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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溫泉

  宗翰聽說慈儀高燒不退不肯見他,隻好去給太宗賠罪。太宗見是宗翰,便對他說道:“烏珠燕爾竟不貪兒女新歡,他來和朕商量鏟除小朝廷的事。你既然來了就也出個主意吧。”


  宗弼說道:“上次要不是黃河被決堤,我肯定能捉住趙構捉。這次我打算來個搜山檢海,一定要抓住這條落網之魚。”


  “你的理想很好。可趙構過了黃河,現在又有長江天險做屏障,想抓怕也沒那麽容易了。且不說他,我問你,黃河決堤後,你有沒有去賑濟災民?”宗翰問道。


  宗弼撓撓頭說道:“災民?河南有迪古乃盯著,山東的劉豫向我獻城。我著急回來,救災的事就交給他們去辦了。”


  “皇上,既然趙構已經棄了中原兩地的百姓,黃河泛濫,兩岸遭災。臣請減免當地人三年稅賦,以安民心。”宗翰奏請。


  太宗點頭道:“這是正經話,朕準了。那麽你覺得征繳小朝廷一事……”


  宗翰說道:“南方濕熱多江河,我們的騎兵在那邊發揮不出優勢。更何況,我們北方人也不適應那邊的生活。進攻不容易,治理更難。”


  “天無二日民無二主,我們應該趁著大金將士士氣旺盛時征討逆賊。”宗弼向太宗勸諫道。


  “這樣吧,你先去練兵,待水軍練好了,再征討小朝廷不遲。”太宗覺得還是宗翰的提議更穩妥,但他也沒有否定宗弼的想法。


  宗弼見太宗定了注意,知道再多說也沒有意思,就借口先下去了。


  宗翰向太宗下跪請罪道:“昨天臣與公主口角險些害死公主,臣罪該萬死。”


  太宗扶起宗翰道:“朕都聽說了。是朕教女無方。不怪愛卿。”


  宗翰自責道:“不,是我說話難聽,讓公主生氣了。”


  太宗歎息道:“唉,你們都一天天大了,朕也一天比一天老。慈儀這丫頭,心眼兒不壞,隻是腦袋一根筋。她呀,從小最喜歡粘著你。說來你們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吧。何況,在宗室子弟裏,朕最看好的也是你。放眼朝野,隻有讓慈儀嫁了你,朕百年之後才能走得放心。你今天也跟朕說句實話,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慈儀,有沒有想過要娶她?”


  宗翰很是認真嚴肅地答道:“回皇上,臣在心裏一直都把慈儀當成妹妹看待。我們既然是兄妹,又豈能婚配?”


  太宗聽宗翰這樣一說,心裏就涼了一半,道:“那好,朕明白了。等回去之後,我讓皇後把你的想法慢慢地告訴她。現在跟她說急了,朕怕她受不了。”


  “皇上,臣是一介武夫,實在是配不上公主。承蒙公主多年錯愛,臣無以為報,願意肝腦塗地效忠大金。”宗翰表態道。


  太宗讚道:“嗯,好,這才是男子漢該說的話。”太宗在心裏想著:既然不嫁女兒也能讓這頭倔驢為我效忠,那就不如省下女兒,讓她嫁得更有用才好。


  宗磐在自己的帳子裏罵道:“帖末合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功,還他媽真把自己當人了,這麽不識抬舉。”


  玉盤勸道:“殿下不要惱啊。常言道,強扭的瓜不甜。就算我們撮合慈儀妹妹嫁入王府,將來她得不到丈夫的寵愛,日子過得該有多淒慘啊。所以,不嫁就不嫁吧。再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


  宗磐苦笑道:“不愁嫁是當然,可是我就是覺得很沒麵子。她厚著臉皮整天往晉王府跑,到頭來讓人家一句盡孝盡忠的就給推辭了。這叫什麽玩意。我就是看不上帖末合眼高於頂的樣子!他對我從來不正眼看,對父皇雖然君臣相稱,可卻沒有對太祖的那份尊敬。我還指著他給我拉磨,沒想到他這就跟我撩蹶子了!”


  玉盤笑道:“功臣嘛,有本事的人往往自負。不過不要緊的。殿下,晉王不是還有個兒子嗎?”


  “設也馬?那可是個文不成武不就的爛泥啊。當真扶不上牆。比我還爛。”宗磐連連搖頭。


  玉盤心想:虧你還知道自己很糟糕。她對宗磐笑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皇上有心學漢製,殿下的福氣還在後頭呢。設也馬雖然頑劣,但終究是晉王的骨血,我們若是對他的兒子好,他這個做阿瑪的,怎麽會不知道,怎麽能不領情呢?”


  宗磐這才明白過來,他點頭道:“說得也是啊。我這就讓人去打探設也馬的喜好,投其所好地拉攏他。”


  玉盤笑道:“殿下不要那樣做。他一個小毛孩子,又沒什麽功勞。殿下還用巴結他?”


  宗磐問道:“那怎麽辦?”


  玉盤提議道:“我聽說晉王一直嫌棄設也馬郎君沒用,不喜歡他。要是梁王這次南征能帶上設也馬,讓他有尺寸之功的話,不就一舉兩得了嗎?”


  宗磐點頭道:“對對,這樣更好,我還不用出力,隻要順水推舟就好。”


  玉盤又說道:“梁王不是要搜山檢海麽,那他肯定需要很多人馬。殿下可以借這個機會替他征兵。這些人是您自己挑選出來的。將來,您也是有自己隊伍的人了。”


  “哎呀,你可真是女諸葛呀。帖末合累死也活該,你是沒看見,當天我被父皇罵得抬不起頭時,他說要整頓吏治,說要嚴查。你說,我都那個德行了,他還落井下石。這是要把我往死裏整啊!”宗磐一邊稱讚玉盤,一邊痛罵了一頓宗翰。


  玉盤勸道:“殿下別生氣,他有本事,您得還指著他拉磨呢,驢總是脾氣很倔的嘛。”


  宗磐恨恨地說道:“等我大功告成,第一件事就是卸磨殺驢。”


  玉盤聽了含笑不語。


  慈儀生病的幾天都是墨染在照顧她。大病初愈後,慈儀邀請墨染和她一起去泡溫泉。


  “我們這邊的溫泉都是野山溫泉,在這兒泡澡可舒服了。”慈儀把帶來的雞蛋放進了高溫溫泉,又和墨染去了另外一個低溫泉眼泡澡。


  墨染從來沒有泡過溫泉,更別說是露天溫泉了。她羞澀地問道:“我們真的可以在這裏泡澡嗎?”


  慈儀笑道:“放心吧,我都有叫侍女們把守著。不會有人來偷看我們的。”


  墨染見慈儀那麽肯定,才放心地脫掉外衣,走進了溫泉池。


  慈儀問墨染道:“夫人那天跟我說的話,我想明白了。帖末合不喜歡我,所以如果為了他好,我就不能再逼著他娶我了。這樣才是對他好,對吧?”


  墨染點頭道:“道理是這樣的,不過刻意的克製與忍耐也不好。總之,一切順其自然就是最好。”


  慈儀困惑道:“愛一個人一旦上了癮,想戒掉就難了。愛是病吧?是病就一定能有醫治的方法對不對?”


  墨染也被慈儀問得無言以對,隻好說道:“這,我倒是沒聽說過。如果非說愛也是病,那麽病根可能就是愛錯了人。”


  慈儀定定地看了墨染一陣,道:“和夫人說話真是讓我豁然開朗。原來我的病根就是他。”


  墨染勸道:“公主貴為天女,一定有更好的人來配公主。人對了,愛就不會錯。”


  慈儀無奈道:“更好的人也不見得就能讓我的病去根。”


  “是啊。公主隻有能夠釋懷的一天才是真正的去了病根。”墨染說道。


  慈儀追問道:“怎樣能算釋懷呢?”


  墨染答道:“就是不恨也不愛,和他說話就像和我說話一樣,就是釋懷。”


  “不恨也不愛。”慈儀重複了一遍墨染的話,點點頭又問道:“夫人,聽說你們漢人有個牛郎織女的故事。織女喜歡牛郎嗎?他倆一個是天神,一個是凡夫俗子,怎麽可能會幸福呢?”


  墨染搖頭道:“我不知道。反正他們有了一女一男兩個孩子,這大概就是幸福吧?”


  慈儀又問道:“既然是這樣,為什麽你們的故事又要把他們一家拆散呢,而且每年隻能見一次麵?”


  墨染解釋道:“牛郎織女的故事不是一次性編排完的。最初,牛郎織女的傳說並不是一個故事,而是記載在《詩經·小雅·大東》的‘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這麽幾句詩。當時人們隻是為了諷刺不知道體恤百姓,不懂民間疾苦,隻知道享樂的西周王朝的皇帝。而此時的牽牛和織女也還隻是兩顆不成人形的星宿而已。直到西漢,班固的《西都賦》中‘臨乎昆明之池,左牽牛而右織女,似雲漢之無涯’的一句才把兩顆星宿變成了神人。雖然如此,但這兩顆星宿到西漢時還沒有郎情妾意的愛情呢。隻能說西漢人已經意識到人的力量了。後來,漢樂府的《古詩十九首》中的‘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纖纖擢素手,劄劄弄機杼。終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漢清且淺,相去複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詩句才確定了織女牽牛的戀愛關係。到了東漢,《風俗通義》裏邊提到了‘織女七夕當渡河,使鵲為橋。相傳七日鵲首無故皆髡,因為梁以渡織女故也。’人們為了解決織女和牽牛的異地戀,給他們搭設了鵲橋。至於織女下嫁給牛郎,這就是《荊楚歲時記》裏的故事了。是說天帝可憐織女因工廢婚,就讓她嫁給了牛郎。可結婚之後,織女也許是家務活比較多吧,所以就沒工夫工作了。天帝為了讓織女繼續給他賣命,又拆散了這兩個人。其實,故事講到這兒,味道又變了。它不僅是個異地戀的愛情故事,還是個女性質問家庭和事業哪個更重要的故事。再者,天帝在這裏還是個具有利己主義的盤剝者。總之,織女和牛郎的愛情幾經波折,說到最後都是編故事的人在用它來表達心聲。所以,老祖宗留下來的故事很多都是本質很複雜,但披上一件愛情的外衣,就讓它能被更多的人所接受了。這外衣大概就是那張牛皮吧?不過,我覺得不管開頭多麽不合理,結尾多麽糟糕,中間多麽無聊,但隻要這段故事裏有一點能打動你,它就是個好故事。公主雖然覺得難過,但如果你和他之間有過一點點值得你高興的事,都是一段好因緣。”


  注釋

  宗弼申請攻打趙構史實依據元代脫脫編撰《金史》 中華書局 1975年7月


  織女牛郎的故事演變考證依據為劉曉紅老師著牛郎織女神話傳說的演變 《徐州工程學院學報(自然科學版)》 , 2003 , 18 (4) :79-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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