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虛實
“那倒不一定。但是在我們不清楚對方的意圖時,最好不要跟他說很多話。和人交往啊,切忌交淺言深。唉,等你長大就知道了,人心險惡,我們雖然清白做人,可不得不防那些壞人啊。”文茵教育道。
烏祿似懂非懂地說道:“姐姐,有關姨娘和如鹽哥哥的事,我是不會多嘴的。”
“嗯嗯。”文茵笑著點點頭。
烏祿問道:“可是,姐姐我又糊塗了。你不是跟我講待人接物要真誠嗎?可我發現漢文化中很多道理都是矛盾的。一邊教人真誠,一邊教人隻說三分話。我到底該聽誰的?”
“我們和別人說話時隻有兩種情況,一是說話,二是閉嘴。閉嘴是為了探聽對方的意圖,說話是為了爭取到對方的認同。不管怎樣,最終的目的是要實現自己的願望的。對於心懷坦蕩,正直無私的人,你當然要跟他以誠相待。可要是像今天這樣的人,這樣的事,那你就得把嘴閉上。特別是你在不知道對方的意圖時,就更要學會閉嘴。並不是漢文化矛盾重重,而是聖人教導我要根據具體的情況來做判斷。所有的是非真假都要審時度勢才行。”文茵解釋道。
烏祿追問道:“那麽那些聽起來很矛盾的道理又是怎麽來的?”
文茵笑道:“那是因為有些人好讀書而不求甚解,斷章取義,給自己卑鄙的行為找理由找出來的。那樣的行徑不是正人君子所為。讀書和做事一樣,要動腦子,去想各個道理之間的關係。你以前學數數時總是問一的後邊為什麽是二。”
“是啊,為什麽啊?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到現在也不能明白。阿瑪還說我鑽牛角尖,不是個通達事理的人。”烏祿問道。
文茵笑道:“我告訴你為什麽。因為老子說‘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二三之間也是有聯係的。隻要你能明白這個道理,你就能看懂好多不能理解的人和事。”文茵說道。
烏祿頓悟道:“哎呀!還真是!我是女真人和姐姐是漢人,我們也是有聯係的,我們的聯係就是教學相長薪火相傳。”
文茵讚道:“烏祿真是聰明。”
烏祿說道:“誒,知道了這層關係,我就不用去學什麽權謀了。姐姐,我聽說唐太宗在晚年對他的朝臣並不是很好,之所以這樣就是為了讓他兒子對朝臣們好,等他死了,他兒子好去收買人心。這一好一壞的對比雖然也是聯係,但也太做作了。那些大臣其實都對他們父子沒有二心,讓他這一折騰,反而惡心,不如赤誠相見了。”
文茵表揚道:“烏祿真是舉一反三啊。”
師徒二人正說得起勁兒,遠遠地聽見府裏的下人們都一個接一個地給王爺行禮問安。烏祿見到宗敏,立即跳到他懷裏,說道:“阿瑪,您可回來了。我和姐姐等得天都黑了。”
宗敏在烏祿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道:“你是在等我嗎?你是惦記著吃元宵。”
烏祿被宗敏戳穿真相,賴皮地笑著說:“我是想和阿瑪一起吃元宵。”
“臭小子。怎麽不跟晉王問好?”宗敏把烏祿放在地上,敦促他向宗翰見禮。
“王爺好。”烏祿跟宗翰打了個招呼就撲向如鹽道:“哥哥我要騎馬。”可他人還沒到近前,領子就被宗翰抓住了。
宗翰笑道:“鹽兒我可不能給你騎。”
烏祿磨嘰道:“今天太子的侍妾跟我打聽哥哥的事,我都沒告訴她。騎一下怎麽了?就騎一下。”
“騎什麽騎!再胡鬧我就揍你!”宗敏跟烏祿瞪起了眼睛。
烏祿見阿瑪不高興,才噘著嘴回到文茵身旁。
宗敏對如鹽說道:“自從見太子和你走得近了,我就囑咐過烏祿凡是打聽你的都不許亂說。”
“還是爹替兒子考慮得周全,謝謝爹。”如鹽大為感動,想不到宗敏竟然如此實心實意地嗬護他,讓他心生安慰。
宗敏問如鹽道:“鹽兒,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晉王和太子都喜歡你,你是想腳踏兩隻船嗎?”
如鹽表態道:“爹,兒子可沒那個本事。兒子自從跟了哥哥,就一心想踏踏實實地做個好人。”
宗敏也誇讚道:“嗯,看來你是跟對了人。你確實比我初見你時本分了不少。真是近朱者赤啊。”
如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爹和哥哥都是明察秋毫的人,我也不敢在你們麵前弄鬼。”
“這倒是實話。”宗翰笑道。
“外邊冷,咱們進屋邊吃邊聊。”宗敏邀請道。
炕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元宵,秦夫人招呼大家吃飯,又單獨給烏祿盛了一小碗,喂他去一邊吃。
“團圓節,月圓人不圓。”宗翰感慨了一句。
“婁室是咱們大金的功臣,過幾天他的靈柩回來了也會被厚葬。你就想開點吧。”宗敏安慰道。
“他去救援老四時受了傷,加上積年的辛苦勞累,到底是被病給拖垮了。沒有婁室大金就不會有西北西南的疆域。”宗翰歎道。
“是啊,他是一個多好的人啊。聽說他病逝,全城的軍民都哭得如喪考妣。大家都這麽愛戴婁室。”
宗翰評價道:“婁室不是個匹夫,我從來沒見過誰能像他這樣仁義禮智信的。他功勞大,卻從不居功自傲,待人謙和有禮。在我大金這些將領裏邊,他幾乎是個完人了吧。要是每個女真將領都能像他這樣,天下就可以萬眾歸心,垂拱而治了。”
“他是哥哥帶出來的人,是哥哥做得好,他見賢思齊了。”如鹽奉承道。
宗翰笑道:“這回你的馬屁可沒拍正。我可不如婁室,我差他十萬八千裏帶拐彎。他是當之無愧的女真戰神,我就是一個凡夫。”
“不過婁室這麽一走,咱們一時間上哪去找能頂替他的人呢?”宗敏惆悵道。
宗翰答道:“是啊。且看皇上明天怎麽說。”
“爹,嚐嚐這鍋包肉吧。我發現幹娘現在做菜越來越帶勁兒了!”如鹽給宗敏斟酒夾菜。
宗敏說道:“鹽兒,我一直都在打聽你生母的下落,暫時還沒有消息。別急,我會繼續幫你找的。”
“爹,您真是太好了。不知我燒了幾輩子的高香,能讓我遇見您這麽好的人。”如鹽放下碗筷,抱著宗敏的胳膊感動地說道。
“別蹭了!你挺大個人,咋跟烏祿一樣?還當自己是穿開襠褲的娃娃和誰都能撒嬌呢?”宗翰看不下去,皺眉批了一句。
宗敏笑道:“他從小沒爹,娘也沒管過他幾天。沒被父母疼過的孩子比有父母寵愛的孩子更需要被人疼。缺啥想要啥。再過幾年鹽兒要是成家了,估計也是個粘人的小元宵。”
“那才不會呢,兒子根本不貪女色。”如鹽狡辯。
宗翰對如鹽的尷尬心知肚明,卻故意笑道:“你當然不貪女色了。不過,我倒真希望有人能像鹽兒這樣粘我一輩子。”
“你們真是的,放著這麽好吃的飯菜不吃,拿我打趣。不管你們了,我可要趁熱吃了。”如鹽為了擺脫窘境,端起飯碗往嘴裏扒拉著菜肴。
上元節的會寧府熱鬧非凡。宗翰和如鹽從邢王府出來,便一起逛街看燈。宗翰對如鹽說道:“咱們這兒的燈雖然比不上汴梁城的,不過好歹也算是有的看了。現在啊,比十幾年前是好多了。”
“日子總會越來越好的。哥哥剛才在我幹爹家吃好了嗎?沒吃好兄弟就再請哥哥吃一頓。”如鹽看著賣元宵的路邊攤說道。
“說起元宵,我可吃過比今晚好吃得多的元宵。”宗翰回憶道。
“真的?是哪家鋪子做的?我也要吃。”如鹽來了興趣。
宗翰笑道:“你怕是吃不到了。當年,太祖從南朝迎回來一位的妃子。她做的元宵是我吃過最好吃的。”
如鹽忙問:“她長什麽樣?”
宗翰搖頭道:“太祖從不許那位妃子侍宴。即便是偶爾看見,她也蒙著麵紗。”
如鹽聽到這,手抖了一下,又問:“後來那位妃子怎樣了呢?”
“太祖大行,她也隨著去了。”宗翰有些惋惜地說道。
如鹽聽了默默無話,心中卻像被火燒被刀割了一樣。
宗翰並不知如鹽的心思,隻自顧地說道:“我可不信咱們這邊的燈永遠都比不上南朝的,隻要把心思用在正地方,我敢跟你打包票,五年之內我肯定把這裏也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見如鹽不曾附和,宗翰問他怎麽了。
如鹽答道:“哥哥,我想回去了。”
“怎麽,這裏不好玩嗎?是不是我說錯了什麽,惹你不高興?”宗翰納悶。
如鹽連忙搖頭道:“不是,額妮還在家等著咱們呢。我想給她老人家買點東西。再者,我也有點冷了……”
宗翰聞聽立即解下自己的披風裹在如鹽身上,道:“冷是因為你不喝酒。想在這邊過冬,不會喝酒哪行。這邊的大姑娘小媳婦老太太都能喝上幾口,你還不如她們呢。”
“我不喝。醉了酒會誤事。”如鹽笑道。
宗翰心想:你不喝酒才會誤了我的事,喝酒才能成全我。於是,他對如鹽說道:“不會。天塌下來有地接著,你喝醉了不還有我背你回去麽。”
“哥哥真是個可靠的人。”如鹽笑道。
宗翰心想:她雖然生得粗糙,但人卻明朗,笑也可愛。比起那些美女才女,還是這樣的姑娘讓人最想長相廝守。
注釋
文茵的觀點論述依據為鬼穀子 《鬼穀子》 吉林文史出版社 2011年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