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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求生

  被阿離合懣這樣一說,宗翰也覺得自己沒什麽可憋悶不開心的了。他笑著對阿離合懣說道:“八叔,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幫著皇上治理國家的。”


  阿離合懣點頭讚道:“好啊,有你這句話,八叔就放心了。帖末合,你說什麽叫‘生’,什麽叫‘死’呢?”


  宗翰覺得阿離合懣是在擔心自己的身體和壽命,就忙勸慰道:“八叔何必想這些?孔子不是說‘未知生焉知死’嗎?您現在隻是偶染風寒,等病好了就沒事了。您千萬別總想著生死之類沒影的事。”


  阿離合懣笑道:“傻小子,我可不是在擔心自己的生死。我都活了這麽大歲數了,才不在乎自己哪天死呢。我覺得,被人記住的東西才是有生命的,被人忘卻的就是死的。所以說‘雖死猶生’這個詞並不是沒有道理的。一段歲月、一段曆史要是被人忘卻了,隻是記錄在書稿上,那是沒有意義的,那麽這段曆史就死了。隻有它能像流傳在街頭巷尾的小曲小調一樣,它才是活著的。哪怕是把曆史胡編亂造成一個故事,把曆史人物寫得麵目全非,隻要有人看,那麽就會有人知道這個故事,了解這段曆史。每個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遺忘。再怎麽偉大輝煌的王朝,一旦被人遺忘,那就等於它從來都沒有在這世上來過是一樣的。那真是太可悲了。”


  “八叔,我明白了。我一定要把族裏的故事傳揚下去,讓更多的人知道。”宗翰又問如鹽道:“兄弟,剛才八叔說的那些話你都記住了嗎?”


  “我都記得一清二楚呢。”如鹽又把阿離合懣講述的曆史複述了一遍。阿離合懣聽完如鹽的複述,喜道,我們的故事終於可以流傳下去了。隻要後繼有人,我死也瞑目了。


  宗翰聽了很傷感地勸道:“八叔,您一定會好起來的。”


  阿離合懣笑道:“好什麽好。我還不知道自己的身體什麽樣嗎?昨天,皇上叫蒲璐虎來看過我。他的那點兒心思我還能不懂。蒲璐虎驕橫魯莽,不是能繼大統之人。”說著,他又拉著宗翰的手道:“孩子,大金的皇位絕馬虎不得。將來親族中若有賢能之人,則推舉他上位,若不然,不然就守住祖宗的家法。萬不可任人唯親!”


  宗翰承諾道:“我都記住了,八叔放心。”


  阿離合懣道:“當年,當年太祖托付你替皇上打下萬世基業,你做的很好。八叔也托個大,求你守住咱們女真勇士用血換來的萬裏河山,你可能答應八叔?”


  宗翰點頭道:“好,八叔,我答應您。”


  阿離合懣笑著點點頭,對如鹽道:“孩子,你來。”


  盡管如鹽很害怕這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卻還是笑著問道:“老王爺有何吩咐?”


  “雖說我們是初次見麵,可我一打眼就知道你是個伶俐的孩子。其實呢,粘哥的阿瑪撒改和太祖都是世祖的兒子,撒改是長子,性情仁厚,太祖是次子,精幹練達。世祖雖然傳位給了太祖。不過,我卻更敬重我的大哥撒改。所以在子侄輩裏,我最喜歡的就是我這個侄子。他也是像極了他的阿瑪,為人實在厚道。這種性格要是放在尋常百姓身上,那是再好不過。隻可惜他錯生在了帝王家。所以,我希望你能長長久久地留在他身邊,幫助他,保護他。”阿離合懣對如鹽囑托道。


  如鹽為了哄老頭高興,信誓旦旦地說道:“老王爺放心,我一定鞍前馬後地效忠王爺,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一定保他周全。”


  阿離合懣拉著如鹽的手道:“孩子,我時日無多了,你可要說話算數。一言為定,咱們拉鉤!

  ”


  宗翰眼見這一老一小拉鉤盟誓,心想:八叔久病在床,腦子也糊塗了。如鹽不過是個手指頭剛長齊的娃娃,如何保護我?


  阿離合懣又對宗翰說道:“如鹽比你身邊那些居心叵測的契丹人強多了。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粘哥,你對他好點兒。”


  “誒,好,一定。”宗翰有口無心地應付著阿離合懣。


  元妃雖然隻是亡遼的公主,但她的死還是讓會寧府內的契丹降臣們悲痛不已。皇後為了安撫抬舉契丹臣僚們,特地給元妃辦了一個極其盛大的葬禮。前來吊唁的賓客們絡繹不絕,宗望為了方便招待來往的客人,就叫闍母過來跟著忙活。看著阿京跪在元妃的靈位前木然的樣子,宗望也很是心疼。雖說他和元妃在一起的生活並不愉快,可元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了,倒是可憐了自己的兩個兒子。墨染再怎麽溫和可親,也畢竟不是兩個孩子的親娘。而至於元妃的死,宗望也是難辭其咎。如果他能多擔待些元妃的小性子和暴脾氣呢,說不定元妃也不會死於非命。可事已至此,說什麽都晚了。先死為大,宗望給元妃上了炷香,又磕了幾個頭。


  這時,宗望耳聽得門童高聲通報說高麗靜舒公主登門拜祭,便忙叫人請公主來見。


  穿著素雅的靜舒在勸宗望節哀順變之後,就拈起三炷香,尋思著祭拜元妃。


  阿京見了靜舒公主氣就不打一處來,他拒絕讓靜舒祭拜母妃,並一把搶下靜舒手裏的香說道:“你少貓哭老鼠假慈悲!要不是用了你們的胭脂,額妮也不會死。如今你還有臉過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不過是想來大金找一座靠山,過尊榮顯貴的日子嗎!”


  靜舒辯解道:“我們的胭脂吃到肚子裏都沒事。小郎君可不要冤枉好人。”


  “虧你還敢吹牛!我額妮就是用了你們的胭脂才先是毀容,最後鬧出了人命!你們的東西明明就有問題,卻還敢跑來騙我們的錢。今天你既然來了,那就正好先來給額妮償了命,再談什麽吊唁。”說完,阿京抽出腰間的匕首就向靜舒刺去。


  靜舒嚇得驚叫一聲,就躲到了宗望的身後。


  “不得無禮!”宗望一邊訓斥,一邊奪下了阿京的匕首。


  “阿瑪,您是不是去高麗又看上了這個女人?所以才攔著我不讓我報仇的?”阿京質問道。


  “別胡說!這位是高麗的公主,她和你額妮能有什麽冤仇?你再敢胡攪蠻纏,我就揭了你的皮!”宗望嗬斥了阿京一通,又叫府裏的下人把他帶走。


  靜舒看著阿京的背影,心嚇得直跳。她私下裏想著:外公還指望著我嫁過來攀龍附鳳。照這樣子看,宋王府我一時半會是進不去了。聯姻什麽的也隻能從長計較。


  宗望對靜舒道:“犬子無禮,讓公主受驚了。”


  靜舒定定心神,強顏歡笑地對宗望說道:“不妨事。小郎君正遭受著喪母之痛。他情緒激動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怪小郎君。隻是,小郎君說是高麗的胭脂害死了王妃娘娘,這樣的帽子您叫我們這些小國寡民怎麽戴的起。”


  宗望賠情道:“公主不要計較那畜生說的話。王妃的死與高麗胭脂肯定沒有關係。”說完,宗望又對闍母道:“公主也盡到了心思,你送她回去吧。”


  闍母帶著靜舒離開了王府,又勸她道:“公主不要擔心,王爺並未懷疑過公主的胭脂。”


  靜舒失落地說道:“那又怎樣呢,隻怕是以後也沒人敢買我們的東西了。”


  闍母安慰道:“清者自清,公主不必憂慮。”


  靜舒見與金國的生意很可能會因為元妃的死做不起來,隻好打聽起了金國宗室未來的動向:“元妃娘娘仙逝,宋王會再娶的吧?既然慈儀不嫁晉王,有沒有可能嫁給宋王?”


  闍母向來不喜歡多嘴這種事,隻好應付靜舒道:“在下不知。”


  靜舒笑道:“上次你們回去之後,我外公一直都對宋王行事讚不絕口,說他是個能成大事的人。”


  “公主的外公是……”闍母問道。


  “就是和你家王爺談保州的李資謙。我們給上邦的求親文書和通商文書都被擱淺,所以他才讓我過來打探消息的。當我來到會寧時,聽說王妃娘娘不幸歸天,這才思量著要來祭拜一番。貴國一直都是讓宋王與我們聯係。可瞧如今的這般架勢,宋王恐怕是沒心情處理兩國的往來事宜了。唉。我回去可怎麽向外公交待呢。”靜舒很擔心地說道。


  闍母勸道:“公主不必憂慮。既然您有公務在身,不如直接去麵見皇上和娘娘,說不定他們會有心思和您談生意的事呢。”


  “多謝大哥指點迷津。也好,我這就去進宮麵見聖上。不過,我隻希望兩國能有商貿往來,卻不想嫁來這裏。希望不要被他們誤會就好。”靜舒碎碎叨叨地說道。


  麵對靜舒的率性,闍母不知如何對答,隻好默默地聽著,送她去皇宮辦事。


  走到宮門外,靜舒與闍母話別道:“大哥什麽時候再來開京?你來了我們再去喝酒。”


  “多謝公主美意,有緣自會相見。”闍母向靜舒拱手示意。


  “嗯,後會有期。”靜舒拜別闍母,由宮人引領著進入了皇宮。


  注釋

  曆史如果不能存在於每個市井小民的記憶中,僅存在在博物館和資料館,隻有少數專家才對它有發言權,那麽曆史還有什麽意義?我們還怎樣做到以史為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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