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從善
殺手剛走到正一的牢房門前,一張大網從天而降。埋伏在暗處的衙役們立即收網,帶著他去見宗敏。
宗敏連夜升堂。殺手挨不過大刑,將他所知道的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和盤托出,並在供詞上簽字畫押。由於事情牽涉到太子,宗敏也不敢太過張揚,隻把供詞送給皇上,要不要處理,要怎麽處理,都看皇上的最終意見。
太宗看了卷宗和供詞氣得渾身發抖,沒想到宗磐竟然這樣不成器。太宗怒氣衝衝地把宗磐叫到皇宮問話。
宗磐見爭辯不過,心念電轉地找到了一個理由。他對太宗說道:“父皇,兒臣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斡離不勾結萌骨人。兒臣不願意看妹妹嫁過去受苦,想在球賽上結果了納臣。韃子們言談可惡,其心可誅,如果不及早收拾他們,早晚是個麻煩。可斡離不卻從中阻攔,給納臣解圍。父皇您想,他們要是沒有勾結,他憑什麽管納臣的閑事?這裏邊肯定有鬼。而那個高麗的公主也跟我作對。父皇,要是高麗和萌骨同時針對我們,我們將來可怎麽辦?與其看著這夥亂臣賊子大逆不道,兒臣想著不如在他們沒成氣候之前,把他們都幹掉算了。兒臣也是為了國家大計考慮啊。”
“呸!你這個,你這個混蛋!”太宗氣不過,狠狠地扇了宗磐幾個耳光。
宗磐本就頭大,被巴掌一抽,人頭腫成了豬頭。他很委屈地辯解道:“父皇,就算是兒臣事情沒辦好,但用心卻是好的。”
“你,你這狼心狗肺的混帳東西!自己做錯了,不知反省,還敢強詞奪理!”太宗越說越氣。
“父皇,您既然不能原諒兒臣,那就殺了兒臣解恨吧。兒臣不能盡忠也不能盡孝,著實該死。”宗磐亮出了殺手鐧。
太宗氣得直哆嗦,罵道:“滾!你給我滾!”
宗磐給太宗跪安,逃出了皇宮。
太宗隻覺得胸悶氣短,一口氣上不來,竟然暈了過去。頓時場麵大亂,太醫們忙著救駕,宮內亂作一團。
雖然真相大白,但宗敏見皇上震怒,也不好去太子府捉人,隻好把案子先押了下來。
宗翰聽說如鹽自高麗回來之後,整晚做噩夢不得安睡,就陪他去寶勝寺拜佛燒香。兩人禮佛時正巧遇見慈儀,便都上前請安。
慈儀對宗翰哭訴道:“父皇已經吃了好幾副藥了,可還是不見好轉。就連墨染夫人也沒有辦法。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來求菩薩了。”
宗翰冷哼一聲道:“你求菩薩有什麽用?求了菩薩就能把你哥哥救出來嗎?”
慈儀哭道:“可是,我不敢去找邢王。他隻講理不講情,是不會答應我的。”
“隻有太子殿下平安無事,皇上才會好起來。要保太子,就得找個替罪羊。”如鹽說道。
慈儀說道:“可這樣的滔天大禍一定是要殺頭的。但現在就連殺手都不想替他背鍋。”
宗翰說道:“不用找人替罪。就憑你哥哥的腦子,他也想不出一石三鳥的辦法來。”
“對對對。”慈儀的眼睛亮了起來,她仿佛看到了希望般地說道:“這主意就不可能是我哥哥想出來的。他雖然不成器,但高興不高興都寫在臉上,根本不會玩兩麵三刀的一套。”
“公主,如今能主持大局的隻有皇後娘娘了。如果皇後娘娘想要追查下去,那就一定能還太子殿下一個清白。”如鹽建議道。
“對呀!我咋把母後給忘了呢!我這就回去和母後說。真是謝謝你了如鹽,我以前不喜歡你,還動手打過你,你不要恨我。”慈儀向如鹽道歉。
“下官怎麽會記恨公主呢。”如鹽笑道。
慈儀得了主意立即帶上隨從返回皇宮。
“都要嫁人了,還這樣跑來跑去。我可受不了她的百忙,看了都跟著著急。”宗翰道。
“要是有個可以依靠的人,公主也不會萬事都要自己去跑了。”如鹽說道。
那還不是因為她的父皇、皇兄還有未婚夫一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她好像也沒少為哥哥來回跑吧。
宗翰被如鹽懟得無話可說。的確,讓慈儀一刻也靜不下來的人裏也得算他一個。而且,慈儀為他奔忙要比為其他人操心的時候還要多。
為了幫兒子開脫罪責,皇後接受了慈儀的建議,但考慮到不能像上次逼走契丹人那樣重蹈覆轍,傷及無辜,所以皇後決定找個替罪羊結案。當她聽說宗磐最聽玉盤的話,還曾為了救出這個女人冒死闖宋營時,心中就定了人選。
經過簡單的審訊,玉盤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並聲稱宗磐就是信了她的話才這樣做的。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皇後問道。
玉盤說道:“因為隻有太子才能繼承大統。江山是皇上的,皇位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皇後問道:“你這樣做就沒想過後果嗎?”
“若是成了,太子就會少一個對手。若是不成,玉盤甘願受死。”
“太子繼位了又能怎樣?你以為你就能做皇後了嗎?皇後隻能是女真人或者是渤海人,不可能是你。”
“我並不想做皇後。隻是,太子能在亂軍中想著找我,此情難忘。女為悅己者死。”
“好個此情難忘。那麽哀家就成全你。你死之後,沒名沒分,棄屍荒野。”
“多謝娘娘。”玉盤按照幼時在皇宮裏學過的叩拜禮向皇後磕頭辭行。
宗磐守在玉盤的墳前邊燒紙,邊放聲痛哭。慈儀在一旁勸他節哀。
宗磐哭道:“她為什麽要替我去死呢?主意雖然是她出的,但最終還是我決定的。事發之後我沒有聽她的話,結果到底是害了她。”
慈儀說道:“哥哥不要再走這樣的險棋了。雖然這次母後幫你遮掩過去,但下次再有這事,大羅神仙都救不了你了。”
“你也是,幹嘛要跟母後說出主意的另有其人。你不說,這事說不定就拖延得不了了之了?”宗磐埋怨慈儀道。
“攪擾高麗,謀殺宋王,這樣的事能不了了之?”慈儀質問道。
宗磐無言以對,隻能嚎啕大哭。
“哥哥啊,過些日子我就要嫁去萌骨了。你這個樣子,我怎麽放心得下。”慈儀也哭了起來。
“萌骨?納臣!慈儀,我們跟他們退婚吧。不要嫁了!玉盤剛死,你要是再遠嫁,我就一個能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他們都欺負我,從小就嫌我笨,不愛和我一起玩。我就像鵝群裏的鴨子一樣常遭排擠。父皇也不喜歡我。就算是我繼承了皇位,結果身邊一個喜歡我的人都沒有,做皇上有什麽意思?你別嫁了。你不是喜歡帖末合嗎?走,我去跟他說,讓他娶你。他不娶,我就跟他拚命。”宗磐說著竟拉起了慈儀去找宗翰。
慈儀用力甩開了宗磐道:“哥哥,你這是幹什麽!我喜歡他怎樣,不喜歡他又怎樣?我和納臣既然有了婚約,怎麽能說毀約就毀約?南朝是怎麽滅亡的,你就沒看見嗎?怎麽能讓萌骨人以言而無信的借口來討伐我們?”
宗磐道:“他敢打!他打不過我們。以為朝廷沒人了嗎?不是還有帖末合、斡離不嗎?”
慈儀氣得哭道:“哥哥,帖末合跟他喜歡的女人泡個溫泉,你說他要謀反。斡離不解圍納臣,你就想除之而後快。怎麽,我一提到納臣,你一下子就想起他倆了?要不是他們命大,現在他們墳頭的草都有一人多高了!”
宗磐被慈儀罵得理虧,不敢還嘴。
慈儀歎息道:“父皇有心傳位給你,你對他們好一點行不行?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心腹。道理你都懂,可就是不去做。”
宗磐保證道:“我知道了。我以後一定改。”
慈儀勸道:“你別再搞投機取巧的一套了,不要再隻討父皇的歡心,隻要你腳踏實地,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記住了。”宗磐擦著眼淚說道。
“哥,陪我去鴨子河走走吧。等嫁去了萌骨,我想再看這邊的山水也隻能在夢裏了。”慈儀說道。
慈儀一席話惹得宗磐又哭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
月餘。會寧城張燈結彩,披紅掛綠。公主嫁人非同小可。太宗給自己的掌上明珠大操大辦,要的就是耍一耍皇家的威風。當然太宗也是想震懾納臣,告誡他和他的子民安分守己,不要做出任何挑釁的事端,這樣強大的霸主,你們惹不起。
墨染在宮裏給幫慈儀梳頭化妝穿喜服,讚道:“公主今天真是格外漂亮。”
慈儀笑道:“我也這麽覺得。可以後我們想見麵就難了。真舍不得你。將來你要是得了空,就來看我吧。”
弦子笑道:“那也得問王爺放不放人啊!”
墨染紅著臉捶了弦子一拳道:“就你話多。”她又對慈儀說道“等公主去了那邊,還可以托大雁寄信給我。我們有來有往,心裏有著彼此,就還是在一起的。”
慈儀感歎道:“斡離不真有福氣,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是認識了你之後才知道原來人還可以安安靜靜地活著。在認識你之前,我一直都是東跑西顛大呼小叫的,恨不得別人都知道我是公主才好。現在想想,好丟人。我是拿著膚淺當率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