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宣華事發
楊廣冷哼一聲,看著一臉正色的華神醫,微微猶豫,怒聲道:
“看在是楊丞相舉薦你來的份上,就讓你把話說個明白,速速說完受死!”
華神醫仍是一臉鎮定,言道:
“據微臣判斷,太子殿下是中了毒。”
眾禦醫更是瞠目結舌,又低聲議論道:
“可不是信口雌黃麽?太子這樣子哪像是中毒,更何況如果中毒,早就該發作了啊?”
“噓——且看他後麵還怎麽說。”
楊廣忍不住厲聲大笑,一指眾禦醫,眾人趕忙噤聲。
“太子若是中毒,這些禦醫會看不出來?更何況朕張榜天下,遍尋來的名醫也瞧不出,獨獨就你瞧出了不成?”
我見楊廣怒火滿麵,不僅是對華神醫,大約更是對楊素吧。忙上前幾步,勸道:
“陛下息怒,與這些臣子置氣,白白傷了龍體,臣妾瞧著這位禦醫不像是糊弄人,且等他把話說完可好?若陛下覺得不中用,再斬不遲。”
楊廣忍了怒,問道:
“好,既然是皇後求情,就叫你的腦袋再在脖子上多呆片刻吧。”
楊廣盛怒至此,換作旁人,恐怕早已嚇得癱軟,而華神醫卻神色依舊,氣定神閑,恭謹有加,言道:
“微臣可否問娘娘幾個問題,若是微臣說得對,皇上與娘娘再加判斷如何?”
我點點頭,示意他問,楊廣也不好再說什麽,沒好氣的看著華神醫,隻覺荒唐。
“請問娘娘,太子生此病是否兩月有餘?”
我未回答,隻看向楊廣,楊廣冷哼一聲,道了一句:“人盡皆之!”
當然,楊廣張榜招賢,昭兒生病的時間可不是全國都知道了麽?
華神醫又問:“娘娘,臣觀太子麵色蠟黃,渾身無力,夜間是否經常抽搐?病深之後,是否常有痙攣?”
我略略沉吟,點頭答道:“是的。”
華神醫下意識的去捋胡須,手伸到半空,麵色微微一鬱,垂了下來,言道:
“這就是了,太子殿下所中之毒乃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慢性蛇毒,並不是禦醫院各位大人醫道淺,看不出來,而是此毒確實世人少知,微臣行醫數十年,也隻聽說過一次,且是在邊塞之外。”
他這樣說,既不開罪眾禦醫,免得楊廣一怒之下,把禦醫們全給罰了,又說出了昭兒所中之毒,隻要楊廣能相信昭兒是中毒了,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毒是如何侵入太子體內的?朕又如何能相信你的話?”楊廣言語不再冷厲,微微透出疑色,我提著的心略略放下,一切都是按著我所設想的步驟在進行。
“此毒並不是一日所中,而是積了一月,據微臣判斷,應該是在太子的飲食中,每日放上少許,連服一月,半年之內,中毒之人必毒發身亡,太子殿下年幼,若是救治不及時,恐怕熬不過三個月。”華神醫緩緩坦陳,比我想像中演得更好。
楊廣麵上疑色更重,冷笑一聲,斥道:
“信口雌黃!太子飲食是朕親自派的人負責的,並有專門的試食之人,太子中毒,而試食沒事,真是可笑!”
華神醫並不懼楊廣的怒斥,緩神回道:
“食物之中必是隻有少量毒液,所以太子才能至今尚未毒發,試食之人想必是食得更少,如果是成年人,就更難顯現出來。”
楊廣猶是不信,正要發怒,我做恍然狀,驚道:“陛下!”
楊廣看著我突然不顧身份的大喊,微微納罕。
我神色慌張,緊張道:“陛下,這位禦醫所言或許是真,當初臣妾見昭兒的試食太監德生是個忠厚的,就把他要來繼續服侍昭兒,他麵上也是蠟黃枯瘦,雖然比昭兒淺了許多,但也總是精力不濟,我初時還以為他身子不好,險些把他攆了去呢!”
楊廣眉頭一皺,言道:“傳德生!”
德生自然早已被我安排好,來至內殿內,怏怏拜倒,麵色蠟黃,毫無精神,半抬著眼皮道:
“奴才參見皇上!”
楊廣見德生這副模樣,心中疑竇叢生,我趁機道:
“德生是陛下派去侍候昭兒的,當初派他去時,德生可也是這般病弱呢?”
楊廣微微一思,神色一震,驚到:
“德生,這是怎麽回事?!”
德生嚇得伏在地上,渾身抽搐,結結巴巴回道:
“奴,奴才也不知道。”
楊廣重重一拍桌案,嘩的一聲,茶盞被震倒,怒聲道:
“來人,傳侍候太子的奴才全都過來!”
片刻之後,殿內跪了一地的太監宮女,皆戰戰兢兢,不敢言語,其中兩名正是那日晚上我傳召來的宮女。
“誰是太子近身侍候?飲食與茶水的給朕出來!”
兩名宮女嚇得花容失色,渾身顫抖的跪行幾步,低頭答道:
“回皇上,奴婢是太子貼身服侍的。”
楊廣皺眉,喝道:“還有那個,叫什麽的?專為太子備膳的人呢?”
其中一名宮女戰戰兢兢道:
“回皇上,德順失足跌入金麟池,已經沒了。”
楊廣眉頭皺得更緊,麵色難堪之極,我則臉色蒼白,捉住楊廣的手臂,猶如大驚失色後的恐懼:
“陛下——難道德順是畏罪自殺?昭兒,我的昭兒,怎的這般命苦啊?”我丟開楊廣,踉蹌著衝到榻前,把昭兒緊緊抱在懷裏,放聲悲哭。
楊廣見狀,對盈袖急道:“快,去勸住皇後,她現在身懷龍種,萬不可這般悲傷!”
盈袖答應一聲,過來扶我,我卻死死抱住昭兒,淚流滿麵。昭兒見我哭泣,在我懷中伸出小手,輕輕抹去我的淚,卻並不出聲,依舊半眯著眼睛裝病。
好懂事的孩兒,我心下安慰,把他抱得更緊。
楊廣見狀,顧不得審訊,幾步過來,親自抱住我,壓低了聲音溫聲道:
“愛後身體要緊,切不可過於傷悲,既然是毒,就必能解,昭兒不會有事的。”
我淚眼迷朦,望著楊廣,淒聲問道:“真的?”
楊廣重重點頭,見我止住哭泣,方叫盈袖扶了我,他則轉身問立在一側的華神醫,語氣已不再生冷:
“太子身上的毒可有解藥?”
華神醫點頭,回道:
“回皇上,微臣恰好得知此毒的解法,隻是頗有些難度,請陛下允許微臣親自開方煎藥。”
楊廣揮揮手,焦急道:“速速去罷!”又轉頭對禦醫們道,“你們也去幫著點,越快越好。”
眾人領命退下,楊廣方回頭,把我和昭兒一同抱在懷裏,勸道:“愛後放心,昭兒無事的。”
我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卻又潸然淚下,泣道:“陛下,臣妾累您擔心了,可是臣妾卻不明白,昭兒這般幼小,他們又怎麽下得手去?莫不是陛下與臣妾薄待了這些奴才不成?”
楊廣麵上帶了狠戾,轉頭看向跪了一地不敢吱聲的太監宮女,臉色鐵青,喝道:
“說,是誰幹的?!”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隻能聽到有輕風劃過窗子的輕微聲響,眾人伏在光潔的白玉石地麵上,皆嚇得肩頭顫抖,無人敢應。
楊廣怒然一喝:“好,好,不說是吧?來人,全部拖出去杖斃!”
跪在最前麵的那兩名近身服侍昭兒的宮女嚇得臉色煞白,與眾人一起齊呼:“皇上饒命!”
楊廣冷哼一聲,並不理會,已有一群侍衛得令進來,欲拖這些宮女太監。
“皇上,奴婢有話要說!”跪在最前的那名宮女突然喊道。
楊廣冷笑,嘴角已是含了狠厲:
“你有何話說?莫非就是你害得不成?”
那宮女恐懼之下,言語也有些結巴:
“皇,皇上,奴婢怎敢?奴婢當初服侍太子時,有一日從膳房中取膳時,看到德順神色慌張,手忙腳亂的往太子的羹湯裏放了一味佐料,見奴婢進來,慌忙收起,奴婢當時並未多心,現在想想,確實可疑。”
楊廣唇角含了冷笑,沉聲道:
“德順已死,死無對證,朕怎知你不是栽贓?更何況朕一向未薄待德順,他為何要害太子?他不要命了麽?!朕看你就很有嫌疑!”
宮女嚇得臉色慘白:“皇上,奴婢沒有——”
另一名宮女倒是比這一名要沉穩些,思索片刻,抬頭言道:
“皇上,春兒妹妹這麽一說,奴婢也想起一事,奴婢有一次吃壞了肚子,夜裏起來入廁,看到德順鬼鬼祟祟的從角門出去,心下好奇,就從角門往外看,發現德順與一名宮女行止可疑,奴婢當時以為,以為——”小宮女聲音越來越低,臉色漲紅,仿佛難以啟齒,低下頭道:
“奴婢以為那宮女是德順相好的,所以未敢吱聲,現在想想,卻覺不對。因為德順很快便回來了,若是與相好的私通幽會,應該不會那麽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