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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重新獲寵

  心下有些荒涼,他終究是沒能邁出那一步,這一重門,生生的隔開了他的步履,或許他的心裏,我與他的距離,已是隔了一重厚厚的宮門,若我不為他打開,拚命鋪著台階,怕是他永遠也不會走過來。


  然而,這恰恰也能說明,我在他的心裏,尚有一席之地。


  我不知道這一席占據多大的份量,更不知我的命格在裏麵占有幾分,但有這一席總比沒有的好,我回宮來,不就是為了奪回我的孩兒,贏回我的一切麽?


  然而要奪回這一切,所能靠的,便是我在他心裏的份量。


  夠了,隻要他還有這一份心,我已經能夠事半功倍了,深宮謀權難,謀心更不易,早先聽婆婆說起時,我隻是不解,如今卻是深諳於心。


  “難為你了,盈袖。今日天色已晚,就不必驚動婆婆與狗兒了,你收拾一下,我這一途未得安歇,加之身子不便,倒是乏得很呢,明日你再悄悄告知婆婆與狗兒便罷。”我走進寢殿,緩緩褪去身上寬綽的侍衛服。


  盈袖微微瞄了一眼我的小腹,雖說尚未隆起,但也隱約可以看出一絲端倪了,不由得大喜:


  “娘娘可是懷了小皇子了?”


  我微微一歎,撫著小腹,點了點頭。


  盈袖高興的合不攏嘴,利索得幫我換上一套軟錦褻衣,待要燒水沐浴,卻被我製止道:

  “今晚有些遲了,明日再好好洗一洗吧。”


  雖說我不在宮中,但寢殿裏的小炭爐卻燒得通紅,暖意融融,我燃起一根長燭,坐於銅鏡前,端詳鏡中人。


  較之以前,清減了些,因了接連的奔波,更令我的眼角眉梢布滿了憔色,盈袖一邊幫我梳理滿頭青絲,一邊痛惜道:


  “娘娘在外麵吃了不少苦頭麽?竟憔悴至此,奴婢這就去拿熱巾來給娘娘敷麵。”


  我輕歎不語,苦是有些,但與心中的淒苦相比,卻遠遠不值一提。


  正準備安歇時,忽聽到門外有輕叩聲,我有些詫異,這個時候,會是誰來呢?

  忙命盈袖幫我穿上一件素色暗紋宮裝,我把滿頭散落的發絲隨意挽在鬢間,隻斜插一支梨木雕花簪簡單固定住,方令盈袖前去開門。


  沒想到,竟是阿及去而複返,並一臉的擔憂,言道:

  “娘娘,方才微臣離去時,瞧見那個叫芹兒的小宮女鬼鬼祟祟的溜出了宮,門口的侍衛卻假作未見,顯見得是私下通融好的,微臣甚感奇怪,就跟了去,她一路探頭探腦的去了永福宮,微臣覺得不妥,卻又不知她要幹什麽,是以回來稟報娘娘一聲。微臣這就離去,不打擾娘娘安歇了。”


  言畢,阿及微施一禮,退了出去。


  我心內卻是一驚,暗道不好,思索片刻,冷然一笑,言道:

  “盈袖,怪不得先前咱們總是中他人的暗算,原來是出了內鬼了!如果我猜得沒錯,不出半個時辰,怕是就會有人要把永安宮翻個底朝天!”


  盈袖略略思索,自然也想到了芹兒發現我不在宮內的事情,一時間大驚失色:


  “沒想到芹兒這小蹄子看著老實,卻包藏了如此禍心,真怪奴婢眼拙,竟未能看出來,娘娘以為她會是誰的人呢?”


  我淡淡搖頭,現在所有的妃嬪都在永福宮,我又如何能猜出她會向誰告密?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心底泛起一絲寒意,若是我今晚沒有回來,永安宮上下,恐怕均要遭殃了吧。


  麵上更是冷笑如冰:


  “怕是她千算萬算,卻未料到本宮會在此時回來,倒也不壞,說不定反而成全了本宮。”


  雙眸微微一轉,心下已打定主意,對盈袖附耳吩咐幾句,然後道:

  “此事就先不要告訴婆婆與狗兒了,才能演得更逼真一些。”


  盈袖答應一聲,忙幫我請來一尊玉佛,放在內殿正中,並擺了香案,特意燃起折了一半的香,另將整把的檀香放在炭爐中,片刻之後,室內已有濃濃的檀香氣息,不仔細聞,便會以為是燃了幾個月才會熏出這樣濃的氣味來。


  才布置好,便聽得外麵人聲陣陣,仿佛有數十人的腳步聲一齊傳來,來得倒快!


  我朝盈袖使個眼色,然後便撚了佛珠,跪在佛像前的蒲團上,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


  外殿果然亂了起來,合宮之人,盡被吵起。


  又是一陣腳步聲,我聽到永安宮的宮人們有些雜亂無措的向來人施禮:

  “奴才(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各位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一陣忙亂之後,我聽到婆婆焦急卻又謙卑的聲音:


  “不知皇上與諸位娘娘駕臨永安宮,所為何事?”


  楊廣略略猶豫一下,問道:


  “怎不見皇後出來?”


  婆婆不知我已回來,聲音微微顫抖,回道:


  “回陛下,娘娘玉體違和,已然歇下。”


  許是婆婆嚇煞的表情,更加令那幕後之人竊喜,楊廣尚未發話,隻聽得一陣嬌滴滴的聲音,語氣甚是不敬:


  “你這奴才,還不速速去回了皇後娘娘,今個兒是除夕,怎能安歇得這麽早?陛下與諸位姐妹都等著與她一起去聽新年的鍾聲呢。”


  這是陳婤的聲音,心下一凜,果然是她!或許她是認定我是毒害昀兒的凶手,所以才步步緊逼的罷,如今的永安宮已形同冷宮,誰都知道我如今除了皇後的名份,已恩寵盡失,她卻仍不肯罷休,非要置我永安宮上下於死地不可麽?


  唇邊漫起一絲冷笑,怕是這一次,她要失望了吧。


  忽聽一陣環佩叮當,似有一女子盈盈上前。


  “若皇後娘娘已經安歇,咱們姐妹還是不要打擾的罷,明日再來請安可好?”挽雲怯生生道。


  果然不負我所望,挽雲終究是向著我的,雖然她並不知道我離宮之事,但見婆婆與狗兒他們一臉驚惶,怕也是猜出我故意避之不出的罷。


  而她說明日來請安,可不就是委婉的給了楊廣台階,解了永安宮的禁麽?心中雖然略略安慰,卻又不能叫她們就此作罷,否則這戲還怎麽演下去?遂朝侍立一側的盈袖使個眼色。


  “若果然安歇,確也不便打擾,這不內室裏還亮著燈麽?興許皇後娘娘尚未安歇,煩請婆婆通報一聲罷。”如此嫵媚柔婉的聲音,除了蘇可兒,還能是誰?

  莫非她與陳婤有所勾結?卻也不像,因為她在言語之中留了餘地,若婆婆回她我確實已經安歇的話,眾人也隻能作罷。


  蘇可兒,是敵是友,分辨不清。


  此時盈袖已從內室行出,故作驚慌,雙膝拜倒:

  “回陛下,諸位娘娘,奴婢是皇後的貼身侍女,娘娘確未安歇,這幾個月來,娘娘日夜上香祝禱,為大隋祈福,為陛下祈壽,為太子殿下祈平安,娘娘說了,清修期間,任何人不得打擾,奴婢確確不敢驚擾娘娘。”


  盈袖言辭閃爍,既驚又怕,聲音有微微的顫抖,全然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大膽賤婢!居然假傳皇後娘娘懿旨來唬人!難道連陛下也不能見皇後娘娘一眼了麽?你安得什麽心?!”陳婤厲聲喝道。


  盈袖誠惶誠恐,嚇得體若篩糠,顫聲回道:


  “回陳嬪娘娘,奴婢絕無欺瞞,娘娘確實不方便見任何人。”


  見盈袖惶恐至此,還有婆婆與狗兒的求饒聲,陳婤更加篤定了我不在宮中,反而冷聲笑道:

  “陛下,您瞧這賤婢,不就是仗著曾是太後娘娘的貼身侍婢麽?如今卻自恃身份,以下犯上,欺主欺君。一定是她私藏了皇後娘娘,如若不然,鬧騰了這半天,皇後娘娘如何會不出來見駕?更何況,她們一個個的,一會兒說皇後安歇了,一會兒又說在清修,可見其中必然有詐!”


  轉臉又是一副泫然若泣的表情,哀聲言道:

  “臣妾跟隨皇後娘娘多年,情同姐妹,如今幾月未見,心內著實擔憂,雖說皇後娘娘當初馭下無方,犯下錯事,卻也不能任憑這些奴才們欺侮,還請陛下主持公正!”


  楊廣一時愕住,大約也覺得陳婤所言有理,不禁怒上心頭,繃著臉喝道:


  “盈袖服侍母後多年,是宮中的老人了,怎會這般糊塗?!快快打開殿門,其他人皇後不見尚可,難道她連朕也不願意見了麽?!”


  言畢,舉步便往內殿走。


  “不!陛下!求您,奴婢求您不要進去!娘娘她——”盈袖放聲悲哭,踉蹌幾步,上前撲倒,抱住楊廣的腳。


  “皇後她怎樣?”楊廣眉頭緊皺,怒色更深。


  我心內暗歎,盈袖為了演好這出戲,竟然不顧惜她自己的性命。


  “娘娘她,她——”盈袖一時噎出,答不出來,隻惶恐的抱著楊廣的腳,拚命磕頭。


  “陛下,臣妾沒有料錯吧?這賤婢若心裏沒鬼,為何要阻攔陛下?現在臣妾更加篤信,定是她以為娘娘犯下錯事,失了寵信,再難見天顏,所以把娘娘關了起來!遇到這樣欺主的奴才,皇後姐姐還不知道已被折磨成什麽樣子呢!”陳婤泣道,仿佛真是與我姐妹情深,前來解救我的。


  楊廣有些猶豫,畢竟若是我不願見他,而他貿然闖入,隻會自尋沒趣,到時會當著諸妃的麵,顏麵盡失,而對於一個隻剩下皇後之名的我來說,他已經想不出什麽懲罰足以挽回他的尷尬。


  宣華夫人一副孱弱之軀,行若弱柳拂風,惹人生憐,盈盈來至楊廣麵前,略略欠身,楚楚言道:

  “陛下,婤兒就是這麽一個直性子,言語多有冒犯,不過這婢女的舉止確實可疑,陛下不如進去瞧一瞧,若皇後娘娘安然無恙,姐妹們也好放心。”


  心內冷哼一聲,陳婤與宣華,一丘之貉,枉我當年憐她姑侄,多有照拂,卻是養虎為患。舊帳不算也罷,如今晗兒還在宣華手裏,若有半點閃失,我必不饒她!

  “愛妃言之有理。”楊廣對宣華溫語言道,轉而又變了臉色,對盈袖喝道:


  “朕本來憐你曾對母後一片忠心,不欲與你計較,今日你卻屢屢犯上,朕也容不得你了!”言畢,用力一揣,盈袖慘呼一聲,已被揣出丈遠,頓時噴出一口鮮血,昏厥過去。


  聽到外殿盈袖的慘呼,我心頭一痛,撚了佛珠的手輕顫不止,卻在楊廣推門而進的刹那,恢複了平靜。


  檀香嫋嫋,雙目微閉,虔誠跪於佛像麵前,單手立於胸前,另一手撚著串珠,一根梨木簪挽住如雲的發絲,一襲素淡宮裝,淺淺鋪在蒲團之上,這樣的背影,即便是剛才的盈袖,亦覺憂鬱落寞之極,見者生憐。


  “皇後?”背後的楊廣試探著喚道。


  我卻假作未知,紋絲不動,繼續我的祈禱。


  感覺到楊廣正徐徐邁步而來,我睫毛輕挑,卻又迅速合上。


  三步,兩步,一步,透過微閉的雙目縫隙,那一抹明黃已立於我的眼前。


  “皇後?”楊廣再次喚我一聲,加大了聲音。


  我恍如剛剛從夢境中醒來一般,神誌有些模糊,舉眸望向楊廣,正對上他憐憫更兼複雜的目光。


  緩緩起身,眼神迷離,一層層疊落於蒲團之上的軟素宮裝,隨著身子的站起悄無聲息的緩緩扯平,一層一層立起,貼服在身上。


  我如夢遊一般,臉上掛著隻有熟睡時才會有的單純的笑容,嗬嗬一聲,舉手撫向楊廣的麵頰:

  “廣郎,又能與你在夢中相會,真好。”


  這樣的語氣,竟像極了楊諒在“夢”中遇到我時的樣子,也是這般的神往與迷離。


  楊廣麵色一震,微微有些惶惑。我纖長的手指劃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頰,最後停留在他那兩片溫潤的唇上,仍舊嗬嗬傻笑一聲,緩緩道:

  “廣郎,不要開口,每次在夢裏,你一開口,便是向我告別,你走了,我會連夢都做不下去的。”


  他是九五之尊,若在平日,恐怕無人敢如我這般放肆得撫摸他的臉,而我卻要賭,賭他對我仍有情意,賭他會被我的一番言辭感動,而非動怒。


  “廣郎,如果你不是皇帝該有多好。”我仍舊按著他的唇,緩緩言道。


  楊廣麵色一凜,眼神有些微的威嚴,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卻因被我按著而未出聲,仿佛怕驚著我一般。


  “如果你不是帝王,纖兒就是一名普通的妻子,而非母儀天下的皇後,就像當初在晉王府,郎情妾意,如一對神仙眷侶。”


  從楊廣深澈的眼眸中可以看出,他的思緒在我的言語引導下漸漸沉入回憶,嘴角也緩和了許多,甚至掛上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


  “皇位那樣的高,那樣的遠,高處不勝寒,妾在後位亦日日如履薄冰,生生的隔斷了這份情。日思,夜盼,也隻有在夢中,才能這樣近的看到你,這樣的煎熬,便如一根針懸在心頭,每日刺上數十遍。”


  我的聲音漸漸轉為哽咽,眼淚湧出來卻並不滑下,微微眨眼,淚珠便滴滴盈於睫上,若泣若訴。本來因連日奔波而疲倦的神色,在此刻更顯憔悴,仿若相思無度而致。


  楊廣臉上的線條漸漸柔和下來,在燭光的輕輕搖曳中,更顯朦朧,他溫柔的伸出一隻手臂,輕輕攬住我的腰,用一根手指輕輕撥弄我緊蹙的眉,滿麵都是疼惜。


  “愛後,是朕讓你受委屈了。”


  言畢,將我緊緊擁入懷中,雙手在我的背上摩挲,心疼之極。


  伏在他的懷裏,我終於可以不用刻意偽裝虛假的表情,咬咬牙,再次用最柔緩動人的聲音輕聲卻堅決道:

  “不,纖兒不委屈,能嫁廣郎為妻,是纖兒一生的福氣,轉世,再轉世,纖兒也要與廣郎在一起,但願那時我們隻是一對平凡的夫妻。”


  伴隨著聲音的,是一滴滴淚珠,顆顆滾落在楊廣的衣襟上。


  楊廣將我攏得更緊,唇壓了下來,吻去我頰上的淚,我緩緩抬眸,看到他的眼中亦有一些迷朦。


  “纖兒,朕也願意生生世世與你結為夫妻。”


  他的言語之中,半是感動,半是憐憫,真心也好,安慰也罷,我卻知道,這一次,我是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心。雖然,我用的是自己最不屑的方式;雖然,這份情意中,憐憫居上。


  驕傲?自尊?能挽回我的地位與我的兒女麽?

  婆婆說得對,女人,終究是要柔軟一些,隱忍一些,沒有哪個男人願意守著一副冰冷的麵孔。


  “廣郎,今夜你不要走好麽?陪我做一個完整的夢,直至天亮,好麽?”我的聲音幽怨,眼神含著期盼,這樣低聲下氣的懇求,就如當初楊諒懇求我留在東萊一般。


  楊廣動容,眉目之中盡是寵溺:

  “不,纖兒,這不是夢,朕就在你的身邊,陪著你,直到天亮,不,朕日日都陪著你,如何?”


  我眨眼,流過淚水的眸子便如湖水一般清澈,伸出手腕放在嘴邊狠狠咬了一口,我痛得“哎喲”一聲。


  “纖兒,你這是幹什麽?”楊廣心疼的撫摸著我咬了一排牙印的手腕,嗬了一口氣。


  我的眼神歡快起來,繼爾又變得恐慌:


  “這,這不是夢,陛下,臣妾冒犯陛下,請陛下賜罪!”我麵色大變,惶恐之極,欲要拜倒。


  卻被楊廣抱起,不允許我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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