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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中秋晚宴

  楊廣下旨,晗兒視同皇後嫡出,所有人等不得再提及晗兒的身世,否則以惑亂人心罪論處。


  因了晗兒,楊廣往永安宮的次數逐漸多了起來,賞賜自然也源源不斷的來到永安宮,隻是他從不曾在永安宮留宿,對於楊廣寵愛晗兒之事,後宮之人皆是側目,即便是身為太子且是長子的昭兒,亦從未得到過如此的榮寵。


  最不忿與尷尬的,自然就是陳婤了。


  在眾人的眼中,晗兒來曆不明,卻一來就搶去了昀兒的長女身份,並且楊廣對昀兒的愛意,尚不及對晗兒的十分之一。


  楊廣雖然宿在永福宮的次數最多,但也陸續寵幸了一些選入宮中的妃嬪,其中尤以蘇可兒受寵最深。


  光陰荏苒,轉眼又是中秋,此次晚宴,楊廣突發其想,設在了香桂苑。叢叢金色、銀色、丹色,簇簇擁在一起的桂花,開得正歡。


  樹枝上更是結綢紮彩,小巧精致的燈籠掛得滿滿。


  桂花香氣芬馥中,眾人依序而坐,一片姹紫嫣紅,我與楊廣並列坐於上位,把盞飲酒,隻是談笑之中,卻是充滿了疏離。


  昭兒坐在我的身側,乖巧聽話,時不時拿了酥軟的點心去喂奶娘懷中的晗兒,晗兒正值呀呀學語之際,活潑可愛,楊廣更是愛若至寶。


  下首的宣華夫人仍是一副病弱無力的嬌俏樣,陳婤懷抱昀兒,盈盈幾步上前,看到楊廣正將晗兒抱在懷裏,略含了酸意嗔道:

  “人都說手心手背都是肉,陛下隻要見了晗兒,就記不起昀兒了。”


  楊廣嗬嗬一笑,伸手接過昀兒,言道:

  “婤兒怎如此說?朕如今隻有三個子女,哪個都是一樣的疼。”


  陳婤見楊廣抱了昀兒,方略略一笑,言道:

  “雖說昀兒不如晗兒身份尊貴,但她身體孱弱,不比太子與晗兒,陛下該多顧念著些。”


  聽她提到身份,我不由得心內一緊,略略瞄她幾眼,誰都知道晗兒雖名義上是我嫡出,但是她從宮外抱來,身世不明不白,暗地裏不知有多少人在猜測她的身世,若不是因了楊廣的寵愛,恐怕早就流言四起了。


  陳婤此刻提到晗兒的身份,無異是又給眾妃們提了個醒,她話才言畢,眾人已是帶著略略輕蔑的眼神看向晗兒。


  我雖心內不悅,但麵上卻波瀾不驚,微含了淡淡的笑容,掃了眾人一眼,言道:

  “妹妹竟連晗兒的醋也吃,也罷,吩咐殿內局,凡晗兒有的昀兒一樣也不能少,不僅昀兒,以後宮中不論哪個妹妹誕下皇嗣,公主均是按此例,皇子亦與太子一般待遇。”


  眾人雖無所出,但見我這般善待他人子嗣,無不稱讚,我則誠然道:

  “無論是哪個孩子,本宮都是他們的嫡母,自然一視同仁,豈會因生母不同而有所偏袒?陛下如今恩澤六宮,妹妹們也該盡心服侍,多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陳婤見我輕描淡寫便轉開了話題,微有一絲不爽,但麵上卻堆滿了笑意,言道:

  “娘娘到底是一國之母,心胸開闊,眾姐妹盡得恩惠,若是像婤兒這般心眼兒小,整日就盼著多向陛下討些疼愛,那依娘娘傾世之貌,咱們恐怕就連陛下的麵都見不著了。”


  陳婤笑得天真無邪,看在我的眼裏卻如陰風陣陣,脊背有微微的涼意,別人聞得此言皆以為她在讚我,遂附和不已,而我卻明白她的言下之意,遂側目看了看身邊的楊廣。


  楊廣果然皺了一下眉,輕瞥我一眼,目中含著些惱意。


  畢竟,後宮眾妃,無不以得到他的恩寵為榮,隻有我,從不討他歡心,外人皆稱帝後相敬如賓,又有誰知道,我與他之間隻不過是一種淡漠的疏離。


  是的,他從不留宿永安宮,我亦從未挽留過,仿佛已達成了某種默契。


  這樣怪異的默契,隻要是有人留了心,總會心存懷疑的,而陳婤此語,不外乎是兩個目的,一則試探我與楊廣之間的關係究竟到了何種程度,二則借此機會暗諷我無寵。


  以她在我身邊侍候多年的經驗,大概是了解我的性子的,一旦與楊廣有了嫌隙,雙方總是僵持,而她此語,也帶了些挑撥之意。


  “陳嬪妹妹說笑了,誰不知後宮之中,妹妹最得陛下歡心?單看你指上這玫蝶戀紫晶指環,便知是天下獨一無二的,若不是心尖尖上的人,陛下哪賜過這般罕物?”


  我掃一眼她的手指,眾人皆看了過來,那指環雖小,卻巧奪天工,一隻通體翠綠的玉蝶立在晶瑩剔透的紫晶環上,月光之下,紫色映著綠色,手的周圍幽幽泛起一層淡藍色光華,越發襯得十指如玉,嫩潔纖長。


  眾人待看清後,無不射來幾絲妒嫉的眼神,沉默多時的蘇可兒緩緩起身走來,舉了杯盞,嬌俏嫵媚道:


  “陛下與皇後娘娘,陳嬪姐姐隻顧談得歡喜,叫咱們來,就隻呆坐著麽?”


  楊廣麵上一笑,取了蘇可兒手中的酒,一飲而盡,道:


  “可不是,難得一個中秋之夜,確實過於沉悶了,這酒就當是罰朕想得不周吧。”


  我心內冷冷一笑,果然有人坐不住了呢,陳婤,你隻知對我咄咄逼人,卻不知有多少人正對你眼紅呢。


  既然如今後宮有了數十妃嬪,我又怎能允許你們姑侄一枝獨秀?於是強打起笑顏,深深嗅了一下空氣中彌漫的濃濃桂香,言道:

  “陛下,桂香襲人,酒香醉人,怎可無樂無舞?”


  楊廣點點頭,正要招樂府舞姬來,我忙含了笑,一指眾人,言道:

  “樂府舞姬次次都是那一套,沒有新鮮的,眾位妹妹都是各地精挑細選送進宮的,哪個不是身懷絕技?不如就叫她們各施本事,臣妾也趁機見識一下眾妃嬪的能耐,豈不更好?”


  “皇後言之有理,朕也有此意,不知你們誰來助一下酒興啊?”楊廣麵露盼意,言道。


  眾人麵上現出躍躍欲試的表情,卻又都是第一次在皇帝麵前獻舞,且又有眾人在場,唯恐舞得不好遭人恥笑,所以皆交頭接耳,低聲議論,各懷心思。


  我朝坐在遠處的挽雲丟了個眼色,她立刻會意,盈盈起身,拾起一襲鵝黃色裙擺,走上前來,淺淺施了一禮,含羞言道:

  “妾願一舞,以助酒興。”


  楊廣眉頭微蹙,問道:

  “你是哪個宮的?朕怎麽不記得?”


  挽雲微微抬頭,麵若脂玉,雙瞳剪水,發間一色的銀飾與一襲鵝黃衣衫在皎潔的月光下,微微漾起淺如春水的光華,秋風拂過,衣袂迎風而動,更顯婀娜身姿。


  “臣妾美人薜氏,居寶和宮文瀾殿,陛下未曾駕臨過寶和宮,是以覺得臣妾麵生。”挽雲不卑不亢,脈脈含情,音若珠落玉盤,婉轉動聽,不枉我調教多日。


  婆婆說,若要在後宮中立穩腳跟,隻有高位還不夠,還要培植自己的勢力,否則,一個人的力量終歸是身單力薄,即便尊貴如皇後,亦難招架後宮的明爭暗鬥。


  楊廣目中微蘊了一層驚豔的光澤,看了一會兒麵前純淨嬌俏的人兒,方調笑道:


  “好,你舞來一觀,若舞得好,朕自有賞,若是不好,朕可也要罰喲。”


  挽雲含羞帶怯,低頭應了一聲,遂走到桂花林中一片開闊處。眾人各懷心思,看挽雲翩然起舞。


  皎皎月光灑落一地,濃鬱桂香彌漫空中,絲竹聲起,挽雲衣袖飛揚,在月光下劃過一道道柔若楊柳的鵝黃光澤,窈窕靈動的身形在月光與燈籠交織起的朦朧中,變幻出如夢般飄渺的舞姿。


  曼妙身姿如行雲流水,舉眸抬腕玉袖生風,帶著桂的馥鬱芬芳,輕輕淺淺遊走在月下。


  耳下掛著長長的銀鈴耳墜,隨著妖嬈的舞步發出陣陣悅耳的鈴聲,與絲竹之樂融在一起,優美至極。


  我側眸斜看楊廣,他早已如癡如醉,與我預料的一般無二,心內本該歡喜的,卻莫名的浮上一絲悵然。


  舞畢,挽雲柳腰纖纖,麵若芙蓉,鼻息間微帶一絲嬌喘,緩緩行至楊廣麵前,盈盈欠身,言道:

  “陛下看臣妾之舞,是該賞還是該罰呢?”


  言畢,微微抬眸,與楊廣脈脈相對,臉上微微泛著紅暈,嬌羞不已。


  “好!好!美人一舞,朕還以為是嫦娥下了凡間,賞!”楊廣離座,上前幾步親自扶了挽雲,順勢攬了她的腰一起回了上座。


  陳婤本來坐在楊廣身邊,而如今又來了一個挽雲,三人坐在一起,倍顯擁擠,陳婤見楊廣瞄他一眼,忙尷尬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麵上陰晴不定。


  “美人叫什麽名字?”楊廣親昵的問懷中女子。


  “臣妾薜挽雲。”挽雲嬌滴滴回道。


  “挽雲,好名字,朕便封你為雲婕妤,如何?”楊廣含情脈脈,言道。


  “臣妾謝陛下!”挽雲起身,恭敬一禮。


  我輕輕抬目朝眾人看去,陳婤麵色緊繃,宣華夫人並不動聲色,蘇可兒仍舊含嬌帶媚,看一眼陳婤,像是在幸災樂禍。


  其它妃嬪有的豔羨不已,有的則後悔不迭,還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隻待楊廣再一開口,恐怕會有十數人跳出來願舞。


  能進得宮的女子,必然都有不凡的本事,其中比挽雲舞得好的,怕也為數不少。而我,目的已達成,又怎能叫其它人在此時奪了挽雲的風頭?


  於是笑吟吟道:


  “恭喜陛下又添新人。”


  楊廣看我一眼,唔了一聲,目色複雜,很快便轉過臉去,仍舊與挽雲說話。


  我正要開口叫楊廣早點散席,卻見宣華夫人含笑言道:

  “雲婕妤一舞,整個香桂苑亦被比得黯淡無光,隻是臣妾瞅著,有些眼熟呢。”言畢,淺淺看我一眼。


  “哦?宣華娘娘對臣妾之舞有何指教?臣妾洗耳恭聽。”挽雲甜甜一笑,兩個梨渦映著臉上,可愛之極。


  “哪裏,雲婕妤之舞隻能令本宮望塵莫及,哪談得上指教?隻不過覺得舞姿有些眼熟罷了。”宣華夫人言道。


  “姑姑如此一說,臣妾倒也想起來了,皇後娘娘當年,憑借一身布衣一舞傾城,舉國盡見布衣女,當時還是臣妾撫的琴呢。”陳婤輕輕一笑,言道。


  “哦,婤兒如此一說,臣妾便也想起來了,確實與皇後娘娘的舞姿有幾分相像呢。”宣華夫人假作憶起,言道,“眾位妹妹們入宮時間短,沒見過娘娘當年的風姿,那才叫傾國傾城,舉國之女無不效仿,隻不過再怎樣仿,亦是東施效顰罷了。”


  挽雲麵色一變,看我一眼,我心內一沉,沒想到一向病弱的宣華夫人說起來話來竟是這般鋒利,雖說是在讚揚我,實則是為了貶斥挽雲。


  眾人雖未見過我舞,但在民間時,也應該聽說過,加之宣華夫人與陳婤都這般說,全都不屑的看著挽雲,甚至有人小聲嘀咕道:


  “原來不過是模仿,有甚麽稀罕的。”


  “就是……”


  這些話楊廣自然也聽到了耳裏,有些不悅的掃視一眼,眾人頓時噤聲。先前有幾個欲要效仿挽雲以舞博寵的,此刻全然沒了興致,唯恐一不小心得罪了楊廣的兩個寵妃。


  “臣妾之舞怎能與皇後娘娘相比?更不要說相像了,宣華娘娘說笑了。”挽雲定下神來,緩沉語氣,言道。


  經此一變,她雖初時有些緊張,但很快便應付下來,倒也是個心思敏捷的,我也算沒看走眼。


  蘇可兒忽然嘻嘻一笑,言道:

  “既然宣華姐姐與陳嬪姐姐都說雲妹妹與皇後娘娘舞姿相像,不如請娘娘屈尊一舞,也叫妹妹們開開眼。妹妹在府中時就已聽說了娘娘的碧玉舞,當時隻是神往,並不得一見,如今若有機緣能親眼所見,也是了卻臣妾一大夙願。”


  “是呀,臣妾也聽說過,沒見過,還請娘娘成全。”眾妃嬪皆附和,麵露期盼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蘇可兒究竟是站在哪一邊,她這一番言語雖然巧妙的轉移了挽雲方才的尷尬,卻又把我推到了人前。


  依我現在的境況,還有必要以舞博寵麽?再美的舞姿,若不是舞給自己心愛的人看,亦會失了她原有的意境。


  分不清是敵是友,我隻對蘇可兒報以一笑,言道:

  “蘇嬪妹妹莫聽那些市井謠言,本宮的舞不值一提,更何況時辰已晚,本宮有些乏了。”


  我看一眼奶娘懷中熟睡的晗兒,又道,

  “夜裏涼,臣妾先帶晗兒回去安歇了,陛下明日還要早朝,也請以龍體為重。”


  楊廣看了看天,一輪圓月躲入薄薄的雲層,漸漸朦朧,而叢叢桂花樹間正有漸漸浮起的霧氣彌漫在燈籠的光芒中,與桂花的香氣混和在一起,一時間,雲煙氤氳,香氣亦帶了寒意。


  “起霧了,都散了吧。”楊廣美人在握,亦不再留戀這月色,揮手言道。


  眾女未能在楊廣麵前一展才藝,以博恩寵,自是失望之極,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楊廣攬了挽雲離去,羨慕的、嫉妒的,各有心思。


  而我,亦看著二人的背影悵然若失,說不出是喜是悲。


  好一會兒,聽到陳婤在身側低聲道:

  “娘娘費了不少心思吧?雲婕妤的舞果然打動皇上呢。隻可惜呀,皇上新人在懷,會不會領娘娘的情呢?”


  我不理會她語氣中的揶揄,挽雲確實是我一手調教,如今她得了寵,本就在我的意料之中,於是淡淡道:


  “為皇上分憂是本宮的職責所在。”


  “哦?臣妾怎麽就沒這般好福份呢?”陳婤略含了幾分不屑,言道。


  “陳嬪的福份大著呢,要不然何以會腆著肚子封貴人呢?”我譏諷道。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尚未離席的眾女聽到,又恰好避過了已經離去的楊廣的耳朵。


  眾人中發出幾聲吃吃的低笑,甚至有人捂著嘴笑彎了腰。宮裏的事情,向來瞞不住人,陳婤在太子府的那些事,恐怕早就合宮盡知了。


  陳婤被我刺到痛處,麵色微微漲紅,嘴唇動了動,卻又奈何我不得。


  我不欲與她多言,遂攜了盈袖,轉身離去。


  當夜,楊廣宿在了文瀾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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