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私情

  次日,我去皇後宮裏請安,剛進大殿,便覺氣氛不對,待我施禮之後,皇後涼薄的語氣令我有些心驚,戰戰兢兢起來,才看到對麵坐著太子妃,她很少進宮請安,不過皇後事務繁忙,也從未計較過。


  “纖兒見過太子妃。”我微施一禮。


  “母後若是不信,現成的問上一問,不就知曉了麽?省得說兒媳在這搬弄是非。再說了,把事情弄清楚最好,免得那起子嘴碎的小人在外麵渾傳謠言,於公主名聲不利。”太子妃嬌笑,但言語之中那種鋒如利刃的譏諷卻令我的脊背驟然發涼,我迅速把這些日子的事情統統想了一遍,似乎沒犯什麽過錯,何以總覺得她這話意在指我呢?

  我平靜的抬頭,想從皇後的麵色中看出些什麽,然而見到的,卻是她緊緊抿著雙唇,有些不信任,亦有些慍怒的看著我。


  我茫然不知所措,但素日裏練就的沉穩令我很快放鬆下來,微微一笑,言道:

  “可是纖兒惹皇後娘娘生氣了麽?”


  皇後長歎一口氣,板著臉向我道:

  “把你的衿纓拿來。”


  我不敢不從,從腰間將衿纓解下,心思電轉間,我忽然明白了太子妃的用意,這衿纓之中所裝的,不就是楊諒贈我的通靈暖玉麽?

  想至此,心中不免忐忑,手心捏了一把汗,但還是大大方方把衿纓呈上,心中卻在暗自尋思,當時阿及給我玉時,那裏地形偏僻,周圍並無人影,何以就讓太子妃得知了呢?


  皇後看到暖玉後,果然麵上更加陰沉了,強忍著怒意,責問:

  “這玉倒是好成色,從何處得來?”


  我猶豫著要不要說,如果我說了,那豈不是承認我與楊諒私相授受了麽?若是普通物件尚好解釋,但此玉價值連城,以皇後的眼力不會看不出來。能送出此物,那必不是一般的情誼,他們主仆於我有恩,我又怎忍心連累了他們?

  不知如何作答,我撲通跪倒,伏在地上,並不言語,心中想著該如何應付。


  “母後您看,這可不就是心虛了麽?看來兒媳聽說的那件傳言原來也不是空穴來風,到底是鄉野村丫,不知檢點。”太子妃添油加醋,語帶尖刻,那嫌惡的語氣令我一陣頭懵。


  “住口!”皇後喝斥一聲,太子妃悚然噤聲。


  “纖兒,你說實話,你與那個小子到底是怎麽回事?”皇後冷冷的語氣之中,卻也透出幾分憐惜。


  我茫然抬頭:“哪個小子?”


  太子妃嘖嘖兩聲,言道:“哪個小子你心裏還不清楚麽?漢王身邊的陪侍宇文化及唄。”


  自打楊廣那次表演舞劍之後,太子妃一直對我沒有好臉色,即使偶然相遇,也總是傲然離去,對我並不理會。我雖身在後宮,卻也聽聞太子楊勇懦弱無能,儲位不穩,而楊廣卻深受帝後喜愛,而我也深得皇後的心,如此一來,傳言便多了些,大約都在悄悄議論皇帝會不會廢勇立廣。


  “纖兒與宇文陪侍並無任何私情。”我心中長舒一口氣,原來她隻知道是阿及給的我暖玉,並不知道是楊諒辛苦尋來的,看來她並不曉得此玉價值斐然,若然曉得,又怎會相信一個奴才能拿出此玉來?

  她要用阿及來陷害我,隻是阿及何其無辜?我更是不能把他牽扯進來,此玉的來曆我該作何解釋呢?

  皇後見我坦然自若,卻又說不出暖玉的來曆,不免有些猶疑,遂派了一個小太監去傳阿及。楊諒與阿及昨夜宿在沁涼齋,很快便趕了過來。我跪在地上,雙腿發麻,心中卻是十分緊張,唯恐阿及說出什麽不當的話來。


  “小子,本宮問你,邪教作亂的那日夜裏,你在哪?”皇後凜然問道。


  她這一問,我的心裏更是驚訝,難道我與阿及墜入懸崖,一夜未歸的事情太子妃竟也知道了?我心中生寒,恐懼一層層籠上心頭,這股寒氣逼迫得我心髒狂亂,抑製不住的握緊了雙手,指甲紮進手心的肉裏,我要借助疼痛來緩解心裏的慌亂。


  然心中仍是害怕的顫抖,我是未來的晉王妃,雖說是未來的,但是與一個男子孤男寡女的在山穀裏呆了一夜,這無論如何辯解,都是越描越黑的。


  “小的一直跟隨在漢王殿下身邊。”阿及的從容不迫倒令我佩服,我緩緩鬆了一口氣。


  “哦?那你可識得此物?”皇後把通靈暖玉取出,交給盈袖,盈袖把玉捧至阿及的麵前。


  “這——”阿及麵帶遲疑,看了我一眼,亦不知如何作答。


  “母後不必再問,此物是兒臣贈予公主的。”聲音朗朗,語氣格外鎮定,楊諒仿佛是下定了決心般,不容質疑,大踏步走了進來。


  “兒臣給母後請安!大嫂倒是多日不見,也難怪,若不是心懷鬼胎,又怎會想起進宮請安來。”楊諒語帶嘲諷,斜眼看著太子妃。


  太子妃瞬間臉色鐵青,一則是沒想到楊諒會公然承認暖玉的事,二則楊諒的嘲諷更是令她難堪,不過話倒是真的,太子妃一月中也難得有幾日想起請安來。


  滿場的冷凝氣氛隨著楊諒的到來暫得一絲緩解,皇後不悅的斜目掃了一眼太子妃,言道:

  “諒兒不得無禮!你既說此玉是你的,那你是從何處得來?本宮可不記得宮內有此罕物。”


  楊諒一襲淺淡青衫,有如春山玉樹,翩然屹立,墨玉般的雙眸泛起一絲溫柔,定定的看著跪在地上的我,回道:


  “母後容稟,兒臣聽說公主大病之後,體內寒氣無法祛除,因聽說沐陽山長空道長有一通靈暖玉,可祛體寒,便去求了來,隻願能解公主身上的寒氣。”


  “漢王倒是對晉王妃關心的很喲。”太子妃聞言,語出不善,看來她一計不成,又想挑撥楊廣與楊諒的關係了。


  皇後眼中仍有疑意,但太子妃的話也過於紮耳,畢竟楊諒是皇後的親生兒子,而太子妃是兒媳,到底隔了一層,遂瞪了太子妃一眼,又問道:

  “此玉恐怕價值連城的吧,那長空道長就舍得給你?”


  楊諒像是有備而來,徐徐言道:

  “此事說來話長,兩年前兒臣外出遊曆,曾於沐陽山中救過長空道長一命,是以他感恩在心,且兒臣贈他重金,並許以為其修觀築院,他才勉強將此玉借於兒臣,若公主大好,再還回去便是。”


  皇後微微點頭,那沐陽山本屬漢王封地,他這番說詞也在情理之中。


  楊諒看了一眼我,又看一眼皇後,躊躇了片刻,似是鼓足勇氣般,言道:

  “兒臣鬥膽,請母後與公主移駕沁涼齋,兒臣有物要獻。”


  皇後有些詫異,眉毛微微上挑,問道:


  “何物不能帶來?須得本宮親自前往?”


  “這——母後去了便知。”楊諒言道,我注意到楊諒的神情,有一絲緊張與不安,卻是很決絕。


  皇後略略思慮片刻,道:


  “好吧,本宮現下正好無事,就去看看你到底又弄出什麽寶物要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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