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紅白
墨染說道:“其實當時的公主也很好。隻不過世人都被嫻靜淑雅幾個字洗了腦袋,隻能欣賞有女人樣的女人,但凡另類一點的,就都嗤之以鼻。是他們蠢,不是你不好。”
慈儀問道:“真的嗎?可他們都說我不是淑女,跟公主的身份不匹配,和皇族宗室格格不入。”
墨染笑道:“那是因為他們都活在格子裏久了,身心都變成了格子,看見你這自在逍遙的就受不了。公主嫁過去也要讓自己活得像自己才好。”
“我真的還能做回原來的自己嗎?”慈儀問道。
墨染確定地答道:“當然。隻要你想,誰也攔不住你。”
慈儀抱住墨染在她耳邊說了一聲“謝謝”。
有宮女在門外通報說:“太子和晉王來接公主上花轎了。”
慈儀答道:“請晉王來見我,我和他有話要說。”
墨染和弦子見狀都識相地退了出去。宗翰進來,屋子裏隻剩下他和慈儀兩個人。
“給公主道喜。”宗翰深施一禮。
“免禮,坐。”慈儀做了個請的手勢。
宗翰落座後偷眼打量著慈儀,她今天真是美得像個仙女。
慈儀笑道:“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你不是把我當妹妹嗎?哥哥看妹妹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慈儀的一番話反而說得宗翰低下頭。慈儀上前伸出手抬起宗翰的下巴,道:“看著我。”
四目相對,一片寂靜。
慈儀緩緩地對宗翰說道:“你現在看到的還是大金的公主,他年相見就是萌骨的側福晉了。金國這麽多王爺,一個個出將入相的,我隨便嫁了誰都可以是名正言順的王妃。放著正妻不做,偏要給那些粗鄙的人做個侍妾。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有病?”
宗翰說道:“公主嫁誰都是他的福氣,想必是大金的這些男人沒有福氣,配不上公主。”
“嗯。是配不上。”慈儀笑道:“你知道我為什麽嫁納臣不嫁你嗎?”
“因為,因為公主喜歡他。”
“我喜歡他?你當我眼睛是瞎的?萌骨比以前強大了很多,如果真有一天金與萌骨開戰的話。唉。我要是嫁了你,保不齊就要看你出生入死,為國盡忠。可我要是嫁了納臣,你也許就不用跟他拚個你死我活了,你就可以在家侍奉額妮,和愛妾寵妃們混在一起做個不用煉丹參禪的神仙了。”
“你!你竟然是為了我?”宗翰驚訝萬分。
“要不然呢?我願意上趕著給他做小老婆?你以為我賤啊!”
“你這樣,我受不起。”宗翰又驚訝又羞惱,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成為被女人保護的沒出息的男人。
慈儀冷笑道:“我又自作主張,又傷你自尊心了?”
宗翰扭過頭不看慈儀。
“我總想你們好。我想讓你、我哥哥還有我阿瑪,想讓你們好。我一直在努力,可不管怎麽做,你們都不覺得好,都覺得是我在耍公主脾氣,我任性,是你們在遷就我。現在想想,可能是我太笨,做事不得章法。我總是好心辦壞事,讓你們不高興,讓你們討厭。”慈儀自嘲道。
宗翰勸道:“也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慈儀問道:“如鹽在你身邊那麽得寵,我好羨慕他。他雖然出身低賤,但你看他,在朝廷裏混得如魚得水。你喜歡他,阿瑪喜歡他,哥哥喜歡他,宋王、邢王、希尹大人、西夏人、西域人都喜歡他。他是什麽?是金子銀子?是米飯饅頭?是稀世珍寶?你們都喜歡他,就像他是這宇宙的中心一樣。我要走了,臨走之前,你也告訴告訴我,你們喜歡他什麽?”
宗翰歎道:“公主何必自降身份和他一爭高下。公主並不差。隻是,世人都蠢,喜歡善於逢迎的人。”
慈儀點頭道:“沒錯,他是比我會做人。我不會做人,隻會做我自己。”
“公主。”
“可是,帖末合,我告訴你,我走之後,這世上不會再有誰能像過去的我那樣愛你了,不會再有那樣的人了,就連現在的我也做不到。”
“慈儀。”
“我真的是徹底失敗了。怎麽努力都不能讓你們滿意,怎麽學處事都不如人家會做人的人一個腳趾頭。可我現在想做回從前的自己也不能了。真是邯鄲學步,貽笑大方。”慈儀笑道。
宗翰勸道:“等去了草原,公主一定能得到可汗的愛護。一定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慈儀瞪著宗翰問道:“笨蛋換了個地方就不是笨蛋了嗎?我再跟你說一遍,我不是為了得到納臣的愛才嫁去萌骨的。我根本就不稀罕他,他愛不愛我又能怎樣?他也是個隻知道讓我做小伏低的混蛋!將來,我隻要跟他生很多很多的孩子,讓他騰不出時間來對付你們就可以了。這就是我嫁給他唯一的目的。跟他生孩子,把他耗死。”
宗翰說道:“公主要是實在不願意嫁,就不要委屈自己。我沒有別的本事,但論打仗,我誰也不服。我們去和皇上說,告訴萌骨人咱不嫁了。你要是願意嫁我,我就娶你。納臣,我們給他錢,他要是還不懂事,那就發兵滅了他們。我就不信……”
宗翰的話沒等說完,臉上就挨了慈儀的一記耳光。慈儀罵道:“枉我喜歡你那麽多年,原來你和我哥哥是一樣的混蛋,都隻會感情用事,真是沒用!納臣我嫁定了。你敢對他不利,我第一個不答應。”
宗翰顧不上臉疼說道:“慈儀,你根本就不用為了別人委屈自己。”
慈儀說道:“你別做夢了。就算不嫁納臣,我也不會再要你了。你這白癡,說話好沒分寸,幸好你沒答應娶我。我真要多謝你當年的不娶之恩。和你說話廢了我這麽多口水,嘴唇上的胭脂都掉了。你出去等我,我補個妝就來。”
“是,臣遵旨。”宗翰躬身而出。
送親路上,慈儀再無二話。反倒是宗磐,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眼見納臣的迎親隊伍就在眼前,宗磐把慈儀抱去納臣的馬車。
此時的納臣心中無限得意:要不是草原強大,大金的公主怎麽會輕易下嫁呢!
就在宗磐送慈儀走向納臣的途中,一隻來曆不明的箭正射中慈儀的哽嗓咽喉。宗磐尚未反應過來,慈儀就已經殞命在他的懷裏。“慈儀!”宗磐一聲悲號。驚天動地。
納臣驚呆了。宗翰和送親隊伍也嚇傻了。這樣守備森嚴的地方竟然會有人行刺,難不成這刺殺是燈下黑?宗翰立即下令緝拿刺客,現場亂作一團。
公主遇刺,舉國震驚。皇後哭得死過去幾次。太宗也慌了手腳,他急忙忙地叫宗敏去盤查真相。宗敏叫人封鎖了事發現場,從公主的咽喉處拔下了那支弩箭。箭杆上分明刻著一行契丹文。這是重要的證物,宗敏呈交給了太宗。
太宗看了證物氣的發抖,罵道:“這幫契丹逆賊,當初背叛了天祚帝,後來又背叛了我們,現在我們與萌骨聯姻,他們又不甘心,竟然對慈儀下此毒手!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去責令納臣,必須給我交出這行刺公主的契丹人。”
宗敏答道:“皇上息怒,依臣之見,這一定不是納臣帳下的契丹人所為。”
“你憑什麽這麽說?”太宗問道。
宗敏答道:“若是他們幹的,何必留下證據,給自己引火上身?再者,他們剛歸附了納臣,討好他還來不及,怎麽會無事生非地做這樣的事。如果失去了納臣的信任,他們就再沒有容身之所。對他們自己不利的事,他們怎麽會做?”
太宗說道:“除非你找到凶手。不然,朕如何信你。”
宗敏答道:“皇上放心,臣已經在現場發現了一些痕跡,正在派人追捕刺客。另外,臣也把納臣扣押起來。”
太宗拉著宗敏的手哭道:“愛卿,你一定要為公主報仇雪恨啊。”
“臣一定盡力。”宗敏答道。
宗翰雖然位極人臣,但慈儀的遇刺就是他失職的鐵證,必須依照國*處。
宗敏親自去接宗翰入獄,對他說道:“你放心,我已經在找人去辦了。隻是審查也是例行公事,你還得去牢房裏坐上幾天。”
如鹽上前阻攔道:“爹,您想辦法通融通融。王爺又不是凶手,也不是故意玩忽職守的。”
宗敏答道:“那當然。我當然知道這事和你主子沒關係,隻是現在他還脫不了幹係。”
“那也不行,哥哥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他不能坐牢。”如鹽拽著宗敏的手,不讓他帶走宗翰。
宗敏隻好安慰道:“孩子,國法不是兒戲,你病剛好,別跟著瞎折騰。你主子不會有事,事情問清楚了他就回來了。”
如鹽急了,他問道:“萬一問不清楚呢?萬一有人再做手腳呢?”
宗翰見如鹽麵紅耳赤,就安撫道:“沒關係,我相信清者自清。再說,這件事確實是我失職。我認罰。”宗翰又對宗敏說道:“王爺且去,我收拾了行李自去投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