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成祥
宗翰心想：一個姑娘，一個一點都不美麗的姑娘為了保全自己完成心願，不得不女扮男裝強顏歡笑。她的內心雖然很強大，可也一定苦透了。如果不是這次意外，她還要偽裝到哪一天呢？也許有一天她就會跟他來個不辭而別，永遠消失在他的生命中。
過度的緊張讓如鹽的傷口感到一絲疼痛，不禁“哎呦”一聲叫了出來。
宗翰忙關切道：“鹽兒，你咋樣了？你要喝水嗎？”
“喝。”如鹽實在不知道該怎樣應對這樣的局麵，喝水也算是一種逃避。
宗翰倒了半碗，扶如鹽坐起來喝了幾口。他自責道：“其實我早就該跟你挑明。我蠢，沒想到你也會和慈儀一樣。我要是早點捅破這層窗戶紙，不就沒這事兒了嗎？”
“這麽說你早就知道了？”如鹽很是尷尬地問道。
“天清節你在太子府喝醉了酒，蒲璐虎叫人駕車送你回來。宴會散後我過去看你。所以……”
“所以說不能醉駕。”
“但我可沒有趁火打劫對你無禮。我都沒有進你的房間，一眼都沒看過你，一個指頭都沒動過你。我還不許酥雨出去亂講話。我說的這些都是真的，我可以對天發誓。”
“怪不得你那天非要讓我跟你去拜月老，原來都是算計好了的。”
“鹽兒，你還記得你在月老祠答應我要為我做一件事嗎？”
“嗯。啥事？”
“我想讓你嫁給我。”
“啊？”
“鹽兒，嫁了我吧，我能養你。”
“你真能養我嗎？”
“怎麽不能？我是王爺，拿的是朝廷俸祿。”
“可我現在的品銜也不比你低，俸祿我拿雙份比你還多。要是嫁了你，我就會少一份收入。”
“我把我的俸祿都給你不就得了？”
“都給我就得了？都給我頂多是能達到我現在的水平。可我現在自在得很，家裏的柴米油鹽都不用我操心，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跟了你我能過什麽日子？你去外邊跑，我得在家照顧額妮吧？全王府上上下下都得我跟著操心吧？萬一將來有了孩子，我是不是還得分出精力來照顧孩子？就算我忙成個陀螺，也會被說成是不勞而獲、全靠男人供養的寄生蟲。拿著一樣的錢，幹更多的活，名聲還不好，憑什麽？！我嫁你這麽委屈，是不是得多勞多得？”如鹽計較道。
“沒毛病！嫁我確實讓你蒙受不少損失，可我除了那點死俸祿，也沒有額外的收入。你說的那些讓你費心的家務活我還真是出不起這個錢了。你要不跟我算這個帳，我還真以為自己能養家了。完了，從跟著太祖創業到現在我也混了十多年，可到頭來還是娶不起媳婦。這些年全都白混了！”宗翰鬱悶得一身冷汗，他咂著舌頭問道：“你替我理家的話，我得給你多少錢？”
“王府可比一般的土財主家大多了吧？王爺的親戚也比小戶人家的多得多了。一分錢一分貨。給多少你自己算算看。”
“那我就更給不起了。不過，我好歹是個王爺，手裏還是有點權力的，我倒是可以……”
“我看你敢以權謀私！想學南朝的那些大奸臣啊你？”
“疼疼疼！好鹽兒，快放手。”
“你還敢不敢胡思亂想？”
“不敢不敢。快放手，疼死了。”
如鹽這才鬆手放開了宗翰的胡子。
“你看咱倆都這麽熟了，要不你便宜點唄？”宗翰討價還價。
“你才賤呢！”
“要不，王府裏的活你都別幹，我幹。這樣你就不受累了。”
“你會幹嗎？”
“不會。”
“嗬嗬。”如鹽似笑非笑地看著宗翰。
宗翰被如鹽質疑得失去了信心，耷拉著肩膀，低下了頭。有侍衛請示要不要開飯。宗翰立即讓他們把飯桌擺好，又對如鹽說道：“咱們先吃飯吧，我忙著跑來看你，也是又渴又餓。”
飯菜上齊，宗翰打發走閑雜人等，挽起袖子親自喂如鹽吃飯。
如鹽說道：“我能自己吃。”
“別廢話，我喂你，快吃。”宗翰撕下一塊饅頭喂給如鹽，說道：“行軍的夥食隻能湊合著吃了。等回家了，咱們就煮一大鍋牛肉湯泡飯吃。老四要打江南，我才不跟他扯淡呢。他打下來他去住，我可吃不慣那邊的東西。我就愛吃白肉血腸。”宗翰邊給如鹽吹著勺子裏的熱湯，邊哇啦哇啦地說著。他自己嚐了一小口湯，覺得不燙了，才遞到如鹽嘴邊，道：“我喝不燙，你慢點。”
如鹽看著宗翰的一臉緊張與認真，心想：他還真是沒伺候過人，動作都笨得很。吹湯吹得也都是吐沫，被他試過的湯就隻剩一點點了。如鹽接過湯勺，一飲而盡，舔舔嘴唇說道：“我嫁你了。”
“你要再加一碗嗎？不對，你是答應嫁我了。”宗翰興奮期待地看著如鹽。
“我說再給我加一碗湯。”
“不對，不對。你剛才是說嫁我，我沒聽錯，你不能反悔。”
“我醜話說在前頭。我長得可不好看，將來老了還會越來越醜。”
“我咋一點都不覺得你長得醜呢？什麽美醜，標準都是一些人根據自己的喜好瞎定的，另一些人順風接屁跟著瞎說而已。都是一群傻子，他們懂個屁。”
如鹽終於被宗翰直率得近乎*的言論逗樂了。她又說道：“我不是女真望族，也沒根基。娶妻都是娶助力，男婚女嫁還不都是做買賣嗎。”
“那都是有野心沒本事的人的想法。我是既沒野心也沒本事，我可不那麽想。我第一次結婚，阿瑪就拿我做了買賣，給我娶了烏古侖氏。婚後我就被人指指點點說，看，他就是烏古侖家的女婿。我根本不喜歡她，是阿瑪看中了她家可靠，逼我娶她。我的十幾歲到二十幾歲就像拉去集市上配種的豬一樣，真是荒唐。萬幸，我這輩子也不會有大出息了，額妮再也不會拿著我跟別人家的孩子比來比去。我終於自由了，想娶誰就娶誰。”
“要是她不答應呢？”
“不答應拉倒。她不答應我就辭官，離開會寧，帶你去西北共度餘生。”
“此話當真？”
“當真。我活到現在，南征北戰對得起朝廷，傳宗接代對得起額妮，我也不欠誰什麽了。餘生隻想幹點自己覺得痛快的事。”
“啥事讓你覺得痛快？”
“娶你。”
如鹽笑道：“萬一有一天你又看見了什麽畫中人，你三心二意，我可怎麽辦？”
“畫中人是我的過去，我忘不了。可我不會永遠活在過去。經過這些年的折騰，我也踏實了。我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想過什麽樣的日子，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要娶你，你就是我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如鹽笑道：“其實，你隻是想從各種女人的身上找到那個在南朝宮殿裏甩掉你的小姑娘的影子而已。如果按色即是空這個理論來說，你也是很專一的。那些換來換去的女人都是表麵的色，隻有你心中不變的那個才是空。”
“對對對，就是這麽回事。還是鹽兒懂我。我也有一堆改不掉的壞毛病，求你不要嫌棄我。
“嗯。”
宗翰見如鹽表態，萬分高興地隔著桌子握著如鹽的手道：“鹽兒，等咱們回去後，我一定昭告天下，給你辦個最隆重的婚禮。我要讓他們看看，我完顏宗翰有媳婦了，不是沒人要！”
如鹽笑道：“快吃飯吧。待會你不是還要和梁王去議事？國事為重，不要讓他們等得太久。”
讓他們等去吧！活該，誰管他們。”
“我記得出事那天我和劉豫到了稻田，忽然殺出一隊伏兵，好像是義軍的打扮。”
“世上哪來那麽多的巧合，還不都是精致的算計？！劉豫無非是不甘寂寞，才坑害你唱的這出苦肉計。”宗翰冷冷地說道。
“劉豫歹毒，哥哥要多加小心。”
“我都知道了。你隻管安心養傷，看我怎麽收拾那群王八蛋。”
“哥哥，婆盧火將軍的刀還在韓世忠將軍手裏。我答應了他幫他要回來。”
“我都知道了。這點小事不要你操心。”
見宗翰過來，宗弼很主動地上前請安，還道歉說沒能完成出門前大哥交待給自己的任務，沒能照顧好如鹽。
宗翰一擺手，道：“刀劍無眼，你又不是她的奶媽，出了意外也是她運氣不好。”
“我已經抓到了襲擊殿下的人，大哥可以給他來個梟首示眾以警世人。”宗弼討好地說道。
“你是主帥，你覺得怎麽好就怎麽辦，不用和我說。”宗翰清清嗓子道：“我有大事和你們說。回去之後我要娶媳婦了！”
兩兄弟一驚，忙問是哪家的郡主。
“哪家的都不是，現在她就在病床上躺著呢。”宗翰答道。
宗弼和宗望麵麵相覷。宗弼鼓起勇氣道：“大哥，以你的身家來說確實娶哪個姑娘都不要緊。可，可她得是個姑娘啊。兩個男人拜堂成親，這說出去不成了個笑話嗎？”
“咋的，她真的是個姑娘啊？”宗望驚訝地問道。雖然墨染已經告訴了他事情的來龍去脈，但從宗翰口中聽到真相，他還是有些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