瘦了——卻更美了。”楊廣癡癡道。
我忍不住撲哧一笑,嗔道:
“陛下這是在挖苦臣妾麽?臣妾這一臉病容的,瘦了還勉強說得過去,至於美了——大約是陛下寬慰臣妾吧。”
楊廣搖頭,目光有些迷離,喃喃道:
“雖有一絲憔悴,臉色卻更加潤澤,愛後莫非不食人間煙火麽?”隨即頓了一頓,握了我的手腕,疼惜道:
“愛後竟瘦削至此,平日裏要多加調養才是。來人,把東瀛進貢來的極品海參取幾斤來,賞給皇後。”
我的淚珠微微粘濕了睫毛,這樣的表情最能惹人憐愛,低低道:
“陛下如此厚待臣妾,可叫臣妾說什麽好呢?”
楊廣眉毛微挑,假意惱道:
“愛後說得哪裏話?莫非是嫌朕這些日子沒來看你不成?”
我忙惶恐道:“不,陛下,臣妾不是這個意思——”
我話未說完,楊廣卻不顧眾宮人在場,壞笑著把我攏在懷裏,唇壓了下來。
我臉上發燙,急急看向四周,宮人們都很自覺的背過身子,我輕輕推開楊廣,言道:
“陛下——這麽多人都在呢。”
楊廣毫無顧忌的哈哈大笑,當晚便留宿在永安宮,一連數日,再未召幸其他妃嬪。即便是最得寵的夏美人與身懷有孕的王美人亦未能分去我的恩寵。
在宮中,如果根基穩,皇帝的恩寵會是最大的助益,是對自己最大的保護,但如果隻仗著恩寵便無所顧忌,恐怕隻會成為眾矢之的。
高處,既可有最無上的權勢,也會高處不勝寒,王美人的孩子便是夭折在楊廣的寵愛中。
雖然我千防萬防,但這一日終究還是來了,隻是我萬沒料到的是,對方下手如此之狠,幾乎連我也差點被拖下水。
秋風乍起,秋葉微黃,經曆了一夏的沉悶,夏末秋初的天氣令人心生涼爽。昭兒早早去了學堂,我在永安宮哄著晗兒講故事,連尚且言語不清的暕兒亦聽得聚精會神,仿佛真能聽懂似的。
宮外一陣忙亂的腳步,打破了此刻的溫馨寧靜,楊廣身邊的小太監匆匆跑來,施了一禮,言道:
“啟稟皇後娘娘,王美人突然小產,陛下請娘娘過去一趟。”
心內驀然一驚,立刻站了起來,驚問道:
“幾時的事?禦醫可曾去了?”
心內歎息,該來的終究來了,王美人這般無心機,且是得皇上隆寵而不知收斂的女子,縱然陳婤不下手,也自然會有人看不過的,更何況她還與陳婤結了怨。
“已去請禦醫,就是突然之間腹痛,接著就見紅了。”小太監像是不太清楚內情,答道。
“好,本宮這就過去。”我正一正身上被兩個孩兒抓得有些皺起的衣衫,把兩個孩子交給奶娘,仔細吩咐了,方乘了肩輦而去,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亂。
小太監又趕著去通知貴妃陳婤,遂朝另一方向小跑而去。
我來到嬌顏館,隻見已有幾個妃嬪在竊竊私語,而王美人,正麵色煞白的抽泣,口中虛弱不堪道:
“陛下……孩子,孩子沒了……”
再看一側,挽雲正跪在地上,雙目通紅,隱有淚意。心內隻覺不好,怎麽會是挽雲?
“雁兒莫再傷悲,好好歇息。”楊廣疼惜道。
王美人額間盡是虛汗,慘白的小臉微微一顫,喘著氣道:
“沒了孩子,陛下還會疼雁兒麽?”
楊廣更加憐惜,抱緊了勸慰道:
“傻丫頭,朕怎麽會不疼你?朕最疼雁兒了。”
王美人這才含了一縷安心,閉上眼睛,昏睡過去。禦醫在側忙著開藥方,婢女們全都噤若寒蟬,唯恐禍及自身。
楊廣把王美人安於榻上,走上前來,看著跪在地上的挽雲,冷冷道:
“到底是怎麽回事?王美人如何會在你的宮裏突然腹痛?!”
挽雲淒淚楚楚,泣道:
“雁羽妹妹素來與臣妾親近,常來宮中走動,今日殿內局送了螃蟹來,給臣妾與昐兒嚐鮮,剛好雁羽妹妹過來,臣妾知她有孕之身,忌諱這些,遂不與她吃,但她不依,隻說吃半隻便好,臣妾阻攔不住,想著她現在已過了懷孕初期的危險時候,吃個一隻半隻應該不打緊,哪知雁羽妹妹才吃下不久,便腹痛不已……”
心內大為疑惑,莫非此事果真隻是意外?今日殿內局的螃蟹是我命人分發下去的,由於王美人身懷龍種,故未分與她,而她的閣子剛好與挽雲相近,時常往來,倒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她怎會隻吃半隻便小產?雖說螃蟹性寒,但也不至於比墮胎藥還靈。
再看一眼挽雲,已哭作淚人,由於兩人的住所較近,我早已暗中囑咐挽雲,多看顧些王美人的胎,而挽雲,是絕不會故意毒害王美人的孩子的。
一則有我的囑托,二則她也沒這個必要,更何況,她又怎知王美人必然會搶她的螃蟹吃?
心內千頭萬緒,亂作一團,本以為陳婤會下手,卻沒料到竟是這般情況。
楊廣的聲音冷硬如冰:
“你也是做了母親的人,怎會不知螃蟹性涼?王美人這是頭一胎,年紀小不太懂,你怎能由著她的性子吃?”
挽雲啼哭著叩首,連連請罪,連帶著奶娘懷裏的昐兒也哇哇大哭起來。
“陛下切勿動怒,雲嬪雖有過錯,但請陛下念在她育下公主的份上,不要為難她。更何況王美人性子倔強,雲嬪未必能勸得住她。臣妾隻覺奇怪,王美人這胎落得有些蹊蹺。”
楊廣看我一眼,麵色微緩,痛惜道:
“可憐了這孩子,竟是一個未成人形的男胎。”
見楊廣沉浸在失子的痛苦中,我使個眼色,令奶娘把昐兒抱來,我抱過昐兒輕哄,她的哭聲漸止,我把她遞在楊廣麵前,捉著她的小手朝楊廣揮了兩下,言道:
“昐兒,快叫父皇。”
另一隻手悄悄探進昐兒的裏衣,在她的腋下輕輕一撫,昐兒忍不住笑了起來。
楊廣見才幾個月大的昐兒剛才還哭鬧不止,現下卻衝他笑,眉頭微緩,接過昐兒,抱在懷中,言道:
“昐兒是朕幾個孩子中生得最為嬌憨的,雖不如晗兒一般,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倒也可愛活潑,淳樸天真。”
我淡淡一笑,言道:
“昐兒隻對陛下笑,可見也是想勸慰陛下莫要傷悲,日後她定然會有許多的小弟弟,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